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不老不老時光！
    1
    潛藏在我們青春裏最大的敵人還不是我們自己。當韶華逝去，回眸望向歲月的深處，終於深邃而成熟的瞳孔再看到年少的自己時，才知道那時我們給自己添下了多少麻煩。
    2
    我終究還是受不了自己對元蓁蓁信任的欺騙，所以，我決定試一試。
    “唐宋！”第三組組長終於也把數學作業交來了。他指著貼在最上麵一本作業上的便利貼說“我們組秦嫣雪又遲到了。”他很無奈地強調了那個“又”字，便轉身走了。我盯著那張便利貼很久，才緩緩地捧起所有的作業往周晉的辦公室走去。
    辦公室空無一人。
    我把三組作業整齊地擺在周晉桌上，隨手拿過一隻她改作業的紅筆，在記有秦嫣雪名字的便利貼上龍飛鳳舞地寫起來
    “老師，我想和元蓁蓁坐同桌。
    ——唐宋”
    上課的預備鍾響起來了，但除了鈴聲，下午一節課前的辦公室靜悄悄的。我四周看了看，把周晉的筆放回原位，在作業封麵上最顯眼的位置貼上便利貼，如釋重負地長抒一口氣，飛奔教室而去。
    上樓的路上，正碰上秦嫣雪從樓梯下來。她朝我舞了舞手上的作業。
    “遲到自己送作業呐？”
    “嗯啊。”她裝作有些氣憤地笑笑。
    “你不都習慣了。”我回以宛若無奈的笑容，一步兩級台階地跑上樓去。
    ……
    “你怎麽去了那麽久？”魏明坐在座位伸出腳想絆我一下，被我一腳踢了回去。
    “有嗎？”我不自覺地笑了，臉部肌肉輕鬆得不受控製。
    “你看你看人還笑，肯定幹了什麽見不得我的事兒了！”他一臉得意，仿佛在炫耀自己成功的察言觀色。
    “真沒有！”我含著笑意地硬生生地把他的頭扭過去，省著他像隻八哥一樣囉嗦個不停。
    我笑著隨手拿起桌上的書從中間胡亂翻了一兩頁，竟是元蓁蓁的《最好的我們》。我這才想起來幾天前跟她借來的書還一個字沒看，剛把書翻到第一頁，物理老師就笑嘻嘻地抱著一堆實驗器材走進了教室。秦嫣雪緊跟其後跑回了座位。
    或許直到現在為止，隻有秦嫣雪的作業知5，自己被放在了一張便利貼上，它掩埋住我的勇氣，元蓁蓁的希望，事情的真相，也埋下一顆地雷，隻等有人有意無意地經過，連同自己也炸個粉碎。
    3
    “哈哈哈，唐宋，這是你寫的？”上午第三節課下，幾乎所有人都趴在桌子上補覺，元蓁蓁抓著一張紙條忽然莫名其妙地大笑起來。我湊近了仔細一瞧，才發現那就是我寫給她的。
    “元蓁蓁，我們坐同桌好嗎？——唐宋”元蓁蓁小聲地把紙條上的字清晰地念了出來。“好——啊——”她握起笑，在我的字麵下寫起來，邊寫邊讀，仿佛在做全天下最重要的事情。
    “你看了《最好的我們》了？”元蓁蓁抬起頭，期待地問道。
    “是啊，昨天晚上剛好看到餘淮給耿耿寫的這句話，我就抄過來啦。”我得意地揚了揚眉。“不過，我大早上一來就放在你桌上了，你沒有看到嗎？這會兒你不說，我都快忘了這張紙條了呢。”
    “沒有啊。”元蓁蓁一臉茫然地指了指魏明，“魏明剛剛才給我的呀！”
    “魏！——明！”我一把把魏明扯得轉過身來，死死抓住他的衣服，“我說你個平時喜歡偷聽我倆說話的今天怎麽沒來插嘴，原來是做賊心虛啊！”
    我舉起拳頭在他麵前晃了晃，裝作要揍他的樣子，雖說他十分肯定我不會對他下手，但我的手揮過去的時候，他仍滑稽地眼睛一閉，脖子一縮，我不禁笑出聲來，就鬆了手。
    他剛鬆了口氣，元蓁蓁就衝了上來，招呼旁邊看戲的蘇涼“蘇涼，打他！”
    蘇涼瞬間來了勁兒，與元蓁蓁兩人四隻手如雨點般直接往魏明背上砸了下去。魏明毫無還手之力，隻能兩隻手抱著自己低下的頭，尖聲怪氣地叫道“女人何苦為難女人啊！”
    我抱著雙臂，看著眼前的三個“女人”一台戲，早就笑得癱倒在椅子上。
    可能是我動作幅度大了一點，一不小心就碰到了一直坐在旁邊刷題的柳六六。她忽然抬起頭，一臉厭惡地瞧著我們四個，轉身跑去找她的好閨蜜吳莨欣了。
    原本打鬧的三人就被她那麽一盯，興致全無，蘇涼“哼”了一聲就要衝上去“給她臉不要，還蹬鼻子上臉了，不知道我們讓著她啊！”元蓁蓁急忙拉著她胳膊“打她？別髒了你的手！”
    我輕聲笑了笑，給蘇涼豎了個大拇指，誇道“霸氣！”
    她知道我用起了前幾天的“霸氣”梗，倒不好意思地捂著臉笑了起來。
    “我可不想再看見她們兩個了。”魏明瞥了一眼正在說笑的吳莨欣和柳六六，又趕緊扭過頭去。
    “不如——我們逃課？”我不置可否地拋出一個“建議”。
    “好啊好啊。”蘇涼本就是個瘋丫頭，這種計劃，她當然舉雙手讚成，“我參加！”
    “我也是！”魏明激動地從座位上跳起來，“反正有班長帶頭，我才不怕呢！”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仿佛給我委以重任似的。
    “你呢？翠翠？”魏明問元蓁蓁，她卻一言不發，默默坐回了座位。
    我盯著她。
    麵露難色。
    “算了算了，那就我們仨吧！”魏明一心隻想著玩，他說“明早六點半，學校南門的銀杏樹下會合？”
    “好，那就明早六點半，學校南門的銀杏樹下支合吧。”我故意說得很大聲，惹得周圍的同學全朝我看過來，以為我們在密謀著炸學校呢。
    元蓁蓁也看了我一眼，她一定是聽到了。
    聽到了就好。
    4
    青春是什麽呢？
    是我們的同仇敵愾，一起罵過的老師，抱過的不平，設計的小詭計。
    是我們的瘋狂，逃學，流浪，去遠方。
    也是最好的我們彼此。愛情、友情交織的快樂。
    幼稚的想法，幼稚的行動，和幼稚的話。
    還有幼稚的心裏那個她。
    5
    秋意醉人，學校門口的銀杏樹時不時落下一兩片秋天的信箋。說是秋，其實秋已隨著這次平淡如水的期中考試過去了，毫無波瀾。而冬，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我和蘇涼先到了，我們躲在銀杏樹的背後，坐在樹下，躲過趕著去上學的同學們的目光，也以免學校的保安認為我們是要進學校鬧事兒的社會不良分子。
    沒等多久，魏明也到了，寒意悄然爬上了肩頭。
    元蓁蓁還沒來。
    她不會真的不來了吧？
    “走吧走吧，趕緊的，別被人發現了！”魏明好像雙腳不能沾地似的，剛下車又趕緊跨上車招呼我們走。
    “元蓁蓁呢？不等她了？”我把手搭在魏明的肩膀上，試圖按住他過於激動的心情。
    “哎呀，她昨天不是說不來嗎！”魏明急死了，隻想趕緊走。
    “她那是沒開口答應！誰知道她來不來！”我略顯煩燥地使勁兒把魏明拽下車來，“再等會兒！”
    蘇涼倒是坐在那兒動也沒動，跟著說了一句；“再等會吧。”
    校門口的人越來越少了，像某些火爆的景區突然進入淡季，此時疏疏落落進校門的，不是遲到的學生，就是沒有早讀課要上的老師了。
    魏明正又想催我們走，忽然不遠處出現了一個極為熟悉的身影——是元蓁蓁！
    我連忙站起身，背起包，蘇涼早已迎了過去。誰知元蓁蓁過來，二話不說就拉著蘇涼朝學校裏麵衝，絕對跑出了她五十米衝刺從未有過的速度。
    我與魏明不明所以，緊跟在後麵跑了起來。呼嘯的風傳來了跑在前麵的兩個女生斷斷緒緒、夾雜著喘氣聲的對話
    “你拉著我回教室幹什麽？”
    “你……你媽找到學校來了。”
    “什麽？”
    “回教室——細說！”
    我心裏猛地一驚。蘇涼的媽媽十分凶悍，對待自己的女兒也毫不留情，蘇涼常被她打得這一處傷，那一處疤的，要是讓她知道蘇涼跟著我們逃課——
    初二教學樓裏傳來的朗朗讀書聲催得我們一行加快了步伐。我抬頭看向三樓的12班的教室，隱約能看得出來，是兩個成年女性在教室門口交談。
    難道——是蘇涼的媽媽！？
    6
    “你們四個遲到得還真巧呢！你們自己看看都幾點鍾了？站到自己座位上讀書去！”周晉麵對遲到的學生，總是擺出一副比平時更為尖酸刻薄的樣子。教室裏的注意力好像都被吸引到我們身上來了，讀書聲逐漸小了下來。
    魏明偷偷朝她皺了皺鼻子，小聲嘀咕說“不就遲到了一會兒嗎！”
    周晉像是聽到了似的，倏地盯了魏明一眼，嚇得他像受了驚的鴨子一般，一搖一擺地溜進了教室。
    我一時沒能憋住，竟“噗”一聲笑了出來。我迅速竄進教室，回頭瞥了一眼和夏芙蓉站在一起的周晉，見她無動於衷，才安心回了座位。
    “喂，你情報有誤啊！蘇涼媽媽在哪兒啊？”我一麵密切注視門口的兩個老師，一麵和元蓁蓁偷偷交換“情報”。
    “我不知道啊。吳梨和我說的。”
    “吳梨？”
    “嗯——”
    吳梨的回憶
    昨天下午的體育課因為下雨改成自習，魏明趁著坐在講台上打瞌睡的體育老師不注意，拿出一瓶牛奶來“安撫一下他空蕩而碩大的胃的狂燥的心情”。
    “完了，沒帶吸管！”魏明總是一驚一乍的。
    “那就——擠爆它。”吳梨隨口拋出去一句對自己十分不負責任的話。
    “好呀。”魏明忽然堆起了壞笑，拿牛奶對著吳梨。
    “有種你來啊！誰怕誰！”吳梨料定了魏明不會敢把牛奶擠在她身上，於是她再次完美地對自己不負責任。
    隻聽“砰”地一聲，吳梨還沒來得反應，就看見自己黑色阿迪達斯運動褲上沾滿了純白色的牛奶，而且是粘稠的厚厚一層。
    吳梨很吃驚地看看自己的褲子，又看看魏明。她剛想飛起一腳踹過去，卻不想褲子上的牛奶飛濺起來弄得她臉上也是白花花一片。
    魏明鎮定地喝著瓶內剩下的牛奶，時不時還咂巴咂巴嘴，一臉無辜地看著氣憤的吳梨。
    吳梨無奈地從書包裏翻出隨身帶的校褲，偷偷溜進洗手間。她把校褲拎得離自己遠遠的，生怕身上的牛奶再汙染幹淨的衣服。
    剛走進一個隔間，她聽見門口傳來兩個女生說笑的聲音——是吳莨欣和柳六六。她們走到洗手間門口，卻全無要進去的意思，隻是站著挨著一邊牆，大聲地交談著，似乎有意讓吳梨聽見。
    “元蓁蓁和蘇涼他們要準備逃學了。”是柳六六的聲音。
    “蘇涼？哼，今天她媽來接她時，我可好好跟她說說。”這是吳莨欣。
    “你認識她媽媽？”
    “對呀。我們也算鄰居呢。”
    7
    “她胡說！”下了早讀課，蘇涼聽元蓁蓁講了事情的緣由，氣憤地吼叫了起來，“我媽幾乎從來沒有接過我放學！況且她家住學校西邊的溪都花園，我家住在學校東邊的溪流花園，我們除了小區名字比較像以外，哪裏像鄰居了！”
    “而且，她們倆一定是故意讓吳梨聽到的！”魏明此刻竟冒出了一句正確的分析。
    8
    “謝謝你們啊。”
    “沒事。再說你媽不是沒來嗎。”
    “我媽……她自從我爸……”
    其實青春倒也不必有多瘋狂，而是我們第一次學會保護，那些對我們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