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虞國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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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逆天者,長安!
    元漳含笑一一回禮。
    “三郎怎會在此?”杜子嘉一怔之下,笑道。
    “專為追星而來。”元漳大笑道。
    雖然年紀相差好幾歲,但兩人看起來卻是相當熟稔了。
    眾人跟著一齊都笑了起來。
    盧長安看到,楚小唯的嘴角,也彎出了一抹淺淺的笑意。
    正在熱鬧之時,道路對麵的帷幔裏,鑽出一個婢女模樣的人來,驚惶之色溢於眉間,眼見楚小唯牽著的小女孩,這才一下子舒展開來。
    “阿繡小姐,阿繡小姐,快快回來,夫人叫你呢。”
    叫作阿繡的小女孩卻不願鬆開楚小唯的手,仰起小臉,道“姐姐,你送我回阿娘那兒,好麽?”
    女妖眼中閃過一抹溫柔之色。
    彎下腰來,她正要回答,就聽四遭傳來“噫”的讚歎之聲。
    抬頭望去,隻見一位儀態萬端的貴婦,帶著兩個婢女從帷幔中走了出來。
    落馬鬃,金步搖,橘黃色齊胸襦裙,外罩朱紅煙羅大袖,更襯得雪肌豐潤如凝脂,鳳目娥眉,麵目慵懶中自帶華貴之氣。
    “怎麽會是她?”元漳低聲道。
    “誰啊?”盧長安有些發懵。
    “虞國夫人楊氏,皇後的親妹妹,原益州刺史宇文昭遺孀。”
    腦中立刻閃過這位貴婦的資料。
    “大人物啊,莫非就是那首‘蜀州楊家真貴人,平明上馬入宮門’詩中女主麽?這儀態氣勢,倒也十分傳神了。”盧長安心中暗讚道。
    “阿娘!”
    阿繡跑了過去,攬住了貴婦人的腰,小嘴開始巴巴地說個不停。
    虞國夫人俯下身子,一麵聽孩子說話,一麵點頭,目光不住往這邊看過來,她臉上雖帶著笑,目中卻有一種懾人的氣度。
    進士團的成員們有些懵了,尤其是兩位探花郎,表情更顯局促不安。
    眼見她直起身子,領著小女孩款款而來。
    杜子嘉暗歎一聲,硬著頭皮走上前去。躬身作禮,道“晚生杜子嘉見過宇文夫人,令嬡受驚之事,實為我等之過,尚請夫人原諒。”
    虞國夫人夫家乃洛陽宇文氏。
    坊間傳言,這位寡居多年的貴婦,在權勢傾天的楊家,倒不是一個飛揚跋扈的主兒。
    他隻盼這些傳言最好是真。
    果然,虞國夫人含笑道“原來是狀元郎跟各位白衣卿士,幼女頑劣,掃了大家探花雅興,妾身實在抱歉得很。”
    聽在進士們耳中,這話可比斥責讓人難堪多了。
    杜子嘉忙拜服道“夫人這麽說,可讓我等更是無地自容了。”
    虞國夫人笑了笑,轉頭看看元漳“原來三郎也在這裏,為何早些不來拜我?”
    元漳躬身一禮“夫人高居帷幔之中,小侄實在不知曉。”
    這小子還真是神通得很,似乎哪裏都是自己的社交主場。
    “如此,竟是我的不是了。”虞國夫人失笑道,一麵朝盧長安看去,“是這位公子救了小女麽,卻不知如何稱呼?”
    原來我就是那個小透明啊!
    盧長安苦笑,正待回話,被元漳代了過去“這位是小侄同窗好友,靖忠伯家公子,盧長安。”
    虞國夫人眼中露出一絲異色,上上下下瞧了他好幾眼“果有乃父之風,援手之恩,妾身自是感激不盡。”
    “夫人言重了。”
    虞國夫人再看他身旁的楚小唯,眼睛又是一亮“好美的女孩子!”
    女妖大刺刺地回看著她,也不搭話,好在眼中猶帶一絲喜色。
    沒禮貌的妖女,你這樣很醒目,也很危險知道麽盧長安有點急了。
    幸好小阿繡鑽了過來,拉著她的手“阿娘,這是我姐姐,很好很好的姐姐哦。”
    楚小唯的眼中喜色更濃。
    “好沒羞的孩子,到處認阿姐。”虞國夫人笑嗔道。
    呆立一旁的周善文,方才回過神來,麵向虞國夫人一揖到地“晚生馬術不精,差點兒傷及小姐,千錯萬錯,實不知如何補救才好。”
    “既未傷著我家阿繡,那就罷了。”
    “晚生雖非有意,已覺慚愧至極,尚請夫人責罰。“
    虞國夫人眼光閃動,道“那麽,你是領罪來了?“
    “是。“
    這家夥性子倒是挺實在盧長安心道。
    虞國夫人目中有了笑意,緩緩道“你能勇於認錯,倒還不負聖人之教,既如此,我便要提出來了。”
    “請宇文夫人明示。”
    “罰酒三杯如何?”虞國夫人指指那邊的帷幔,“還請各位君子一同做個見證。”
    眾人一時有些懵圈。
    雖說大周承李唐遺風,男女之防並不十分森嚴,但讓一夥年輕男子進紅裙高掛的女子帷幔,卻也未免太過滑稽了吧。
    春日遲遲,不如行宴樂。
    隻在片刻之間,帷幔已經拆走,原地圍起一圈寬闊的行障。
    仆從們重新整理案幾,點上檀香。
    十名衣著華麗的,麵目嬌俏的婢女,依次從食盒裏取出一疊疊精致的蔬果,點心,美酒,擺放其上獨不見有菜肴。
    此外,每席另有一名拿著麈尾、巾帕等物件的婢女,侍立在旁,更顯出主人家貴氣非凡。
    這就是頂級豪門的做派,盧長安今日可是見識到了。
    一番推辭之後,主賓分幾坐下。
    杜子嘉坐了左手第一席,其後,新科進士們按科考名依次落座。
    作為有恩於女主人的貴客,盧長安被安排在了右手第一席,後麵是元漳,再後麵則是另外的幾名進士。
    酒宴前,他也曾去邀過金,燕兩個。
    “一聽到子曰詩雲,我就全身老大不自在。”燕然連連擺手,道“你們去吧,我陪金老大在這跟小娘子們喝花酒,更是快活得多。”
    這倒是實話。
    楚小唯也不願參加,卻被小阿繡纏住,膩歪在她身上,就是不肯下來。
    妖女與這小孩倒也極是有緣。
    盧長安也怕她離自己太遠,妖靈氣會被修行強者察覺,所以也勸她留了下來,與自己同坐。
    雖以聖人之“禮仁”規範天下,但在大周朝,男女同席本就不是什麽奇事。
    席上酒已滿。
    “今日得見各位白衣卿士,幸之如何。”虞國夫人端起麵前琉璃杯,“妾身願以此酒,祝諸君仕途坦蕩,步步高升。”
    “多謝夫人美意!”眾人一飲而盡。
    虞國夫人又道“晚上,皇帝陛下會在紫雲樓賜宴,與諸君同慶,妾身自不敢占了上意,隻是備下薄酒數杯,小菜幾樣。”
    “能得一見諸君風采,便也足矣。”
    “夫人言重了!”
    酒好喝,女孩子也很美。
    這位宇文夫人也真會說話,卻不知歡宴背後,會不會有什麽深意按前世少得可伶的社交經驗,盧長安本能地揣測道。
    “你們人族真的很無聊”他仿佛聽到楚小唯嘲弄的聲音。
    按宴會規矩,先是樂舞助興。
    虞國夫人雙掌輕拍。
    一位膚色白膩,眼眸微藍,麵部輪廓立體的美麗女子,抱著一把鳳尾曲頸的琵琶,從屏障後走了出來。
    纖手輕拂,隻聽“咚”的一聲,妙音驟起,四周頓時安靜下來。
    女子輕抹細挑間,琵琶聲時緩時急,忽高忽低,如雨落長街,如珠走王盤,如戀人私語,如三軍殺陣。
    承轉起合更是絲滑如流水。
    眾人如癡如醉,有如聆聽天外妙音,身心完全沉溺其中
    曲終收撥當心畫,四弦一聲如裂帛。
    過了良久,眾人如大夢初醒一般,發出連連的喝彩之聲。
    女子收起樂器,屈膝一禮,款款退了下去。
    虞國夫人笑呤呤道“如何?”
    盧長安長長歎了一口氣,道“不想塵世喧囂之中,也能聽到如此佳奏。”
    這是他的真心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