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不老不老時光！
    1
    “上課！”
    “起立——敬禮！”
    上課一番儀式走過場之後，大家心照不宣地把語文筆記翻到新一頁，抓好筆，準備好接受課堂筆記的瘋狂來襲。
    “誒。我筆記呢？”我自言自語道。好幾天沒用語文筆記本了，我翻來找去，也不見蹤影。
    我正想開口問問身邊的人，卻猛然發現，環繞我周圍的，正處於一片“戰事”之中。
    前麵的魏明，右邊的元蓁蓁，左邊的柳六六，他們不約而同地對我發起了“冷戰”，我隻得三麵迎戰，弄得我都不知道該和誰說話。
    “蘇涼，蘇涼，你有沒有看見我的語文筆記本？”隻能是蘇涼了，我小聲地叫她，她便把身子向後仰，手中記筆記的速度卻不見減慢。
    蘇涼搖頭說“沒啊。”她的長發在柳六六桌前掃過，她又坐得端端正正的了。
    “啊！”柳六六像被什麽嚇了一跳，彎身把手伸進她放在地上的橙色書包，然後迅速摸出一本本子放在我桌上，細聲對我說“對不起，我忘了還你了。”
    我拿起本子，發現書脊處破損竟都被粘得好好的。我一愣，看向她，疑惑地打量了一番，才輕描淡寫地說“哦，沒事。”
    說著，我隨手翻開本子，卻看見我的字下麵，有一行極像我寫的字體的鉛筆字。
    我的眉毛微微抬了幾下，我把筆記本攤放在柳六六的桌上，質問道“這是你寫的？你為什麽要學我寫字？”
    我盯著她已有些慌張的雙眼，我能感覺到從我眼裏直射去的兩股冰冷的“殺氣”。
    “我……這不是……我……”她驚訝地指著那一行鉛筆字，語無倫次地想解釋什麽。
    我從她手裏抽過本子，卻瞥到她桌上擺放的精美藍色小紙盒裏，有一遝粉色的紙片。
    2
    “開會！”我雙手往講台上用力一拍，大聲喝道。
    眼前明黃的燈光亮得有些晃眼，已經放學快二十分鍾了，連初三的學長學姐也走得差不多，一群任課老師和班主任都聚到報告廳開會，於是我們幾個偷偷留了下來。
    元蓁蓁、蘇涼、虞北，她們仨坐在講台正前方，蘇涼和虞北倒是滿臉的笑意，元蓁蓁卻依舊保持著麵無表情的神色。
    而魏明、項南、燕洪幾個，則隨便坐得稀稀拉拉的，魏明彎腰伏在桌上，項南側著身，一隻手撐著腦袋，一隻腳踩著旁邊的凳子，燕洪坐得端正極了，腰板也是挺得老直。
    我將他們掃視一圈下來，噓了口氣，才發話“你們——誰先來？”
    除了魏明和元蓁蓁，其他人一並掌心朝上指向我，做出一副“你先請”的謙讓姿態。
    “好吧。”我又歎了口氣，“那我就長話短說了。”
    我舉起我的語文筆記本，翻開到有鉛筆字的那頁，“我幾天前把這本本子借給柳六六，她直到今天才還給我。而這上麵，多出了一行模仿我的鉛筆字跡。所以元蓁蓁，你能明白為什麽那紙片上，所謂我寫的字，全部是用鉛筆寫的嗎？我難道真的會去捏造關於魏明的事？”
    “那你為什麽騙我？為什麽不敢跟周晉說？”元蓁蓁的眼神有些怨恨，眼睛一周都有些紅腫。
    “我說了。”我辯白道。
    “不，你沒說。我證明。”魏明終於直起了身子。
    “我……”百口莫辯。
    “那麽——到我了？”虞北站起身，從口袋裏掏出那張熟悉的黃色便利貼。
    虞北的回憶
    周晉把《同步練習》弄得散落了一地，虞北正坐在講台前第一排，於是她趕緊離開了座位幫忙撿書。
    她把它們一本一本地堆到了一起，整理起來，正準備身把書擺到講台上時，她突然發現地上躺著一張紙片，其餘的倒沒注意，隻“唐宋”兩個字，極為潦草的署名。
    虞北又蹲了下來，不慌不忙地撿起紙片塞進口袋，才把手上的作業遞給了周晉。
    周晉多看了她一眼。
    3
    “所以，你後來確實用這張便利貼寫給周晉了。可是她毫無反應啊，不會沒看到吧。”元蓁蓁看過便利貼，又遞給了我。
    “她一定看到了。”蘇涼站起身來，肯定地說道，“要不是周晉叫我去訂正作業，我也不會發現。”
    蘇涼的回憶
    所有人都去上體育課了，隻有蘇涼單獨被周晉留了下來。她帶著一本草稿本和一支黑色水筆，推開了班主任辦公室的門。
    周晉早已把蘇涼打滿紅叉和問號的作業翻開在自己的辦公桌上，一等到她來，就把她“按”在那兒，一題一題地指導。
    周晉一邊講題，蘇涼一邊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心裏卻不知道在胡亂想些什麽。
    “喏。”周晉放了張滿是幾何題目的講義在蘇涼麵前。
    蘇涼霎時回過神來，心裏一“咯噔”，想著完蛋了。
    她抓起黑筆，把題目敷衍地掃了幾眼，就想往圖上畫。
    周晉連忙止住她，低聲責怪道“畫圖都不知道用鉛筆！”
    蘇涼手心裏竟嚇出冷汗來，有些委屈地說道“我……我忘記帶了。”
    周晉看了看表，又斜乜了她一眼，無可奈何地拉開抽屜撿了支自動鉛筆扔在了桌上。
    蘇涼小心地放下自己的筆，拿起周晉的鉛筆。
    “老師……那個——筆沒鉛了。”
    “嗯——”周晉又是無奈的一聲長歎。
    她悠悠地走到前桌，隨手抓起桌上的一支2b鉛筆，滿臉堆笑地朝桌子的主人說“主任，筆借我的學生用一下啊。”
    “哦，你拿吧。”年級主任放下蹺在桌上的腿，也笑得把一雙小眼睛擠成了兩條縫。
    周晉就地把鉛筆拋給了蘇涼，蘇涼慌忙站起來伸手來接，一個踉蹌，差點摔了下來，幸好兩隻手及時撐住身子。
    周晉背朝蘇涼，全然不知地和年級主任開始拉家常，聊八卦，談新聞。
    蘇涼正在愁眉苦臉地對付第一題，忽聽見周晉跟年級主任來了一句“我們班唐宋要跟元蓁蓁坐在一起，你看合適不合適？”
    “肯定不行。”年級主任端著一臉的嚴肅，否認道。
    “一來他們倆上課老是鬧啊說話的，二來都是初二了，男女生不可以同桌。”他邊擺弄著桌上幾盆小綠蘿，邊說道。
    “嗯，我也這麽想來著。”說著，周晉把一張小小的黃色的紙塞到了一堆作業裏去。
    4
    “周晉都看見了，還不動聲色地放回原處，戲這麽足，真過分！”元蓁蓁擺出不悅的樣子抱怨道。
    “怎麽樣，沒騙你吧。”我試探性地對她說。
    “可是——你之前……”她仍扭過頭去不看我，可我卻看得很明白——她此時的氣都快消了。
    我抿著嘴唇笑了一下。
    “咳咳！”魏明突然咳了兩聲，似乎對自己還不出場有些不滿意。
    我收起笑容，努力憋出很嚴肅正經的樣子，轉向魏明“你還認為那張汙蔑你的字條是我寫的嗎？如果你還不相信，那我——”
    “我相信你。”魏明冷冷地打斷我，“不過我再不和你合夥騙人了。”
    我“噗哧”地聲笑出來，又立即別過頭去。
    “那你到底看監控沒？”元蓁蓁插話道。
    “嗯——”他不置可否地點頭，又接著波浪鼓似的搖起頭。
    “到底什麽啊？”元蓁蓁急了。
    “輪到我們倆講故事啦！”一直懶懶的項南和認真“聽講”的燕洪站了起來。
    “還記得你們在辦公室門口偷聽那天嗎？不是看到我和柳六六從裏麵出來麽，其實我們已經在那裏看魏明和周晉‘周旋’了好久了。
    柳六六硬是拉我在裏麵整理作業，於是我也就順耳聽了聽。
    我記得周晉在對魏明說視頻錄像看不了後，魏明和她死纏爛打了很長時間，好幾次都試圖拿鼠標自己操縱電腦，但都被周晉用各種借口擋了下來。”
    燕洪一口氣說了一大段話，一停下來就“咕嘟”灌了半瓶純淨水。
    “沒想到魏明你不是想象中那慫嘛，還有勇有謀的，隻可惜沒成功。”元蓁蓁臉上已綻開了幾分笑意，對魏明感歎道。
    魏明並不理她，隻麵向其他人“所以後來，我就拉著項南……”說著，他望向項南。
    項南一本正經地捏著喉嚨清了兩下嗓子，才慢悠悠地開講。
    項南的回憶
    數學單元小測驗的成績出來了，班上的同學一個個十分積極地“屁顛屁顛”地跟著周晉去五樓查分數。
    魏明拉住了後知後覺剛奔向五樓的項南，悄聲說“陪我去周晉辦公室一趟。”
    “幹嘛呀，還鬼鬼祟祟地。試卷都在五樓掃二維碼過成績呢，你去辦公室看個什麽鬼。”項南嘲意地笑了笑，大聲說。
    “噓！”魏明生怕有人聽見，急得直跺腳。
    “去了你就知道了！”他用力扯著項南衣服，一把拉去了一樓。
    “我上次要看監控錄像周晉說更新什麽的，我偏不信，再來看一次，我自己找找有沒有視頻保存。”在樓梯上，魏明飛速地往下踩台階，說著都有點喘。
    這間辦公室裏的班主任多是數學老師，大概都去關心自己學生的分數了，隻留得幾套空蕩蕩的辦公桌椅。
    “快去！”項南被“強迫”過來，有點做賊心虛。
    “哦。”魏明倒是出人意料的方寸不亂。
    魏明熟練地打開監控係統，翻找視頻保存記錄。
    “找到了！”魏明激動地竟放聲叫了出來，項南立即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忽然，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項南躡手躡腳地跑到門邊，探出頭往外看了一眼，“媽呀，”項南嚇得小臉漲得通紅，“快，周晉來了！”說完，抓著魏明的手臂就從後門跑了出去。
    “壞了，”魏明叫道，“電腦還沒關。”
    項南加大力度拖著魏明跑了出去。
    5
    “周晉何必瞞著我們。”虞北不解。
    “或許她是吳莨欣的七大姑八大姨之類的。”蘇涼冷不丁冒出這麽不靠譜的一句玩笑。
    “其實，按照前麵的證實和分析，我也知道這張模仿唐宋寫的紙條一定是有人故意挑撥。”魏明舉起今晚第三張粉色紙片。
    “說的這麽官方——這就是柳六六寫的！”我對他用我的名字來命名那張粉色紙片萬分不滿。
    “行行行，聽你的。那元蓁蓁，你怎麽證明你和我的本子沒有關係？”他用右手托著左手臂，又用左手托著下巴，儼然一副神探破案的模樣。
    “你是不是傻啊！”元蓁蓁衝到魏明跟前，用食指猛戳了一下他的前額，“夏芙蓉叫吳莨欣負責收發默寫本，我哪碰得到那些本子，況且你本子被撕的時候，我和你一起在朝學校門口走的路上！”
    我忍不住地笑了出來，可魏明仍堅持把戲做足，而且不笑場。他若有所思地點著頭，沉思許久，才說道“哦——”
    大家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在這空曠的夜晚，我們的笑聲仿佛融進了綿綿月色中。
    “誒，我們班教室是不是還有人？”笑聲漸息，我們卻聽見樓下傳來清晰的周晉的聲音。
    一陣密集的上樓梯聲。
    “快!關燈！鎖門！”我小聲地示意他們。
    “都蹲下來！”
    高跟鞋的鞋跟扣擊地麵的聲音越來越近。
    周晉走到窗前，打開手機手電筒透過窗戶朝裏照了照。
    我避著光慢慢移動到後門邊，突然拉開門，朝大家一手。
    我們奔向月色裏，跳著，笑著，仿佛青春從不曾有過煩惱。
    我看向在我身旁奔跑的元蓁蓁，她的長發隨風飄動著。
    月光朗照在我們每個人身上，月色很美。
    有你、有你們。我的青春，便是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