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巫祝婆聲音低啞詭魅，黑漆漆的眼睛裏不含一絲光亮，森冷又瘮人。
    “這是河伯的意思，我等自當遵從。”
    兩人這邊達成共識。
    被愚弄的百姓們哪知道其中的貓膩。
    隻以為紀林蘇頗受河伯喜愛，甚至恃寵而驕，讓對方放了不潔的女子，河伯都大發慈悲的答應了。
    有水中起火的神跡在先，又有巫祝婆作證在後，大家哪會懷疑這話裏的真實性。
    “河伯英明！”
    他們高呼著，讚揚著他們所信仰敬畏的神明，態度畢恭畢敬。
    紀林蘇覺得這樣的人們，既可悲，又可憐。
    但這一切並不是他們自己能選擇的，而是有惡人故意裝神弄鬼。
    紀林蘇和巫祝婆談妥了條件，雲娘也不用遭受屈辱的浸豬籠刑罰了。
    溫謹言和安然已經攙扶著雲娘走了回來。
    他們過去的時候，雲娘已經被投入了水中。
    如今她渾身濕漉漉的，身上披著安然的外袍，倒也不算太過狼狽。
    “雲娘，雲娘！”李郎連滾帶爬的跑過去，滿臉關切，對著女人噓寒問暖。
    雲娘逃過一劫，臉上還殘留著對死亡的驚懼之色。
    如今見自己從前的愛人迫不及待的朝她奔來，她眼含熱淚，咬著下唇，朝對方伸出一隻手。
    李郎還以為這是接納他的意思，心下暗喜，麵上更加焦急心疼，一疊聲的喚著對方，“雲娘，雲娘，你受苦了，都是我不好。”
    他想要握住雲娘的手。
    沒想到對方卻避開了他的手，緊接著啪的一聲，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劈頭蓋臉的一巴掌，把李郎打懵了。
    他站在原地，好半天都回不過神來。
    雲娘眼角溢出熱淚，神情快意又嘲諷，唾罵道：“我呸！你個孬種負心漢！”
    似乎覺得不過癮，她對著李郎又是一巴掌，結結實實的打在了男人的另外半邊臉上。
    這兩巴掌打得毫不留情，她使出了全身的力氣。
    李郎臉上也留下了兩個鮮紅醒目的巴掌印。
    他捂著臉，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叫喊起來，“雲娘，你瘋了？！”
    她竟然敢打他？！
    “嗬，打得就是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雲娘望著他，心止不住的發涼，胸口卻又升起了一團異樣的火焰，洶湧燃燒著，讓她死去的、冷寂的心，再度染上炙熱。
    那是憤怒和複仇的烈焰。
    之前她那般淒慘哀求，可他甚至吝嗇分給她一個眼神。
    如今倒是會做事後好人，來關心她了。
    這副假惺惺的嘴臉令人作嘔。
    “我與你，從此一刀兩斷，過往就當是我江雲婉被狗咬了一口！我不僅要活著，我還要堂堂正正的活著，因為這是河伯賜予我的新生！”
    女子一字一句大聲道，擲地有聲，語氣裏帶著堅定又鏗鏘的力量。
    啪啪啪。
    紀林蘇在一旁，唇角含著柔和的微笑，望著她慢慢鼓掌。
    江雲婉羞紅了臉，對著紀林蘇盈盈一拜，“多謝恩公。”
    拜完紀林蘇，她又對景婪、溫謹言、安然，甚至是洛可可，都拜了拜，表示謝意。
    .
    她向來離經叛道，所以對於河伯之說，是不大相信的。
    若真有河伯，那麽該是造福百姓，而非是如此霸道專橫，讓百姓本就艱難的生活雪上加霜。
    被丟進豬籠，浸入冰冷刺骨的河水裏時，她就想明白了。
    哪有什麽河神。
    比起虛無縹緲的河神，那邊站著的恩公，才更像一位救人於水深火熱之中的神明！
    她不信河神，說出那番話，不過是為了假借河伯之名，讓李郎等人不再為難自己。
    誰若是糾纏刁難她，或是輕蔑她，便是對河伯的大不敬。
    冒犯河伯，他們理應受到神罰。
    江雲婉望著那些愚昧冷血的人們，隻覺得滑稽可笑。
    他們願意信仰河神，那便繼續愚蠢的信下去。
    她也能在河伯的神光照耀下，活得比他們任何一個人都要精彩！
    李郎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的，好不尷尬。
    他原以為那位公子向河伯祈求來了恩賜，放雲娘自由，他們兩人還能再續前緣。
    雲娘都是他的人了，日後除了嫁給他洗衣做飯，相夫教子，哪個男人還願意要她？
    李郎自認為已經吃定了對方。
    卻沒想到，這女人性子如此之烈。
    倔強到令人生厭。
    他不救她，哪是因為恐懼，隻是不想做無用功罷了。
    她根本不懂他的良苦用心，如此薄情寡義的女子，不要也罷。
    李郎原本想要放幾句狠話，但一想到對方所說，河伯賜予的新生，他又慫了。
    他害怕自己針對雲娘，惹得河伯不悅。
    最後他隻能憤憤哼了聲，用一種看負心人的眼神，瞪了江雲婉幾眼，一甩衣袖，嘀嘀咕咕的走了。
    紀林蘇隨口感歎了一句，“嘖嘖嘖，這種男人，倒貼都配不上你。”
    江雲婉眼眶一熱，對著紀林蘇又拜了拜。
    景婪默不作聲，一手搭在了紀林蘇腰間，扣住少年的腰，往懷裏帶了帶，默默彰顯著自己的主權。
    江雲婉望著兩人，捂唇竊竊的笑。
    恩公和他的男人都很可愛。
    幾人紮堆，又聊了幾句，由溫謹言和安然護送江雲婉回家。
    另一邊，巫祝婆和趙官老爺、李鄉紳湊到一起，不知道商量了什麽，不停往紀林蘇這邊瞟。
    前來參選河伯選妻儀式的女子已經被驗身婆們一一檢查完畢。
    巫祝婆嘴裏念念有詞，神神叨叨的，將權杖舉向天空，一簇火焰便憑空浮現在權杖上方，讓人驚歎。
    “河伯神諭：本次選妻情況特殊，選中的不止一位新娘，河伯表明，他需要再挑選衡量一番，將延期一日揭曉結果，後日將由我代河伯公布新娘人選。”
    “謹遵神諭。”
    百姓們齊聲高呼。
    其中一位新娘，毫無疑問，是那位容姿無雙的小公子。
    至於另一個名額會落到哪個好命的女子頭上，就不得而知了。
    人們既期待，又緊張。
    新娘花落誰家，則代表那戶人家日後可隨女兒得道飛升。
    如此大的誘惑，仍舊令人垂涎。
    洛可可皺了皺鼻子，她的直覺再次上線，“蘇神，我覺得他們拖延一天時間，肯定是打算準備什麽東西，來對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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