到家，隻有許弈自己在客廳沙發上坐著玩手機。

    長褲和運動背心。

    頭發還有些潮意，一看就是剛健完身洗過澡。

    年輕，蓬勃，健康，白淨。

    許茴看到他，因卓子航導致的那點負麵觀感都淡化了很多。

    他現在這種狀態是最好的。

    有一家可以影響到城市經濟跟口碑的企業，有幾個靠譜踏實的合夥人。位置沒那麽高，複雜的事情少，中規中矩的發展，錢亦不是困擾。

    像她，公司發展到現在已進入瓶頸期。

    再往上，動輒能引起各方翻騰。往下，各種責任壓力外力重重，進退都難以由心。

    “家裏怎麽就你自己，小蔣呢？”

    “她去參加個音樂頒獎晚會，露個麵，給新歌製造點熱度。等再晚一會兒，我去接她。”

    許弈說著抬頭，視線在她臉上不禁定格了數秒：“咋了，臉色這麽差，是不是哪不舒服？”

    “昨晚沒睡好，公司裏也沒時間補覺。”

    許弈：“注意身體，都有這麽多錢了，還拚啥啊。我現在都理解不了你去做這種得罪全行業的營銷是不是有點得不償失，國風影院單拎出來總估值才三百多億，視頻網站差不多……結果營銷你預計準備砸快四百億。”

    “你理解不了的事多了。”

    許弈見她換鞋，過去把她手裏包接了過來：“那你給我講講。”

    “你知道慧心這幾年雖然股價連年上漲，但一直在走下坡路不？”

    “知道。”

    “那你知道想做一家公司容易，想一直做好一家公司多難麽？”

    “別在這給我裝！”

    許茴沒忍住瞪他兩眼，跟著，又失態緊緊抱住了許弈。

    許弈心亂，拍拍她後背，停頓半晌：“你又在這打啞謎，是不是出啥事了？”

    許茴沒聲音，眼淚也沒聲音。

    她沒事，就是控製不住想哭。

    隻不過平時哭了沒用，也不屑在外人麵前表露這種軟弱模樣。

    許弈著急，又盡量保持著耐心。視線越過她頭發，複雜看向造價不菲的大門。

    許茴過了好久，不好意思抹了抹通紅的眼睛。

    許弈攬著她到沙發上坐下，過去接了杯茶。也不再追問，等著她說話。

    許茴捧著茶水，感受著手心裏的溫度，視線低垂：“你別擔心，沒事……可能因為沒被人關心過，你一關心我，就有點失態。”

    許弈：“真矯情。”

    許茴不抬杠，自顧說道：“我是十七歲開始不得不適應一個人的生活，在國外被歧視過，做生意被威脅恐嚇過……好難，人情冷暖，勾心鬥角。我沒可以依靠的，十幾年前如果不是利用了駱峻，慧心早就不是我的，毫無道理可言。”

    “有時真的挺難過，不得不一次次的自我調整，消化，改變著認知。如果慧心一開始就是我親自上陣，無論我做多好，多優秀，多有能力，都不可能做的起來……因為你如果還是你自己，就是在變相的得罪別人，還是往死了得罪那種。”

    許弈吐了口氣。

    “你說晚上跟朋友在一塊吃飯，誰啊？”

    “卓子航。十幾年前恨不得跪下找我要錢，如今搖身一變，不但過往情分全拋，還不知會不會結梁子。”

    “為什麽？”

    “在我這沒有他想要的了。”

    許弈轉了下視線。

    許茴笑了笑：“我哭又不是因為他，起了點感觸而已。”

    許弈：“我幫不上你什麽忙，但你無論做什麽事我都無條件的支持你。我是有錢的生活能過，普通的生活的也能過。之前怕沒成就配不上小蔣，現在也覺得沒啥配不配的，過自己的生活而已……姐，不知道你有沒有發現，煩惱多的全是聰明人，痛苦的又全是驕傲的。”

    “咱也不缺什麽，實在不行就退出唄，何必把自己弄的這麽糾結，去擔不必要的風險，賭未知的結果。”

    許茴：“從萬眾矚目淪為朝九晚五，你能接受？”

    許弈答非所問：“我從小到大，沒怎麽缺過錢，至少沒太重視過錢。最窮困潦倒之時，支撐我生活下去的並不是啥高大上的信念，骨氣。是我知道我不會山窮水盡，知道你眼裏有我，跟你賭氣的意誌蓋過了一切……婚內於思媛這人雖有瑕疵，但啥都幫你全買妥當了，我基本沒地方需要花錢。離婚後覺得賺錢也挺容易，可以做自媒體，做繪畫教師，認識的人多，隨時有人願意開個不錯的年薪讓我過去……”

    “做完永城那家公司我就有些後悔，工人越來越多，現在都好幾千了。睜開眼就得出去大幾十萬的工資，各種營銷，發展，新品研發，每天沒有個幾百萬都過不去。能咋辦，隻能繼續往好了去做。”

    許茴：“你跟孫東裕見過幾次？”

    “好幾次，去我廠裏有過兩次，吃過兩頓飯，去市裏跟他一塊剪彩開會有兩次。”

    “他人如何？”

    “看不透，覺得是個稱職的。那麽個職位，不是一心一意想發展城市，不會低下身段去公司裏來回參觀考察，一路綠燈。”

    許茴：“這人有潛力，有背景，永城又比較特殊。別走太近，能保持著這種默契就成。”

    許弈：“你看你先就把人給格式化了，想這麽多幹嘛。他為難我，我就換個城市。不為難我，我就在當地好好的做……再不行就不做。你格式化別人，別人一樣格式化你。我就沒拿他當個官，聊的來就聊，聊不來各司其職，無欲則剛嘛。”

    “那到底聊得來不？”

    “還行，沒事他還在微信裏請教我呢。”

    “請教你什麽？”

    “企業發展，政策扶持這些。”

    許茴意外。

    她更懂這些人，罕少有人能把身段放這麽低的，何況對方還是個年輕小孩。

    足見是真的欣賞。

    不過她小弟確實也長著一張讓人很容易欣賞的臉，不卑不亢，大大方方的。自身又有價值，可以產生正向價值。

    許弈：“瞅什麽呢。”

    “瞅我家小帥哥！”

    許弈起身：“我接小蔣去了，你睡得著就早點休息，睡不著就等我倆一會一塊吃宵夜。”

    “嗯，我等著你們。”

    許茴看著他離開，視線遲遲沒收回。

    有點慶幸，有點溫暖，還有點驕傲。

    本是想把他培養成個無憂無慮的小紈絝，結果他反倒慢慢成為她身邊的男子漢了。

    喜歡拒絕精神內耗，從離婚開始耗，從離婚開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