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張順平不是很開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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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淩!
盧政一路回到總督府,所有的人都在等著他。真不是盧政架子大,想要擺個譜兒,而是因為路上拐了個彎兒,到海風樓那邊兒轉了一圈,所以他又是最後一個到的。無妨無妨,無傷大雅
“等吧,英國人快該讓我們去開會了。到那個時候,不出意外的話,張順平應該就能被我成功‘送’到英國人的手底下做事了。”進門之後,盧政就開口說道。
張順平聞言一愣,“少爺少爺這是要把我當成放在英國人那裏的間諜嗎?”以前和安倍崇明“打交道”的時候,盧政經常和張順平提起間諜這個詞。後來慢慢的,張順平也就明白了間諜這個詞的含義。
“差不多吧。嗯也可以稱之為是臥底。”
“臥底又是什麽?”
“就是就是間諜”盧政也不知道怎麽解釋,性質確實差不多吧。隻是臥底是好人,間諜是壞人?還是其他什麽差別?盧政也不太清楚。
“那不還是間諜”張順平自顧自的埋怨了一句,又嘀咕道“讓張順平去做間諜,張順平不是很開心”
“”
這張順平,難不成是和小翠待在一起太久了?就連說話的風格都越來越像小翠了。
總督捏了捏太陽穴,問道“怎麽把張順平放到英國人那裏?”
盧政正色,搖頭歎了口氣,“現在還不好說。”
張順平倒是沒再說什麽,他轉到一邊兒不知道在擺弄著什麽,盧政過去的時候,他匆忙的停下了。他回頭看著盧政,尬尷的笑了笑,“少爺”
“這幾日你估計要辛苦辛苦了。”盧政說道,“段長雲好歹是個知府,手裏多多少少還是握有些權力的。有些事情,他想查其實並不難。所以,這幾日你怕是要和閆二他們住在海邊兒去了。”
張順平表情一怔,隨後搖頭,“都一樣都一樣”
盧政離開總督府,把張順平送去了海邊兒,多是說了些“讓張順平來這裏做個雜役”之類的話。老頭兒和閆二倒也沒什麽客套話兒,直接就答應了。一番寒暄之後,盧政便回到家中。想來這幾日是會比較平靜的,就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那種平景,待到段長雲和英國人因為那些鴉片煙的事情撕起來,“惡戰”估計就要到了。
段長雲丟了如此多的鴉片,定不會善罷甘休。若是他真的在英國人的地盤上翻出了自己的鴉片煙,怕是要和英國人大鬧一場啊。至於英國人,他們或許更懵,段長雲的鴉片煙,為何會莫名其妙的出現在自己的倉庫裏?
看似盧政是大隊人馬趕去了海邊兒,但是這地方荒涼得緊,而且之前英國人曾在這一帶開過幾次炮,所以幾乎是沒什麽百姓能看到這一幕的。城中百姓最多能看到的,就是又一大隊人馬趕去了海邊兒,僅此而已。再多的,他們自然看不到。至於海邊兒的英國人,他們把這裏交給老頭兒閆二一類的人去看著,自己則早就不知道跑到城裏哪個地方瀟灑去了。
這裏麵漏洞很多很大,這口鍋,不出意外的話英國人是背定了。
此後的幾天時間裏,盧政多是待在家中。此時的廣東不像金陵一帶娛樂項目眾多,除了那些各色妓院之外,別的也沒什麽好玩兒的。
現在的盧家仇剛剛會跑,每日裏就在能看到他蹣跚的在院子裏一墊一墊的亂跑,後麵跟著眾多小腳丫鬟,她們一邊追一邊喊著“少爺慢點兒少爺慢點兒”然而並沒有什麽用。雖然盧家仇跑的很慢,但那些小腳女人的速度更慢,他倒也能玩兒的不亦樂乎。不過剛會跑的孩子,栽倒是在所難免的。有時候摔疼了盧家仇會哭,丫鬟趕來抱著她哄來哄去。哄好了,不出半天,他又開始瘋跑了
偶爾盧政也會上前攔住盧家仇,後者會乖巧的來上一句“得得”,或許喊得是“哥哥”吧。盧家仇這孩子比較奇怪,後世的孩子都是最先會說“媽媽”,隨後才會說的越來越多。但是他竟然最先會喊“哥哥”,至於那個“爹”和“娘”兩個字,他始終說不利索。
袁世凱比盧家仇小了幾個月,現在才剛剛會爬。說是會爬其實也不精確,也不知道他的那個動作到底算不算爬。就是每日裏都會在床上跪著,目視前方在原地一拱一拱的,隨後猛地往前一甩,摔個狗吃屎,自己還開心的四腳朝天哈哈大笑著。
待在家中的這幾天,“玩兒”兩個孩子似乎成了盧政唯一的樂趣。也還好,孩子確實挺好玩兒的。
一連平靜了足有半個月之餘,盧政覺得怎麽著都該到爆發的時候了,為何遲遲不見任何風聲傳出?盧政坐在窗邊兒,一邊納悶兒一邊搗鼓著一些小玩意兒。果然,他的感覺還是很準的,窗外有個匆忙的身影越來越近。
是李空。
這時候李空上門,八成是英國人那邊有動靜了。
盧政出門迎接,李空道“將軍,段長雲今晨去了總督府”
“隻有段長雲?”
“隻有他。還有他帶去的一眾府兵,全部守在總督府門外,看樣子來者不善”
“奇怪”路政嘀咕了一句又道“去看看。”
李空帶著盧政匆忙離開。馬車就停在盧府門外,兩人鑽上馬車就去了總督府。李空又說道“還有一件事我經過總督府的時候,看到了張順平被扣在段長雲帶去的府兵之中”
“這麽說,是出事了?”
“張順平倒是挺好的,看樣子也沒受什麽傷,但不知道是怎麽被抓去的。”
盧政不免納悶這麽快的速度就找到了張順平?而且為什麽沒有英國人?他問了李空幾句,後者也答不出個所以然,盧政隻好作罷,任由馬車一路向東直奔總督府
總督府門前,黑壓壓的一排府兵。這陣仗,莫不是能打起來?張順平就在隊伍之中,說是押著張順平也不準確,看上去更像是張順平跟著他們一塊兒過來的。盧政壓下心中的疑惑,直奔府內。
回頭時,盧政剛好看到張順平,後者衝盧政使了個眼色。很難懂,盧政沒看去張順平這是要表達什麽意思。
進門,盧政就看到了段長雲這個氣勢洶洶的樣子。
他指著總督的鼻子,就是真的指著總督的鼻子。這已經很嚴重了,意味著他和總督完全撕破了僅剩的一點兒臉皮。在淩廷上下的官場中,等級製度森嚴,尤其是在官於官之中。這主要得益於金人剛剛入關地時候,八旗各代表頭子經常冒犯皇帝,衝撞皇權,所以才有了後來的這麽多規矩。
其實這事情免不了,功臣冒犯皇帝不僅僅存在於淩朝,整個中國曆史上這事情不稀罕。
古時候的王朝和如今的政府有太多不同,他們更像是如今的大財團,大集團。尤其是草根兒出身的皇帝,稱帝以前和身邊的人多是以兄弟相稱。他們經常和皇帝睡一個炕,分吃同一個窩窩頭,不免會有”皇帝不過常人而已“的想法,這想法在稱帝以後是很危險的。
稱帝之後,平時兄弟間經常開的玩笑變成了“冒犯天威”,所以不經意間就會惹毛了皇帝。其實倒不是什麽大事兒,但是坐在皇位上的人,自然要為自己家的社稷江山考慮。開國皇帝尚且鎮得住這些功臣,玩笑便玩笑了。但是,皇二代真的壓得住這些人嗎?在這些人眼中的皇二代我當時和你老子打天下的時候,你還穿著開襠褲到處亂跑呢。所以,為了社稷永固,江山萬代,這些功臣們畢竟,皇二代壓不住官一代,但是壓得住官二代。既然壓不住某些人,那換掉這些人不就是事情最好的或是最輕鬆的解決辦法?
縱觀整個淩朝,敢這麽以下犯上的估計就段長雲這麽一個了。若是把這事情往朝廷那兒一捅,這孫子估計要被載入史冊了。
段長雲大吼道“林老賊這麽明目張膽地盜竊,我今天定要討個說法!”
林老賊?這孩子估計是為了那點兒銀錢真瘋了,要麽真的就是情商低的不行,根本不適合在淩廷這樣的官場氛圍中做官。
總督或許也是怒了,“盜竊?本督盜竊了什麽?以下犯上,你是活久了,膩了?!”
“盜竊我什麽?我的鴉片煙難不成是自己沒的?長腿了?長翅膀了?”
“這麽說來,知府大人的鴉片煙是在總督大人的府上搜出來了?”盧政已經聽了一會兒了,聽不下去了,於是赫然開口。
段長雲回身一愣,他不知道盧政什麽時候進來的。愣了片刻他又咄咄逼人道“這倒不是,但是盜我鴉片煙的人我已經找到了。或者說,這人慫了,自己認了!”
這盧政心中閃過一絲不祥的預感。莫不是張順平判了?
“敢問知府大人的鴉片煙是從哪裏找到的?”盧政沉了沉心思問道。
“宋時荒廢的官窯,那地方已經荒廢了幾百年了!”
“官窯?知府大人難道不知道你的鴉片煙是從哪裏買來的?”
“自然清楚。”
“哪裏?”
“那個官窯?”
“這麽說,那裏是英國人的地盤?”
“那是自然!”
“英國人的地盤上發現了你的東西,你卻來總督府上鬧事?”
“嗬嗬!”段長雲忽地笑了起來,笑了好久才道“依著盧大人的意思,難不成是英國人盜了我的鴉片煙?哈哈盧大人果然年輕,心思不成熟,還需多多曆練。我的東西就是從英國人那裏買來的,他們不缺這東西,又怎會幹出如此下作之事?”
盧政也跟著搖頭大笑,“知府大人好邏輯,佩服佩服!”他臉上寫滿了同情,就這麽看著段長雲,看的後者渾身汗毛都立了起來。接著又道“英國人不缺鴉片,但是鴉片送來需要時間。是嗎?”
“當然!”
“可是知府大人忽略了很關鍵的一點,他們不缺鴉片,但是缺銀子!知府大人,倘若同一批鴉片,可以賺兩批銀子,這事情你幹不幹?”
段長雲一怔,沒說話。
“幹不幹?!”盧政再次問道。
段長雲明顯猶豫了一會兒,岔開話題吼道“哼!還想嘴硬!外麵那個人已經說了,他是受了總督的指使!你們還有什麽好抵賴的?!”
這下輪到盧政愣了,外麵那個人說的?真的是張順平?那他為什麽還會給盧政使個眼色?況且張順平盧政還是很了解的。出賣他,這事情張順平幹不出來。
盧政不說話了,段長雲一臉的得意。他又道“總督大人做事情還是心細啊!我找出這個張順平還是費了些功夫的。隻是總督大人忽略了一點,當天裏隻有一個人去各大馬車行借了馬車,就是這個張順平。”
“起初我還找不到張順平和總督大人的聯係。但是廣東的戶籍變動都是要經過本府這裏的,本府去查,發現張順平原籍是金陵,跟著總督大人一塊兒過來廣東的。到如此地步,還能抵賴?!”
盧政心中一沉,又問道“所以你在哪裏找到的張順平?”
“沒找,他自己送上門來的。他親口告訴我,他——是受了林老賊的指使!”
親自送上門的?而且親口告訴段長雲這些事情?為什麽要這麽做?還有,張順平臨進門兒時候的眼色究竟是何意?
盧政苦苦思考著,一旁的段長雲氣勢更凶,但盧政沒搭理他,仍在思考。這些事情張順平絕不會背叛他這些事情
盧政好像知道張順平為什麽這樣做了!!這件事情,張順平做的漂亮啊!
盧政這樣猛地一抬頭,嚇了所有人一跳。
“既然是收了總督大人的指使,張順平為什麽要把偷來的鴉片煙運到海邊兒官窯處?”
“哼!”段長雲冷哼一聲,“為什麽?你們難道不清楚?嫁禍於人,讓華爾大人和本府出現衝突,不正是你們想看到的?”
“確實是如此,隻是讓知府大人和華爾大人起了衝突,我們好像並沒有什麽利益可得啊。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我們此舉,所為何意?”
段長雲收掉了一部分氣勢,好像陷入了思考。
盧政趁勢又道“相反,若是知府大人將這屎盆子扣在總督大人頭上,華爾那邊兒可是實打實的銀子利益!”
“你的意思張順平是英國人派來的?”
“為什麽不能是?”
“若這件事情真實總督大人安排的,那張順平大可等到知府大人查到他頭上再出現,何必如此著急呢?”
段長雲看著盧政,就等著他的下文。盧政也沒有絲毫墨跡,話趕話,“很簡單,張順平怕知府大人查下去,查到英國人那裏。若是露出了英國人,他自然沒什麽好果子吃。所以,主動出擊,將屎盆子扣在總督大人頭上最好!”
“知府大人尚且知道,嫁禍於人很高明。那華爾為什麽會不知道呢?”
段長雲將頭別在一邊兒,盧政也不再言語。張順平一定是這麽想的,盧政信他,他不會背叛盧政。不過這麽想來,張順平確實有些腦子,直接把鍋甩給總督,盧政一定有辦法化解危機,而且會讓段長雲更加深信不疑。
這樣的雙方無條件互相信任,即使沒有互通消息,也能做到如此完美。或許就是盧政骨子裏和張順平的那種契合吧。雖然盧政是後來才來的,但是或許靈魂深處那個真正的盧政還在
“你憑什麽讓我信你?”段長雲試探道,話語中很明顯的猶豫。
盧政搖頭,“不知道。但是有一點,我們二者不歡而散,華爾將握有實在的利益。但若是我要挑撥你與華爾大人,對我有什麽好處?”
好處自然有,那就是可以把英國人的生意掐了。但是段長雲想不到這些,他怎麽會想到,一個毛小子,竟然能有如此之抱負?
良久,盧政冷不丁的說了一句,“其實也簡單。”
段長雲一愣,“哦?”
“知府大人隻需要把張順平送給英國人。”
“這”段長雲不解。盧政又道“張順平是英國人派來的,知府大人此舉,必然會讓英國人害怕知府大人是不是發現了什麽?所以才會把張順平‘還給’英國人。這時候,英國人一定會殺人滅口!隻要英國人有殺心,張順平自然是英國人派來的!”
段長雲皺眉開口,“隻是若是張順平死了,我這事情就這麽算了?”
“這就看知府大人了,若是想查出幕後主使,張順平自然不能死!”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由於張順平的貿然“出擊”,盧政的計劃被全盤打亂。這個時候再想把張順平送到英國人那裏,隻剩下了這一種辦法。隻是此法風險太大,張順平的死活就全部捏在段長雲的手中了。不過看段長雲這副咄咄逼人的樣子,倒不像是那種會善罷甘休的人,所以他應該不會就這樣讓英國人弄死張順平。這麽想來,倒也不是特別危險,值得以身犯險。
此舉一成,盧政倒是可以繼續“搗亂”,直到完全把華爾的下家掌握在自己手中,好讓華爾在廣東甚至是在整個淩朝都沒有生意可做。
段長雲長出一口氣,站了許久,隨後一甩袖子便離開了。
待到黑壓壓的府兵完全離開,盧政喊來李空吩咐道“張順平會很危險,你親自帶派一隊人暗中保護。實在不行,直接搶人!”
沈葆楨突然來了一句,“直接搶人?那我們所做的一切就前功盡棄了!”
這話?盧政的火一下子就上來了。
“不然呢?就這麽看著他死去?!”
“這”沈葆楨一臉苦相,搖頭歎息
“這盧將軍,這這張順平不過是個奴才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