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活人 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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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靈執劍!
灰蒙蒙的空淅瀝瀝下起了細雨,秋霖脈脈,雨滴竹梢,青山兼細雨,略顯淒涼。
屋內油燈昏黃,窗外霖霖雨聲。
“十年了。”
滄桑沙啞的聲音從床榻上傳來,連藥香都無法掩蓋的腐朽氣味在竹屋內彌漫。
嶄白的床榻上躺著一位形如枯槁的銀發老人,裸露在棉被外的手臂如同骷髏,皮骨緊緊相連在一起,散落的銀發下麵容黯淡無光。
“我早就該死了。”
床榻前站著一位奇異男子靜靜聆聽老人低語,臉上纏著布條繃帶,身上凡是裸露的肌膚都皆纏繞著布條繃帶,整個人就像是木乃伊一樣,若不是繃帶上露出的一雙深黑色眼眸時不時閃爍著一絲詭異光芒,恐怕真會讓人懷疑他是個活死人。
“若那株仙生草在,倒也可以緩解你體內的青炎蔓延……”
而在這個身上纏繞繃帶,宛如木乃伊的男子身後木桌前坐著一位白發胡須老人,聽到床榻躺著老者的話語,不免有些遺憾搖頭歎道。
“那株仙生草既然讓朝廷的人拿到手中,定然已經在那幾位王爺囊中。而無論是在哪位王爺手中,最大可能便是將仙生草賜予王易木,並讓紫嫣穀替他改頭換麵,重新做人。這樣一來既可以拉攏散落於天霖的玄策軍遺部,二來也可以一解十年前所犯的錯事。
且不說你知不知道哪位王爺拿的,但你現在去已經晚了。”
老人攔住轉身欲出門的木乃伊男子,嘶啞無力的道,渾身都縈繞著濃濃的死意。
見木乃伊男子步伐停滯,躺在病床上銀發老人輕咳轉移話題道“君昊,他體內的噬魂之引能否取出,又或者能讓這噬魂之引聽從於他?”,,
木桌前的白須老人又再次搖頭歎氣,抬眸看了一眼被繃帶纏著死死的木乃伊男子,又看了一眼臥在病榻前奄奄一息的老人輕言道“這噬魂之引本就是由百毒蟲入翁中,經年開之,必有一蟲盡食諸蟲,即此名為蠱。而這噬魂之引最大的不同的是,是由百蠱而成,由五月五日毒氣最勝之時聚置百蠱,從而誕生出這一噬魂之引。也是頗為稀罕,能自我成長具有吞噬屬性的獸性隨靈。”
白須老人頓了一下,關上桌上的針灸匣,緩緩繼續言道“蠱能致人於病,於死。同樣蠱能致人以活,於生。這噬魂之引本就由蠱而誕生,所以若要解這噬魂之引有兩法,一必須有比噬魂之引這種獸性隨靈更強,具有吞噬屬性的同類型隨靈,以隨靈噬隨靈,但這樣的結果有大可能會讓他癡呆,喪失全部武功修為。二則是等噬魂之引從體內諸竅中緩緩成型,待噬魂之引成型之時,便會以他父,不傷他分毫,唯一缺點便是需每過七日,找一隨靈喂養,若不成,噬魂之引依舊會噬主。
不過對他而言,今日多活一日,便是賺得一天,因為他本就是個已死之人。”
白須老人說完便傴僂著身子,打開了房門,屋外站著一位姑娘,身段妖嬈,撐著一把油紙傘扶著白須老人步入蒙蒙細雨之中,就此遠去。
“實在不行,便去荒北毒心殿。這噬魂之引雖也救你許多次,但留在你體內終究是個禍患,隨著你武功境界越高,內力越渾厚,它成長的速度也會越來越快,君昊的話不能盡信,他不是什麽好人,而這噬魂之引更加不是什麽好東西。”
床榻老人無力的鬆開手,不再強留木乃伊男子。
“割肌剮骨之痛且都受了,噬魂吞心又有何承受不了?更何況,這世間多我一個人,少我一個人又有什麽影響?”
木乃伊男子語氣平靜,帶著淡淡的死意道。
“你活著便有意義。”
床榻老人看著竹屋,散漫的目光看著竹屋外淅瀝瀝的雨滴。
“你死了之後,我活著便沒有任何意義。”
木乃伊男子不再房屋內停留,走出了屋外,身形漸漸消失在朦朧的細雨之中。
雨勢漸大,壓彎了花草的細腰,折彎了樹木的寬枝,隻有溪流裏的魚兒在歡雀的跳躍,魚尾在溪麵上漸起一道好看的弧線,水花與雨水交融在一起,分不清哪是溪水,哪是雨水。
竹屋內,床榻老人目光渙散,手掌顫顫巍巍從枕下拿出一枚令牌,令牌上深深篆刻著兩字。
玄策。
——
青州,北海郡白玉城無豐鎮忽然來一個怪人。
這個怪人全身都被黑紗籠罩,繃帶纏繞,隻露出一雙冷漠的黑色眼眸,他的背上背著一柄劍,此劍亦然也是被繃帶纏繞,但最奇怪的是他腰間居然還懸著一柄赤鞘長劍。
無豐鎮落腳酒肆。
酒旗飄揚,酒香四溢。
“今日前來是來取我性命?”
酒肆外大步走來一人,白麵無須,一身儒衫,身材挺拔,手裏拿著一隻巨大的兔毫筆。
“是。”
酒肆內坐著那怪人懶洋洋道,一隻手裏拿著酒葫蘆,一隻手裏提著酒壇,赤鞘長劍隨意放在桌前。
“閣下到底是何人?若真想得那青雲排名,何不去等青雲榜排比爭那魁首之位,非要如此大費周章一人一人前尋?”
自稱祝開誠的男子臉上掛著和煦的笑意問道。
“你主動找上門來,也知道我的規矩。”
怪人腳踩凳,手肘倚著膝蓋,手裏提著酒葫蘆,手腕一傾,清澈的酒水洋洋灑灑從葫蘆口流入嘴中。
“規矩我是知道的,但閣下的規矩不應先與我而戰。”
祝開誠寬大的衣袖一抖,一枚令牌出現在他手中,令牌上刻著八十七。
“今日變了。”
怪人對於酒的興趣顯然比站在酒肆外一直話的儒衫男子大上許多,搖晃另一隻手的酒壇,渾濁的液體從酒壇噴湧而出,準確無誤落在酒葫蘆口內。
“這粗劣的黃酒灼喉倒也別有一番滋味。”
怪人大手一拍桌,桌上的酒塞應聲落在了酒葫蘆口。這一舉動倒是把酒肆外的祝開誠與酒肆內的老板嚇了一跳。
“閣下未免太目中無人,縱使你打贏了青雲榜第九十三位的酒仙子張音,殺死了青雲榜第九十一位的虎泉門化骨手莫煜,打殺了青雲榜第八十九位的劍雨門雨焚劍何紫涵,也莫要把我這奪命書生不太當回事!”
祝開誠手中巨大兔毫筆一揮,筆尖兔毫紛紛激射而出,目標正是裝完酒搖晃酒葫蘆的那個怪人。
這個怪人自然便是之前的木乃伊男子。
這些兔毫自然也不是簡單的兔毫,在內力的作用下,這些兔毫就像是最鋒利的針尖,光從酒肆被兔毫一穿而過的木柱便可見之一二,更別這些兔毫的尖端還泛著如墨般漆黑的汁液,顯然是沾了劇毒。
“這些酒,倒也夠我用上一些時日了。”
麵對轉眼之間便到眼前的那些兔毫,木乃伊男子不緊不慢地拿起桌上的赤鞘長劍,再一瞬間便已經到了祝開誠身前。
冰冷的劍鞘抵在祝開誠的脖子,令祝開誠手中變得光禿的兔毫筆不敢亂動。
“你看看,又死了一個人。”
沒有木乃伊男子在前麵抵住那些兔毫,自然全落在酒肆中的老板身上,全身密密麻麻插滿了兔毫,兩眼瞪大,七竅流血,死不瞑目。
“放心你不會死,因為你太弱,連隨靈都沒有,也不知你為什麽能在青雲榜排上第八十七,隻是這令牌你也不配有了。”
木乃伊男子取下握在祝開誠手裏的令牌,然後輕笑一聲,竟然徒手將這枚令牌當著祝開誠的麵撚成一堆齏粉。
要知道這令牌可不是普通的令牌,而是由天外隕鐵所製,這令牌回爐重製皆可再製成一柄玄兵所需的材料。
祝開誠眼睜睜望著這一切,最讓他恐懼的其實是麵前這個人,臉上帶著笑意,但聲音卻是淡漠,整個人身上都彌漫著濃濃的死寂,對世間的一切都不在乎。
以他的實力,足夠攔下那些兔毫,可以讓那酒肆老板躲過一劫,但他沒有。
而他的語氣,酒肆老板的死不過像是死了一隻螞蟻一樣。
這個人太恐怖了,恐懼不斷在祝開誠心底蔓延,直到木乃伊男子離開了很久,祝開誠一直顫抖的雙腳,才敢無力癱軟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