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中秋詩會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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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淩!
知府反應過來時,盧政已經消失在了大門口。他擰巴著身子朝著牢裏麵望了望,隨即起身拍拍屁股,追著盧政踏進了大牢。
信中洺崇被吊在一個木樁子上,背上已經皮開肉綻。
知府不禁疑惑,真不知道盧政這小子能有什麽好辦法,一個連死都不怕的人,還有什麽辦法可以讓他出賣自己的組織呢?
此時盧政繞著信中洺崇踱步,一圈又一圈。
不知過去多久,盧政終於停下了。知府看都看暈了,不料盧政竟還能穩穩地站住。他道“朝鮮那邊出事了。很可惜呀,明治這個賭徒並不成功,兩個方案全部破產,漢城一戰你們大敗。唉~~悲哀!”
“呸!”信中洺崇一口血水噴出,“這絕不可能!”
盧政不急不躁,緩緩抹去臉上的血水。“沒什麽不可能的漢城尚且沒有拿下,你們怎麽屯兵鴨綠江?又怎麽出擊遼東半島,威脅奉天,進而控製淩廷龍脈之地?”
信中洺崇突然沉默了,身體顫抖,始終沒有開口。
其實盧政完全是在賭,他壓根兒也不知道如今的朝鮮是個什麽情況。按照前世的那個世界進度來說,如今袁世凱都還沒有出生,朝鮮應該仍舊穩穩的握在淩廷手中。與日本的朝鮮之爭,應該是在袁世凱離開朝鮮之後發生的。
不過此世不同。
按照此世的進度,如今的日本早已進行了明治維新,所以一切都提前了,包括日本內部勢力以及好戰分子的瘋狂崛起。
幸運的是,盧政確實猜對了。就衝著信中洺崇瘋癲的一句“這絕不可能”,盧政就確定,如今的日本內部確實有這樣的計劃。
上帝視角確實太欺負人了。盧政心中不免感歎。不過他確實是在忽悠信中洺崇,因為朝鮮那邊兒並沒有打仗。如今的日本和淩朝,還是一個相安無事的狀態。至於衝突何時爆發,現在還說不清楚。但日本已經在暗中進行瘋狂的軍事準備了,“探索者”就是最好的證明。
知府愣在一旁,心中犯了嘀咕莫非賢子的癲狂症又犯了?說的都是些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怎麽他一個字也聽不明白?
盧政等了很久,信中洺崇依舊沒有開口,於是他又道“我們可以合作,所以我需要找到安倍崇明。至少現階段,我們的目標是完全一致的,都是取締淩廷。”
盧政這麽說,依舊是在忽悠信中洺崇。日本人的狼子野心盧政很清楚,他們想要和英國一樣,做世界的霸主。在這之前,他們需要先吞並淩廷,完成大陸化,進而稱霸世界。日本國內有一個可以追溯到萬曆年間的說法:欲征服世界,先征服中國。所以和日本人合作,無異於與虎謀皮,盧政自然不會這麽做,但要這麽說。
信中洺崇雙眼血紅,“你已經騙過我一次了,我還會相信你?”
“你從來沒有相信過我。”
“對!”信中洺崇惡狠狠的點頭,“所以這一次我為什麽相信你?”
“你認為呢?”,盧政托腮反問。他麵帶微笑的看向信中洺崇,後者卻不說話。盧政搓了搓手,“嘶嘖嘖,因為你賭不起。或者說,你們,賭不起。”盧政的笑臉始終掛在臉上,但看上去總會讓人不寒而栗。
信中洺崇沉默了,好像還有些恐懼。眼前的年輕人,和初見時的差距太大了。和他對賭,即使明知道不可能,但他的自信也會讓人懷疑自己。他好像端坐於帳中,便可知曉天下大事。用中國的古話說運籌帷幄於內,決勝千裏之外。
盧政一語中的,信中洺崇確實賭不起,或者說整個日本賭不起。
他們在明治維新之後,幕府時代落幕,天皇終於重新掌權,挪出了那個破爛不堪的皇宮。
他們窮,此次出擊朝鮮,是全日本人節衣縮食才能維係的。一旦失敗,整個民族就會陷入徹底的混亂。亞洲,將再無日本人說話的地方。
盧政一句話,好似直接掐在了信中洺崇的脖子上。
他並沒有讓信中洺崇出賣自己的組織,相反,盧政是在給他救贖自己的機會。這些,確實讓信中洺崇陷入了極度的糾結。
“怎麽樣,合作?”盧政不再搓手,而是含笑伸出去一隻手。
信中洺崇緩緩閉上了眼睛,道“你有能與淩廷抗爭的軍事實力嗎?合作?你憑什麽?”
“沒有,”盧政搖頭,“但你們有。我,可以讓你們的實力最大化。信嗎?”
信中洺崇被盧政完敗,他自然會相信。
“拿紙筆!”
盧政哈哈大笑,引得監牢裏眾人勾頭觀望。他的手又往前伸了伸,“合作愉快!”信中洺崇眼中布滿血絲,還蒙著一層薄薄的霧氣。良久,他伸手搭在了盧政的手上。
片刻,府衙便送過來了紙筆。
盧政轉身,交代了幾句,隨後再次走出了大牢。知府跟在盧政身後也走了出去,若是外人看到,或許還以為盧政是主子呢。
中秋時節,晚夜的風有些涼。
盧政縛手於大牢前的空地上踱步,心中有所想。
知府再次上來的時候,手上已經多了兩張紙。一張紙上是安倍崇明的畫像,另一張紙上,寫了一封信。
盧政拿著信湊近大牢,借著微光大概看了看。這信中洺崇可能是在金陵待的久了,這封信竟然是用漢字寫的。
信上主要的內容是讓安倍崇明相信盧政,幫助日本脫困等等等等。言辭真切,字字鑿心。
看完後,盧政拿著信湊到了蠟燭旁,引燃之後隨意丟在了一邊。
天太晚了,知府把盧政送回了家中,然後自己也回家了。
剛進後院兒,張順平就冒出來了。
“少爺你這是又到什麽地方去了?小姐剛剛過門不過數日,少爺就夜不歸宿”
盧政皺起眉頭擺了擺手,瞪著張順平,“哪有夜不歸宿?你看看天上的大月亮,離天亮還早著呢!”張順平支支吾吾不再說話了,盧政氣呼呼的回房間。
遲雙雅還沒睡。
大姑娘不怕寂寞,小媳婦兒卻怕,就很離譜,就很奇怪
一夜很快過去,盧政最近的事情越來越多,他好像又隱約感覺到了前世才會出現的那種疲憊感。於是他狠狠的補了一覺,睡到了下午才睜眼。
剛睜開眼,眼前就有個女人盯著他。
不是遲雙雅,而是安竹青。親娘咧,親娘來了
“娘。”盧政起身喊了一聲。這時他才發現,遲雙雅坐在一邊兒,臉紅的像是喝多了假酒,這是出什麽事了?
安竹青看盧政醒了,這才開口,“昨晚幹什麽去了?”
“有些事情。”
“何事?風流事?你可給我聽好了”安竹青開始叭叭了,盧政心煩,又不能忤逆,那就任由她說吧,反正聽不見。
安竹青好一通說教,終於進入正題了。
“你小娘剛剛生產,帶兩個孩子是帶,帶三個孩子也是帶,帶四個孩子還是帶,一起帶大了還省事兒,你給我抓點兒緊!”
盧政???
怪不得遲雙雅的臉那麽紅。
說完安竹青就離開了,留下剛剛起床的盧政在床上懵逼。迷迷糊糊剛睡醒,就來一個大霹靂,這誰受得了?
盧政正坐在床上發呆,就聽到了丫鬟小翠在門外嘰嘰喳喳的聲音。
小翠是遲雙雅的陪嫁丫鬟,看上去她和遲雙雅的關係也挺親密,想來兩人的關係與盧政張順平的關係相似。不過她的年紀不大,最多也就十四五歲,盧政在遲家生活的那幾年裏,從不記得有小翠這麽個人。
小翠進門就奔到了遲雙雅身前,“小姐~聽聞兩日後就是京中徐老舉辦的中秋詩會了,小姐不陪著姑爺前去玩兒玩兒?”說著,小翠便朝著床邊兒一瞥,看到盧政已經醒了,她不由得身子一抖,乖巧的閉上了嘴巴。
“要去要去。”盧政翻身下床,留下這麽一句話就出門了。
小翠呆呆的望著盧政遠去的背影,出神地自言自語,“姑爺這是又要去哪裏?”遲雙雅嗔了她一句,她便不再多言。
不大會兒,盧政又回來了,腦袋伸進房間道“時下正是下午,秦淮河邊兒熱鬧的緊,你陪我轉轉去?”
遲雙雅神色一喜,隨即麵色一改佯裝鎮定,道“我就不去了,相公早去早回~”
盧政搖頭一笑,遲雙雅不愧是混過商場的人,倒也會隱藏自己。不過她那點兒小九九在盧政眼裏根本就不夠看。就她的那點算計,盧政一眼就望穿了。耐不住盧政兩句勸,遲雙雅就喜滋滋的跟著他出門了。
盧政和遲雙雅都離開了,院裏就隻剩下了小翠和張順平兩人。
張順平這家夥和家中的幾個丫鬟打得火熱,小翠到底是外來人,難免有被冷落的感覺。於是盧政扯著張順平的耳朵,帶上小翠,四人朝著秦淮河出發了。
盧政心裏有算盤,他想撮合撮合張順平和小翠,隻是不知道能不能成。
不是什麽急事兒,馬車不必太快,否則顛得人肚子疼。四人閑扯的功夫,馬車就已經來到了秦淮河邊兒。
秋日裏的日頭不烈,下午的時候,秦淮河岸,那叫一個熱鬧!
如今快到中秋了,更是比尋常時候熱鬧。
盧政隨便向前望去,秦淮的兩岸全是各色的酒家茶舍青樓。近河處,下象棋的老頭兒麵紅耳赤,這邊兒要悔棋,那邊兒說什麽也不讓悔。若不是雙方歲數大了頭禿了,估計得薅著對方的頭發打上一架。
除過象棋,鬥地主的富家公子哥還是不少。張順平第一次看到有人鬥地主,不免驚訝,莫非少爺讓他玩兒的這遊戲古已有之,隻是他孤陋寡聞?
正想著,突然聽得一聲暴喝:“超級加倍!必須超級加倍!”
“……”
舞獅子的隊伍也已經出現了,跳來跳去的,看著倒也挺有意思。
遠處秦淮河上,貨船商船一道緩緩飄過。渡夫一趟又一趟的載著來往的人們,一邊劃槳一邊吆喝著方言味道極重的撐船調。“咦喲咦喲嘿嘿嘿~~”亂七八糟的也分不出個調調來。
秦淮粉飾下的金陵城,熙攘,美好,又帶著幾分慵懶
盧政帶著三個人閑庭信步,這生活確實美好呀。
他心中不免感歎,若是此世來到大唐盛世該多好,或者是去到宋朝也行。耕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自給自足。每日裏吃吃喝喝,沒事兒了就帶著老婆到河邊兒遛遛娃,多好。
可惜了,偏偏來到這麽個亂世,真氣人!
四人作伴繼續朝前走著,盧政心裏想著盧謂之和安竹青那裏就算了,但是不能總是讓遲雙雅認為自己夜不歸宿是流連風月去了,還是要找機會解釋解釋的。一輩子還長,夫妻之間任何一點小矛盾的積壓都很可怕。
隻是這事情要怎麽開口呢?直接告訴她?盧政不免頭大。
再往前走去,距離青樓茶舍等地就更近了一些。老遠就能看到商女們於青樓上翩翩,或撥弄琴弦,或轉舞長袖,一遍遍的唱著時下最流行的曲兒。
忽地!
盧政眼前出現一個熟悉的身影,她正在青樓上起舞,大紅外袍欲遮還露
完了!
千算萬算還是把這件事情忽略了。
前世的盧政,包括剛剛來到這個世界的他,可都是出了名的紈絝少爺。這些個風塵女子,他一個比一個熟。
盧政心中一沉,老臉一紅,不自主埋下了頭。
可是已經晚了
那個熟悉的聲音終究還是響起“盧少爺~又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