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滄海一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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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戒指通北宋!
翠蓮?
金萬福神色陡然一變說的是自己的侄女?
他也忙站起道“大師,你說的可是我那侄女金翠蓮?”
“正是她啊!”魯智深無限歡喜道。
本來當初他拳打鎮關西時,開始的確是出於義憤,可後來一係列事情下來,自己落難,金翠蓮一家人不顧被牽連之危多方庇佑,已經令他對這家人極有好感。
尤其金翠蓮,雖然是一介女流,卻有知恩圖報之心,單此一點,就不知強過世間多少千萬男子。
他五台山出家前,曾經聽金翠蓮說起過,說她在東京有一個很了不得的伯父,家纏萬貫,是一方豪富。
當初她落難和後來一家人得以逃出汴京,都是自己這伯父不顧得罪大人物在一力周全!
“金員外,翠蓮妹子時常提起你來著!”魯智深已經走到金萬福麵前,仿似見到多年的老友。
“噢!好,好啊!”金萬福已經眼眶濕潤。
雖然說起來自己如今落得家財散盡,老婆也跑了,子女也各自離散,皆是因得罪王宜年而起,可他從來不曾後悔,因為金翠蓮,那可是自己親侄女!
如果因為顧忌什麽,連自己侄女也不顧的話,那才會一輩子看不起自己!
“翠蓮和二弟都還好吧?”金萬福抹抹眼淚道。
自從分別,他與他們也已經兩三年未見了。
“都很好,現在翠蓮嫁到了代州雁門縣七寶村上趙員外府上,夫婦二人很是恩愛,那趙員外更是一方豪傑,在當地很得人望,老金頭和翠蓮下半輩子算是不愁了。”
魯智深笑嗬嗬道。
“好,那就好啊!”金萬福雙眼已經通紅。
“來,金員外,坐坐。”魯智深忙撤過凳子扶金萬福坐下。
“哦!原來是這麽回事。”許平看到這一幕心道“我說當初聽金老哥說什麽金翠蓮時,感覺那麽耳熟呢,原來就是魯智深在渭州任提轄時搭救的那個。”
“師兄,這是怎麽回事?”林衝很是奇怪道。
他與魯智深雖然也不過是相識兩日,但相比起在場所有人來說,到底還是和魯智深最熟、交心最深的一個。
從未聽他提起過東京城有什麽認識的人。
其他幾桌的潑皮無賴此時也早已停止了喧鬧,安靜的翹首看著這邊。
“嗨!”
魯智深幹脆搬了張椅子就坐在金萬福旁邊。
想了一下,將自己當初如何結識史進,又如何一起搭救金翠蓮,又如何三拳打死了鎮關西,以及五台山出家這些全都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當然,金翠蓮當時說起的她在汴梁城的經曆也被魯智深憑著記憶大概說了一下。
“噢!原來是這樣。”魯智深講了許久,大家聽完不由都恍然大悟。
期間每個人都聽的心潮澎湃,對魯智深敬佩異常,其中鄧元覺開始不在意,後來竟也慢慢聽入迷了。
聽完後不由也對這自己之前有些反感的大和尚起了不少讚佩之意。
尤其對一直跟自己朝夕相處的金萬福更是刮目相看!
魯智深說完,他不由站起身來
“我說老金,實在沒想到你這胖乎乎,整天蔫蔫的,竟然還有此等血性的一麵呀!連蒼龍義社的王宜年都敢得罪!
還敢親自帶人到他家府上搶人!”
他說完,滿堂的潑皮混混更是個個滿臉漲的通紅的看著金萬福。
太勵誌,太熱血了!
金萬福則苦笑著擺擺手。
“什麽王宜年?什麽蒼龍義社?”魯智深卻大剌剌道。
“呦嗬,你這還聽人家當事人親口講述過一遍,這都不知道,太孤陋寡聞了。”鄧元覺嘲諷道。
“一邊玩去!”魯智深喝道“不願意說沒人逼你,灑家不會問別人?”
鄧元覺哈哈大笑。
魯智深又看向張三李四“你倆,過來,怎麽回事說與灑家聽聽。”
張三李四忙跑快來,俯在魯智深身旁把當今汴梁城幫會勢力的格局和王宜年與金翠蓮、金萬福間的恩怨過往一五一十的全都說了一遍。
許平則在他倆剛開始說的時候,就示意大家都還是各吃各的,畢竟這些事對其他人來說早已不是什麽新鮮事,耳朵都聽出繭了。
大夥吃喝閑聊了許久,氣氛漸漸再次熱烈。
期間每個潑皮都還輪番過來給金萬福敬過了酒,義薄雲天之人,總是會令江湖中人高看幾眼,乃至崇敬。
張三李四講著講著,魯智深越聽越氣,到後來但聽他大喝一聲,猛地便一拍桌子。
嘭!
本來用上好木料打造的名貴大餐桌,在他一掌之力下竟瞬間四分五裂,化為木料!
桌上的杯杯盞盞也都咣咣當當落地。
嘶!
所有潑皮都被嚇呆了。
不隻是駭於大和尚的武力,更是心疼錢啊!
不管怎麽說這損壞人家樊樓的東西那肯定得賠啊!
這桌子一看就不少值錢!
“什麽鳥王宜年?又是什麽鳥蒼龍義社?”卻聽魯智深哇哇怪叫道,顯然仍是怒不可遏!
“整日就這等欺壓良善嗎?落到灑家手裏,灑家要用禪杖把他們腦袋一個個敲爆!”
寂靜。
全場的寂靜。
人人均感受到魯智深此時瘋魔的氣勢!
“呦嗬。”可唯獨一人例外,鄧元覺嗬嗬樂道
“就你行啊?胖和尚?如灑家那也同樣有禪杖,可來汴梁城那麽長時間了,你看灑家敲爆過一人的腦袋麽?”
話語裏嘲諷之意立顯。
“閉上你的鳥嘴!”魯智深聽了氣不打一處來,幹脆直接指著鄧元覺大罵道
“你這賊禿,當真不曉事!我看你就是膽小怕事慣了,如何還敢往自己臉上貼金?
你怕什麽鳥蒼龍義社和王宜年,灑家可不怕!”
“張三!”他又張三道。
“哎,大師父,我在呢!”張三忙探過頭。
“你現在就帶我去找那個叫什麽王宜年,現在就去!”魯智深霍的一推椅子,就要去牆邊摸禪杖。
許平看到現在不由又是好笑,又是無奈,苦笑著搖搖頭。
這魯智深當真還是烈性,聽不得一點恃強淩弱的事情發生。
但凡被他聽到了,他就一定要去打抱不平!
這一點也許就是和鄧元覺最大的不同了。
鄧元覺雖然正義感也很強,可為了長遠的利益,有些時候他是可以將一些看不慣強忍下來的。
“也許正是因為這樣,未來他才會做南國大元帥吧。”許平心想。
“哎呀!魯大師,魯大師,萬萬使不得,使不得呀!”金萬福見狀慌忙站起身攔住他。
“師兄,萬萬不可!”林衝這時也早已跑過來——踩著滿地的狼藉跑過來的,直線距離很短。
“幹什麽?你們休要攔我!”魯智深氣衝衝絲毫不減。
“你聽我說啊!師兄。”林衝一把抱住他。
“無論你想怎樣對付蒼龍義社、王宜年,或者你就是為了給翠蓮妹子和金員外報仇也好,現在都絕不時時候你明白嗎!”林衝說的都有點急了。
“林教頭說的對,萬萬去不得!”金萬福也緊緊拉著他道。
“為何?你們說!”魯智深氣鼓鼓瞪著大眼睛,渾身的肌肉虯張,更顯雄壯。
“今天我們這麽多人一起聚會,你出了門就跑去王宜年住處尋釁,到時就算打到他了,今天在場之人各個那可都是逃不脫幹係呀!”林衝急切道
“我們弟兄之間無所謂,可其他人呢?比如許公子好意結交我等,本來因為我娘子的事,他沉香樓就算是已經得罪了高衙內,這要是今天再跑去打了王宜年,那豈不是把蒼龍義社也得罪了嗎?
他那沉香樓還要不要幹!”
“呼呼。”
魯智深喘著粗氣,終究還是情緒慢慢平穩下來。
眾人均悄悄鬆了口氣。
唯獨許平笑吟吟站起道“這個倒都是小事,實在來說,就算是沒有魯大師,蒼龍義社的王宜年早也已找我沉香樓的麻煩了。”
“哦?”林衝一愕。
魯智深聽了卻不由更氣了幾分,剛要發作,又被林衝死死按住。
“張三,你去找劉都管就說要他幫我們重新再上來一套上好餐具。”許平道,跟著又小聲補充一句“去告訴劉都管,損失的東西全算在我頭上。”
“許公子”林衝剛要說什麽,被許平擺擺手製止。
跟著又示意所有人全都坐下。
因為已經沒有了餐桌,所以許平他們這桌基本上就算是“坐而論道”了,中間一片狼藉,場麵多少顯得有點滑稽。
“魯大師,你想去做什麽,我絕不會去反對。”許平看著魯智深道“我那沉香樓也不過是偶然間起來的一個產業罷了,為了伸張一份正義而敗,我也不覺得有什麽可惜。”
可實際上,真要有人要毀他沉香樓的話,他才真要去跟人家拚命!
不論任何形式!
“然而。”許平一個轉折道“我們應該為在場所有弟兄想一想。”
他說的顯然是指所有人。
魯智深這時也已稍稍冷靜下來,想想也是,就說林衝吧,自己真要是今晚惹出點什麽事,那他作為今晚酒局的參與者,肯定也會受牽累。
如果因此丟職卸任,失去大好前景的話,那自己還真過意不去!
想通了這一點,心頭悶氣與暴怒也就暫時消了大半,衝許平單手一立,服氣道“許公子說的有理,是灑家衝動了。”
不過他又想起來“對了公子,金員外之前那個地方不是叫做寶福樓嗎?後來怎麽又變成沉香樓了?”
他向來灑落慣了,絲毫不會覺得這樣突兀的問會否有些尷尬。
金萬福聞言卻忙道“魯大師,事情是這樣。”
聽他從頭到尾一五一十講完,魯智深臉上敬佩之色愈濃,後來幹脆直接站了起來,衝著許平雙手合十一禮道
“許公子,灑家萬萬沒想到在翠蓮伯父最艱難潦倒的時候,是你仗義伸手幫了他一把!
在這,灑家代翠蓮妹子謝過公子了!”
他與金翠蓮之間的感情,事實上已勝似兄妹之情。
在他心裏,金翠蓮的恩人,那自然也就會當成自己的恩人!
“哎呀!這都小事。”許平忙道“我得了金大哥,那也是極為有力的一位幫手不是?所以總體來看還是我受益的多了!”
魯智深聽了,不由心中滿是感慨難怪是令金員外和那個什麽鄧和尚這種老江湖都忠心跟隨的人物,年紀雖輕,卻恁地有風度!
當下很是認真道
“許公子,昨日你我便相識,今日聽了你仗義救助金員外的事,對你更多了解了幾分。
沒別的說的,就是今後但有什麽差遣的話,我魯達,絕無二話!
林衝見魯智深表態,也當即站起來一抱拳,道
“許公子,我與師兄昨日初識便已結義,沒別的原因,隻是意氣相投,今日聽了你與金大哥的作為,同樣沒別的說的,但有什麽差遣,也算我一個!”
“還有我們,還有我們!”
其他潑皮混混眼見這等場景,加上本來下午就各自收了人家許大掌櫃分給的銀錢,每人分了足足四十多貫呢!
這可是他們往常四五個月的“收入”,絕對的巨款!
他們的豪義之氣無一不被激發,紛紛在那裏激動的高呼著,一時包廂內氣氛熱烈至極!
金萬福和鄧元覺麵麵相覷,著實沒想到今晚宴會的效果會達到如許程度。
尤其鄧元覺,暗暗心驚“許兄弟這籠絡人心的手段,也太強了!”
他早已看出,今晚許平說的話裏,有些肯定是發自肺腑的,但有些,卻也難脫冠冕之嫌。
然而在明教中同樣手握重權的他深切的明白冠冕與否並不重要,出發點是對的,冠冕,隻是一種手段。
有時甚至是必須的手段!
“好了!諸位。”許平站起身臉上掛著笑意,口氣卻很是鄭重道“各位都安靜一下,我們今晚是一起喝酒暢快的,可不是來商量如何去跟人打架的,今晚我們就痛痛快快,不醉不歸!如何?”
“哈哈!”眾人無不轟然而笑,紛紛叫好。
就在這時,劉都管差的十幾個人小廝也已上樓,還抬著一個看起來更名貴的大桌子,以及各類酒杯盤盞。
不消一會,衛生打掃好,大圓桌重新擺放到位,酒肴盤盞也恢複如初。
“許公子,我家都管說了,這圓桌和散落的盤盞什麽的,叫許公子您不必管,他自然會在賬上把這筆錢抹掉,另外老都管特意吩咐,叫後廚重新給您上了一席。”
領頭的一個年輕小廝看起來頗為機靈,走到許平麵前彎著腰恭敬道。
許平一笑,老都管給麵子他怎能不知好歹?所有損失他還是一定會去負責的。
當下笑笑道“我知道了,代我謝過老都管,你下去吧。”
所有小廝退出包廂後,許平又舉杯朗聲道“眾位,我等再幹!”
所有人紛紛舉杯
“再幹!”
頓時,包廂內再度熱絡起來。
外麵不時傳來的鶯歌燕曲,和紛紛鬧鬧的歌舞喧嘩,透著煌煌明亮的燈燭照耀,讓所有人都深感快意無比。
每個人都喝多了,酩酊大醉。
但每個人心中的熱情卻反而更加高漲,人人歡笑、高呼著,也有人在高歌。
許平這時也已陷入恍惚的狀態,卻感覺胸中快慰無比,似乎所有的煩惱都已消失不見了,他想到了一首歌,自顧自的靠在太師椅上唱了起來
“滄海一聲笑,滔滔兩岸潮。”
“浮沉隨浪,隻記今朝!”
“蒼天笑,紛紛世上潮。”
“誰負誰勝,除天知曉!”
“清風笑,竟惹寂寥。”
“豪情還剩了一襟晚照!”
“蒼生笑,不再寂寥。”
“豪情仍在,癡癡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