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5章 大家哪敢隨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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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廂內寂靜無聲,僅有城市夜風時不時掠過,窗邊傳來低微、斷續的風聲,如在側耳呢喃。
    淺暖燈光柔和地灑下,把司鬱半邊臉隱沒進模糊的陰影裏,輪廓顯得曖昧不清。
    她身側靠向座椅軟墊,整個人彎曲著腿,懶散地拈住膝蓋一角,
    坐姿鬆弛。
    周遭靜得讓人放鬆,隻有儀表台上的鍾指針輕微轉動,
    空氣中也彌漫著夜晚獨有的沉靜氣息。
    此刻,她眉梢微揚下沉,視線被窗外流動的霓虹燈拉走,嘴唇在開合間細微抿緊。
    語調不高不低,帶著被夜色稀釋後的無聲歎息與透著少許距離感的揶揄:
    “你看張佳棟,今晚是不是太鬧騰?跟水燒開了似的,一會兒要幹這個、一會兒又講脫口秀……看他那樣子,真怕他累壞了。”
    指尖在玻璃上輕彈出節奏,傳來一串悶響,與車廂裏的安靜形成對比。
    餘光悄悄瞥向燕裔,無聲等待他的反應。
    燕裔坐得筆直,手指自然搭在膝蓋上,袖口整齊。
    他抬頭時,眼神平穩藏著深度,唇線利落,沒有多餘波動。
    “太吵。”他聲音幹脆,一句帶過。
    車內氣氛略顯緩慢,他頓了一下,才補充道:
    “不自知。”
    他視線短暫移開窗外,聲線壓低,
    “取悅別人沒意義。”
    司鬱嘴角彎起,笑意自然浮現,露出點輕鬆頑皮。
    她眨了眨眼,不疾不徐地說:
    “誰讓你天生就是眾星捧月。要是我遇到你這種,十有八九也得逗兩句撐點氣氛,不然真坐你身邊,感覺都不敢呼吸了。”
    話音落下,她單手托著下巴,身子稍微後仰,圍巾一角滑落到胸前,隨性又不造作。
    原本的俏皮變成了軟軟的淡然,帶著夜深路途上的閑適。
    “說真的,要不是他活躍氣氛,今晚的飯局,我是一秒也不想留下。還有,你別總擺那張臉,讓別人多輕鬆一點吧?”
    她順勢抱怨一句,話尾拖得隨意,聲音像小幅度滑過水麵。
    “要不幹脆別來了,都是我們小輩聚餐,來了你這麽大的尊貴人物,大家哪敢隨意啊。”
    她看向窗外,又像在自言自語,
    “不過張佳棟膽大,啥都敢胡說,根本沒把你當回事。”
    燕裔望著她,視線停留之間,眼底閃過一層暗淡,極快便消失隱匿,隻留一貫的沉穩。
    他開口時,語氣貼近底線,低聲回應:“沒必要熱絡。”
    司鬱把頭歪向他幾秒,目光透過近距離想要看清對方每一點神色。
    她眼底浮現短暫的興趣和坦然,眸色未見太多起伏。
    “小燕叔叔,你算是真直接。張佳棟活在劇裏還情有可原,可咱身邊怎麽又出了個吳瀾?你不覺得那人才是離譜?”
    說到這裏,她攪著指尖,改換話題。
    “做什麽都要板著架勢,說話也都是謙虛客套,弄得自己像個見習管家……難道吳家缺人手麽?還是他長輩喜歡他這樣端著說話辦事?”
    她停頓換氣,夜色外溢進車內氛圍,她把發尾輕輕理順,
    神態依舊自在,眼梢掛著笑意注視燕裔。
    “其實這年紀,為啥非要給自己加那麽多條框?我爺爺硬要讓我出去‘融入’,可是每次都覺得哪裏混不進去。”
    車廂安靜,隻有外頭城市夜風在窗邊低語。
    燕裔的輪廓在昏黃燈下愈發清晰,那些線條在檀木色光影間隱隱顯現出棱角。
    他靜坐不動,指節隨意搭在膝上。
    話聲停歇後,他微微偏頭,將視線投向桌麵未收的文件,目光停留片刻,又淡然回轉,語調從容:“各有立場。”
    他的嗓音沉穩,沒有任何遲疑與波瀾,像在刻意與那些曲折牽扯拉開距離。座椅靠背略微輕響,空間中泛起一絲紙張翻動帶來的沙沙聲。他給出一句模糊而克製的答複,隻留下冷靜的餘地,沒有多做解釋。
    “刻意的自謙,不過是討好換他人多看兩眼。他願低頭,是自己的選擇。”
    隔著這一瞬短暫的安靜,他略側身,伸手為她順了下披散的一角圍巾。
    動作極其細致,指肚拂過羊絨流蘇,再輕輕撥整至領口。
    他這番舉動沒有多餘動作,卻有種無聲的關照。
    他收回手,手指順勢摩挲掌心餘溫,語氣依然低緩:
    “你不用學他們。”
    司鬱怔住,下巴悄然揚起,目光落在他認真平穩的臉線上。
    車廂內傾瀉下淺淡燈色,打在她睫羽間搖搖欲墜。
    她頓了下,終於用玩笑般的口吻打破凝滯氣息,
    雙臂抱在胸前,縮著肩膀靠回座位。
    “大家都希望你溫和平易近人點,我倒覺得你就這樣挺好。”
    她一邊說,一邊用指尖捏住自己袖口,眉眼帶笑,掩飾住真實的緊張。
    玻璃外霓虹縱橫交錯,各種雜亂顏色在她臉上映出跳躍疏離的斑點,
    她偏過頭,眼中浮現一些隨意與脆亮。
    燕裔垂眸看她一會,車廂內返光投在他側臉骨骼上。
    黑亮的瞳仁藏著未曾泄露的思緒,理智尚存卻又像在壓抑鋒芒。
    最終——
    隻是讓語氣涼薄下來,音量像風掠過夜色無聲降落。
    “嗯。”
    他神情不動,淡淡將注意力按在她鬢邊幾根翹起的碎發上,
    整個人融進晦暗中。
    他盯著那幾縷頭發,像是在思忖什麽,又像隻是專注於那一點瑣碎。
    聲音繼續:“我不在意人怎麽看。”
    氣流緩緩流動,空氣安靜得能聽到風吹過窗隙。
    司鬱沒再答話,隻是低下頭,手指挑弄著鬢邊發絲,嘴角牽動成困倦鬆弛的笑,眼神迷蒙。
    座位後枕投下淡淡陰影,將她包裹在柔和的灰暗之中。
    思緒飄回現實時,明天要見吳家那些長輩的事情浮上心頭。
    她拇指抵著下巴,有一瞬想裝病請假,把自己徹底藏起來躲避麻煩。
    剛才的話題縈繞耳邊,她忽然低笑了一聲,用極低的音量加了句調侃:
    “照你這樣‘有界限’下去,明天他們要真較起真來,恐怕都得被你氣死。”
    燕裔低低笑出聲,喉結滾動,但並未正麵回應。
    那笑意隻停駐片刻,便化作在她臉上仔細端詳的沉靜。
    他呼吸平緩,目光從她嘴角慢慢移開。
    司鬱腦海突然閃過個念頭,她伸懶腰,眸子慢吞吞抬起來:
    “對了,明天真要比誰能扛場嗎?要不見情況不對,你就直接把我帶走吧小燕叔叔?”
    想到明天有人撐腰,她笑意明顯自在了不少,兩腿輕輕晃著,
    感覺燕裔在場,會沒有人敢多說一個字。
    她呼吸放鬆下來,眼中的調皮也變得真實。
    燕裔唇角輕抽,表情裏滑過一絲克製不住的好笑。
    指尖敲了下方向盤。他點頭,語氣平鋪直敘:
    “可以。”
    司鬱窄眸微眯,把腦袋稍稍仰高望向他,
    左右晃了晃後頗有興致地咧開嘴,唇角勾起自得又貪婪的壞笑。
    “那感情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