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弈習慣了許茴每天都來醫院。

    不嫌她麻煩，隻不想她工作這麽忙還要抽時間出來。

    吃著她帶來的宵夜，許弈觀察到她眼睛不是很對勁。白皙的素顏襯托下，人因此顯得柔弱許多。

    別人眼裏獨斷，果敢，巾幗氣質滿滿的她，在他這就隻單純是個姐姐。四十歲出頭的女人，會哭，會抱怨，會無助……

    十五歲前，姐姐這倆字是個特別的稱呼。被生活磨礪中，這種稱呼又變成了生活下去的動力。到如今，成了跟她在一塊唯一不需要有任何防備和保留的人。

    他給她夾了個賣相很精致的麵點：“我再繼續住下去，估計該胖了。”

    許茴：“我記得咱媽有個心願，就是想她兒子可以跟別的小孩一樣，吃的白白胖胖。你偏偏是易瘦體質，從小到大也沒胖過。”

    許弈笑了笑：“迅影怎麽樣了？”

    “籌備的五十億剛砸完，正在東拚西借。但能不能借到，就要看馮鶯跟他什麽時間攤牌。估計快了，迅影快要歸屬於慧心。”許茴停頓了下：“後麵幾天我可能沒太多時間過來看你，賀川要來燕城參觀一些公司，我全程得陪著。”

    “哪個賀川？”

    “就你知道的那個。”

    許弈：“你倆認識啊。”

    “留學期間的同學。”

    “不是你前男友吧？”

    許茴不禁瞪了一眼：“關係很純粹的同學，在他之前我不相信男女之間可以有純友誼，認識之後才信了。二十多年的交情，相互扶持，幫助。他是我除了你之外，最願意去信任的人了。前陣子慧心風雨飄搖，我想的比較多，聯係過他想讓關鍵時刻可以幫你一把……”

    “他結婚沒？”

    “孩子都十幾歲了，我倆認識期間他就已經在戀愛，他妻妹還持有慧心百分之五的股份。”

    看許弈不是很理解這種感情，許茴補充：“精神層麵的共鳴懂不懂？就是在一塊很有默契，很了解對方，利益上有交集而無衝突，處的有分寸又舒適……在國外我倆一塊做過很多事，我跟他妻子也是校友和朋友。”

    “你解釋什麽呢，我沒有不信你倆是純友誼。”

    許茴又瞪了他一眼，斟酌試探著道：“我跟蔣清雨翻臉了，老死不相往來的那種翻臉！”

    許弈聽的咯噔，語氣卻很尋常：“怎麽回事？”

    “立場不一致，她站她家人，考慮以後跟你相處的問題。我站你，不願善罷甘休……聊著聊著就聊退婚上去了。”

    許弈：“誰要退婚？”

    許茴悄然觀察著他，嘴有些笨：“她問我是不是想讓你倆退婚？我當然認為她是拿這個來威脅，話趕話的，就吵起來了。”

    “她是完全鑽進了牛角尖，執拗認為我是報複，以權壓人。證據短期內肯定是沒法拿出來，在調查中嘛……我也懶得跟她說太多。她就沒想一想，她那個舅爺好歹曾經輝煌過，有幾個人可以沒證據的去抓人……小弟，如果真到了退婚這一步，你……”

    許弈：“她可以幫親不幫理，我難道要因為這事去怪你？姐，你不用琢磨我的心思，直說你自己的看法就成。因為你就算殺了我，我也沒可能去恨你，埋怨你。人存在的意義是有人在陪伴，我談戀愛也好，結婚生子也罷，你就是你，沒人能替代，不會被遷怒。”

    許茴掩飾低下視線，可隨著他把她最擔心的事主動挑明，空氣中仍是有晶瑩墜落。

    她轉過身，到窗前點了支煙：“你也長大懂事了，碰到了現實。就是這樣的，無論如何都會充滿著遺憾，糾結。你跟蔣清雨經過這件事，不可能回到以前了……紀瑤會因為她父母對你產生隔閡，蔣清雨會因為她父母而對你產生隔閡。你我也會因為彼此，在跟她們相處中束手束腳。這事就像一顆釘子，牢牢紮進了幾個人的心裏……與其越陷越深，把矛盾越藏越深，不如一別兩寬。”

    許弈看了眼她背影，沒控製住也點了支煙。

    保健煙。

    涼絲絲的，讓他大腦清醒的可想到一切，記起一切。

    他低聲道：“你讓我考慮考慮，我至今還沒見過蔣清雨，也沒跟嶽父母通電話不確定他們態度。姐，我不想就這麽稀裏糊塗的憑著意氣和理智去決定，也做不到。”

    許茴：“今天有個視頻錄到了我跟唐渝，有顯示醫院名字。我把小蔣拉黑了，以我對她的了解，她這會應該快到樓下。我下去等等，她要是真來了，我就把她帶上來。話能說清楚就說清楚，說不清楚就算了吧。有時舍去別人比放過自己會簡單的多……拋開直觀的矛盾不說，她對待愛情的態度也過多介於想象中。想象著被喜歡應該如何，想象著爛漫璀璨，想象著有個人可以無條件全身心的愛她……很聰明，但在愛情上無疑是個巨嬰。”

    許弈聽著，微微走神。

    一條充滿著幸福憧憬的康莊大道，快走到美好的終點之時，路斷裂了。

    一步之遙，如隔天塹。

    情緒難提，許弈等許茴離開後，獨自靜坐。

    他實際也對退婚的事有提前的心理建設，經曆過一次，對第二次望而卻步。

    戀愛是雙方，婚姻是家庭。

    無論是誰隻要是跳不出家庭，家庭成員的這個圈子，走下去都會步步維艱。

    他對於思媛沒有對蔣清雨一般，有過那麽濃烈炙熱的情感。但若於思媛可以跳出家庭，許弈相信兩個人的生活其實也可以簡單很多倍，至少不會到離婚階段，心與心之間已經隔著千山萬水。除了會顧慮相處上的情分，對人實則已產生見之便想退的惡感。

    窗外風起，有聲無形。

    許弈去打開了高窗，感受著越來越肆意的風灌注進整個病房，把有些壓抑的空氣完全吹散。（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