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月光 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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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靈執劍!
月光傾斜在河麵,風一吹,水麵起了波瀾,水中月變成了破碎的玉片。不知何時夜幕飄來一層層淡淡的雲,明朗的月光漸起朦朧。
沁人心脾的淡淡花香伴隨著清涼的夜風飄進房間之中,月光穿過蔥蘢樹葉的縫隙,穿過窗戶細縫,照在蘇羽星身上,斑駁的光影在蘇羽星倚靠朱漆兵匣上匯聚成一道繁瑣清美的圖案。
“煙煦,早點睡吧。”
蘇羽星打了個哈欠,頭上束帶已經被蘇羽星解開,散落的發絲垂落在蘇羽星鬢邊,蘇羽星手指五指穩穩纏繞著束帶一端,束帶另一端卻正好係在窗沿。
望著這一幕的沐煙煦坐在床榻上抿抿嘴唇像是有話想對蘇羽星要說。
“你師兄入江湖的晚,對於一些江湖事並不清楚,雖然我不喜歡看見你殺人,”蘇羽星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看著被自己關的緊緊房門木栓,“但是有什麽事情要危及你性命的事,你盡管做就好。哪怕我師妹真是什麽十惡不赦,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你也是我師妹。雖書上曾有諺語道‘認理不認人,幫理不幫親。’但你師兄偏偏隻幫親不認理。”
蘇羽星看向沐煙煦,自知沐煙煦心中的顧忌,展顏一笑說道。
“好。”
聽到蘇羽星回答的沐煙煦臉上笑意舒緩,直接躺在床上,頃刻,便似乎已經沉沉睡去。
“這小丫頭睡得倒是快,希望今晚不會發生什麽事情。”
蘇羽星望著睡在床榻上胸口起伏的沐煙煦搖頭輕笑,右手五指手指有意無意在輕輕顫動,束帶震動,這是蘇羽星習慣性的練劍動作,即使蘇羽星手中無劍,但蘇羽星可以用指代劍。
自蘇羽星下山之後,無論蘇羽星是在跋山涉水時,又或者是歇腳喝茶時,哪怕是在閉目養神時,蘇羽星仍一如既往,以指替劍,出劍,收劍,再出劍,再收劍。
縱然蘇羽星覺得劍意仍無動於衷。
但劍於我無意,我意卻更濃。
蘇羽星的脾氣向來是個倔脾氣,即使撞了南牆,蘇羽星也不會回頭,因為蘇羽星要把這棟南牆撞穿,見那朗朗乾坤。
蘇羽星將朱漆兵匣放至牆沿,倚靠著朱漆兵匣,坐在冰冷地麵的蘇羽星清澈雙眸中泛起一絲絲桀驁,右手五指動作越發迅速,隱隱帶著幾絲殘影,束帶震動越演越烈,就連窗戶因此也微微作響。蘇羽星望了一眼床榻上的沐煙煦,眼中桀驁驟然消散,右手五指指的動作也逐漸放緩,窗戶‘啪啪’作響的聲音也緩緩平息。
在這個世上,蘇羽星的朋友不多,恰巧在那座山上的幾位,卻都是蘇羽星所承認的朋友。或許他們有人沒有把蘇羽星當作朋友,也無所謂。
我心照明月,即使明月照溝渠又何妨?
遵循本心即可。
但是蘇羽星偶爾也會有惆悵的時候,這惆悵不是因為思念朋友,也不是因為相思所致,而是因為想念。
自古道路遙,車馬慢,書信遲。
蘇羽星時常會想起一直未曾謀麵,僅靠書信來交流的爹娘。
蘇羽星不會怨恨幼年無人陪伴,也不會嫉妒他人家庭和睦。
隻不過每逢月夜時,宅邸靜謐的後院總會有一輪明月照在水井深處。即使蘇羽星不開窗抬頭仰望月色,也會有萬縷月光透過窗戶繁瑣雕紋溜進房間裏,照在桌上散落的書箋上。
而與月光一同溜進的,還有思念。
何以解思?
每逢這時,蘇羽星手袖中就會滑落一柄袖珍小劍。這袖珍小劍是一直未曾謀麵的爹娘所寄其中一封書信中夾帶而來,而這也是蘇羽星爹娘送給蘇羽星九歲生日的禮物。想念越深,蘇羽星就會用手指輕輕摩挲著劍柄首處所刻已經模糊的流霜二字,蘇羽星漸漸閉上眼,劍尖幾乎要滲出的劍氣也隨之消散。
恰巧,在賈安村的今夜也是個月夜。
蘇羽星目光望向窗外的夜幕,星月清輝,但蘇羽星已經整整十年再也沒有收到過來自遠方的書信,來自爹娘署名的書信。
自從九歲生日,收到那柄名為流霜的袖珍小劍過後,便再也沒有。
有人說他們死了,有人說他們拋棄了蘇羽星,也有人說他們自立門戶離開了等等。流言蜚語不絕於耳,閑言碎語亦是人言可畏,也皆是最傷人。
回憶起往事,讓蘇羽星清澈的雙眸有些暗淡,眼皮低垂,蘇羽星現在也有些困了。
蘇羽星閉上眼,呼吸平穩,卻沒有注意到自己的體內百骸九竅,奇經八脈皆有劍氣流淌,而若此刻有人觸碰蘇羽星的身體,定會感到陣陣刺手,如同針紮。
突然蘇羽星倚靠的朱漆兵匣驟然縈繞著血色奇光,血色奇光泛濫融於蘇羽星後背之內,同時蘇羽星身體如針紮的刺感漸漸消散。
而一直被蘇羽星貼身放入懷中的袖珍小劍,劍首處所篆刻的流霜二字欲發清晰。而蘇羽星百骸九竅,奇經八脈的劍氣也不知何時通通匯聚於蘇羽星胸口處,與袖珍小劍遙相呼應。
已經閉眸沉睡的蘇羽星並不知道體內與體外的狀況,隻是潛意識之中感覺到久違的熟悉感,就像以前夏日在山上練劍練到困乏時,倚靠在這不知內藏為何物的朱漆兵匣上,朱漆兵匣冰涼,驅散熱意。
但是這一次胸口卻莫名的滾燙,而這股滾燙也讓陷入沉睡的蘇羽星微微皺眉,眼皮輕顫。
驟然之間束帶猛然斷裂,蘇羽星被束帶所係著的手指一鬆,窗戶猛然被人在外推開。正當蘇羽星準備要睜開眼時,鼻尖那抹縈繞未散的淡淡花香瞬間濃鬱,頓時蘇羽星隻感覺腦袋昏沉沉,怎麽用力眼睛都無法完全睜開,而蘇羽星盡力卻也隻能睜開一條細縫,模糊的視線隱約看到窗前有影子閃過。
“快走!”
蘇羽星沒有想著逃跑,而是第一時間張開軟弱無力的嘴唇,朝著床榻上的沐煙煦呼喊。可惜僅僅就這兩字也徹底耗光了蘇羽星全身力氣,說完之後蘇羽星便已經噗通一聲重重摔倒在地,昏迷了過去。
“羽星師兄,你不要忘了我在江湖上見過的人與經曆的事可比你多太多了。”
蘇羽星本以為已經熟睡的沐煙煦,卻不知何時已經從床榻上坐起身,低眸望向昏迷在地上的蘇羽星目光溫柔。等到沐煙煦抬眸之時,眼眸之中充斥著冷意。
“我與師兄二人並無意打擾諸位在此處的謀算,可若是諸位主動要找上門來尋死,休怪我無情。”
沐煙煦冷冷開口,一字一句裏盡是肅殺之意,抬眸望著正準備翻身入窗準備抬走蘇羽星與提起朱漆兵匣的人影。
“小丫頭片子。”
從窗戶翻進來的人影語氣輕譏,並沒有把沐煙煦的話放在心上。人影隨意單手提起已經昏迷不醒的蘇羽星衣領,另一隻手順手撿起斜靠在牆沿的朱漆兵匣,人影身形驟然一側,目露驚意,看著已經深深刺穿牆壁的烏黑繩索。
“倒是有一點三腳貓功夫,怪不得敢在這裏大放厥詞。不過會武功的很多,但不聽話的基本全部都死在了這裏。”
人影背靠著月色,讓人無法看清人影容顏,隻能聽見他語氣中的輕蔑。不過但從聲音與身材來辨,這個人影似乎是個體型偏瘦高的男人。
沐煙煦見自己一擊落空,而瘦高男人準備提著蘇羽星離開的時候。沐煙煦眼眸的瞳孔漸漸有了變化,黑色的瞳仁隱約像是成了豎瞳,黑色的瞳孔顏色也逐漸朝著紅色轉變。
“再說一次,放下他。”
沐煙煦語氣冰冷,五指驟然抓緊繩端,手背攥緊發白。
“嗬”
瘦高男人語氣充斥著濃厚譏意,側頭輕笑,放下手上的朱漆兵匣,空餘的左手握在烏黑繩索的一端,手掌猛然發力,頓時瘦高男人手背青筋暴起,如虯龍盤踞。
但令瘦高男子意料的是,他左手握在這烏黑繩索上感受到的觸感不是繩子應有的觸感,這東西雖摸起來軟糯,但仔細握緊卻又能發現十分堅硬。
不對,這壓根不是繩子!
瘦高男子很快反應過來哪裏不對勁,這烏黑的繩索隻是內藏兵器的兵鞘!
在黑暗的房間內,恍然大悟的瘦高男子隻看到眼前銀光一閃,這短短一瞬間,瘦高男子隻覺得自己頭顱能感受到有清風拂過,從後腦拂過額前,十分涼快。接著瘦高男子在逐漸渙散的視線中見到在黑暗房間內仍舊顯眼的那一雙冰冷的紅色豎瞳,紅色豎瞳中仿佛有著萬般惡鬼怨靈。
“都會死的。”
被洞穿頭顱的瘦高男子重重倒在地上,留下這一句意味不明的話語,月光照在瘦高男子身上,終於露出瘦高男子的容顏。
是一張平平無奇的臉龐,唯一的特點是左臉有一道長長刀疤,猙獰宛如蜈蚣。
沐煙煦站在陰影下,赤色的豎瞳冰冷冷望著窗外,手中原本應是柔軟的繩索尖刃,此刻烏黑繩索褪去,一杆泛著銀光的長槍驟然挺直,槍尖垂立,劍刃有血跡滲落。
而窗外夜色下,房屋上,院落內人影綽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