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明月半，地上影成單。
    走在寬闊的道路上，李希仙良久都看不到人影。
    道路兩旁家門緊閉，門窗上還釘著整齊的木板，向前走出幾十步，家家戶戶都是如此。
    “這是怎麽了？”
    心中疑惑，李希仙隻能迷惘的向前走去，直到路過一座泛著熱浪的鐵匠鋪時，才聽到了人聲。
    “喂！那個小子，今天是遊妖夜！你出來幹什麽！”
    一位露出古銅色肌肉的壯漢走了過來，在看到四處打量的李希仙時，直接伸手把人帶到了身後。
    兩人一同跨過腳下的漆黑灰燼，壯漢的教訓依舊不停。
    “你是誰家的孩子！不要命了！”
    遊妖夜到來，這夜晚就是妖族的天下，任何膽敢上街的人，都會變為血食被群妖分食。
    眼前這少年長的倒是一表人才，就是腦子不太靈光。
    “敢問大哥，此地是怎麽了？”
    看著對方疑惑的神情不像作假，壯漢有些驚奇的說道。
    “這上京還有外人敢來？”
    上京，聽到這熟悉的兩個字，李希仙看向鐵匠鋪外麵，這裏妖氣四溢，形成漆黑的霧氣向上攀升。
    天上雖有月光，但那股光亮陰寒懾人，就連那明月都如同彎曲的眼瞳，直麵而視，甚至能感受到一股譏笑之相。
    就這種如同魔窟的地方能是上京？
    但不等李希仙繼續詢問，外麵突然傳出一道鑼聲。
    “豚君到此，百妖退避！”
    “生人洗淨，安死由命！”
    聽到這道鑼聲，壯漢急忙轉身，接著拿出一柄剛鍛造好的刀坯放在門前，此刀還沒有淬火，上麵還顯露著一道道深紅。
    此時壯漢點上三根香燭放在刀坯上，接著急忙跪下小聲念道。
    “請刀主庇護！”
    外麵鑼聲將近，李希仙也看到一抬轎子出現，八位渾身漆黑的身影抬著巨大的轎子，上麵是一位體型肥胖的男人。
    等這一行人來到鐵匠鋪前，李希仙這才看到此人長著豬鼻豬耳，同時一雙猩紅的妖瞳也看向了這裏。
    “哼，刀魔的氣息！這次就放過你們！”
    身下的轎夫聽到後，默然的轉身，直接跳過了這條街道向著下一個路口走去。
    壯漢聽到此言，也是小心的抬起頭，在見到那肥胖的身影離開後，他急忙收起刀坯，接著在添了一些灰燼到門前。
    “謝刀主保佑，謝刀主保佑！”
    此時看到這些場景呈現在眼前，李希仙並沒有問些什麽。
    而是開始打量屋內的環境，目光所及，剛剛的壯漢已經消失。
    隨著向前走出幾步，李希仙也看到了一幅供奉的畫像，上麵正是壯漢剛剛祈禱的刀主。
    但無論李希仙橫看豎看，這畫像上的人怎麽看都像自己。
    尤其是那張帥臉。
    街道上，鑼聲開路，隨著第九聲停止，一行人在一戶人家門前停下，接著那肥胖身影一招手，堅固的大門如同柳絮一般飄散。
    “汝之災禍，吾之幸運”
    “本君就不客氣了！”
    跳下轎子，一隻渾身黑毛的野豬直接衝入了屋內。
    外麵，轎夫和鑼夫耐心等待，淡漠的雙眼中如同死水一般，像這種情景他們不知道經曆了多少次。
    甚至還親眼見過一些熟悉的人死在眼前，但他們又能做什麽呢，如今這個世道，活著已是不易。
    可今晚的血宴遠比平常更早結束，耳邊聽到一道腳步聲傳來時，轎夫最先抬起了轎子，可從黑暗裏走出的不是那道獸影，而是一位年輕人。
    右手持刀，左手上是一顆瞪大著雙目的豬頭，豬頭被扔出來，正好掉在轎子前。
    “一個畜生也配乘轎！”
    “更遑論稱君！”
    刀鋒劃過臂彎，李希仙用手臂擦幹刀上血液，此刀正是剛剛祭拜的刀坯。
    如今刀鋒染妖血，上麵已經露出一絲鋒芒。
    “此地可有其他妖物？”
    單刀在手，李希仙準備看看此地究竟為何會變成這般模樣。
    而豚君一死，這些轎夫的目光也恢複了一些靈動，接著他們指向了東方，那裏是皇城所在。
    悄然走入黑夜，幾人看著那道殺妖的身影慢慢消失。
    此刻回想，這人倒是和那相傳的刀魔有些相像，可這年紀卻是不符。
    一路上，李希仙見到了各種妖物，大妖小妖，甚至有著妖王存在，在這遊妖夜中，群魔進入民居，隨意的吞吃著血食。
    眼見於此，李希仙隻能靠手中刀鋒斬出一條路。
    而隨著越走越深，眼前的熟悉感也讓李希仙變得急迫起來，等他來到熟悉的宮殿前，眼前是一片片骨山血海。
    在山峰頂的樓閣之內，隱約間還能聽到一聲聲歡笑。
    此時再看腳邊，這正是四方衛駐守的大門，那熟悉的大梁旗幟已經倒下，曾經的紫薇宮已經變成一片殘破。
    “這是為什麽！”
    握緊手中之刀，李希仙向著答案走去。
    徒步跨過骨山，最後推開了那響徹歡笑的樓閣。
    但隨著大門打開，裏麵隻有散落一地的書卷，卷上染血，落在地麵上延伸至視野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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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恒帝之年，歲至五載，百年國典將至，諸邪兵亂，前有殘派邪宗意圖搗毀社稷，後有無恥小人辱沒江山】
    【次年，山河崩，國運毀，大梁至此斷滅，餘後，妖禍席卷九州】
    【後十二年，有梁姓衡者建立後梁，屈居妖族之下，獲得一昔之喘息】
    【但此畜無膽無誌，為大梁滅絕之凶手，國亡於此人之手，為千古之罪人也】
    【後人需謹記，見衡者必殺之，已報人族將毀之恨】
    恨字帶血，指引著李希仙來到了另一個房間中，此時房門打開，眼前之人卻讓李希仙沉默不語。
    “梁衡”
    麵前之人正是那被廢除的太子，苦竹寺內的囚犯，如今在這享受群妖服侍的上京之主。
    “刀魔，許久不見！”
    梁衡一頭白發，已經年過雙百之數，但靠著吞服妖血，他卻可以永遠的活下去。
    活到曆史被遺忘的那一天。
    如今眼前之人是唯一知道過去的人，他要消滅這段恥辱。
    此時，一道道陌生的記憶在眼前劃過，李希仙混亂的思緒逐漸被各種畫麵代替，等他視野恢複，在看手中之刀時，那已經是熟悉的殺生戒。
    “唉，好昏暗的未來”
    四周群妖圍繞而來，前方的梁衡也露出了自身的妖魔之相，可李希仙隻是平靜的看向外麵。
    那裏是一片死寂的上京。
    也是未來的國都。
    觸摸刀柄，最後隻有一陣哀鳴響起。
    這種未來他可不喜歡。
    等那閣樓的大門再次打開，裏麵已經空無一人。
    安靜的房間中，李希仙睜開了雙眼，而在掌心中，是剛剛獲得的神兵。
    這件名為聖恨的神兵正預知著不同的命運之路。
    “預知夢嗎”
    但不等李希仙回憶夢中的細節，懷中突然傳來一陣濕潤感，伸手拿出，一麵鏡子落在地麵上。
    見到此物，李希仙立刻開始易骨換形，等那流水組成的鏡麵形成後，沈王爺的身影出現在鏡中。
    “馬兄弟，許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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