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利刃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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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雨燃蕭明徹!
“陳風,你愣著幹嘛?”秦三兒手中抱著頗沉的箱子,半天不見暗風來接,不滿地催促起來。
暗風回過神,飛快地接過箱子放到櫃台上。
紫玉還在蹙眉深思。
想著沈雨燃慌忙逃走的樣子,總覺得有古怪,還是追了進去。
如意坊是兩進院子,最裏麵的正屋是沈雨燃居住的。
紫玉盛了溫熱的湯水進去,見沈雨燃趴在榻上,忙道“姑娘今兒累壞了吧。”
沈雨燃悶悶“嗯”了一聲。
“廚娘熬了雪梨湯,姑娘喝一碗解乏。”
沈雨燃沒有動彈。
紫玉放下湯水,走到榻邊坐下,終歸按捺不住,開門見山地問“雲世子臨走前那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不能等?他等什麽呀?”
“說了,跟你沒關係。”沈雨燃沒好氣道。
“是跟我沒關係,不過我關心你啊,你不說,我去問問雲姑娘。”
沈雨燃抬頭狠狠瞪她一眼“別胡鬧。”
瞅見沈雨燃通紅的臉龐,紫玉立馬猜到了什麽。
“雲世子他……”
“讓你別說話了。”沈雨燃說著,把紫玉從榻上推下去,然後飛快地放下帳子,“我累死了,要睡一覺。”
紫玉眨了眨眼睛“那姑娘今兒還回侯府嗎?”
“不回。”
紫玉忍住笑,原來雲世子也喜歡姑娘呀。
雲世子倒是極好,身份高貴,英氣逼人,武功高強。
不過,她看得出沈雨燃是一點也不想說這事,便岔開話題“早上宋綺心來了。”
“她來做什麽?”離了東宮,這個名字好久沒想起了。
“她寄居在親戚家裏,看起來過得不大好,在咱們鋪子裏轉悠了好久,好像很感興趣的樣子。”
宋綺心精明能幹,沈雨燃的確動過跟她合夥做生意的念頭,不過若是真同她合夥,將來自己離開京城,紫玉她們未必能應對她。
想了想,沈雨燃道“她說了還來嗎?”
“我說了姑娘今兒出門,明天或許過來。”
沈雨燃微微頷首,吩咐紫玉退下,搭上被子躺下了。
隻是沒清靜多久,春草便急匆匆地從外頭跑進來。
“姑娘,姑娘。”
著急忙慌地,像是出了什麽大事。
沈雨燃從榻上坐起來,挑起帳子,見春草一臉驚慌,疑惑道“出什麽事了?”
“秦……秦懷音來了。”
秦懷音?
比起宋綺心,這個名字要久遠得多了。
東宮舊人盡數遣散,想來波及到了皇莊,被一直關著的秦懷音也放了出來。
來者不善,秦懷音對她恨之入骨,恐怕是來鬧事的。
沈雨燃從榻上坐了起來,一邊整理衣裳,一邊問“靈凡呢?”
“她跟著廚娘去城東坊市買雞了,算著時辰該回了,可還沒到家。”
靈凡力氣大,廚娘出門采買總喜歡帶她。
“秦三兒和陳風呢?”
“今日鏢局那邊到了一批貨,剛卸完了一些,秦三兒又往鏢局去了。”
“陳風不是該留在鋪子裏嗎?”
“對啊,可就是找不見他了,也不知道幹嘛去了。”
得,三個最能打的人都不在。
沈雨燃理好衣裳,跟春草吩咐了幾句,讓她從側門出去,自己往前院走去。
鋪子裏,秦懷音正冷笑著站在櫃台前四處打量,她身後帶著四五個丫鬟婆子,門外還有幾個家丁。
“秦小姐登門,有何貴幹?”沈雨燃上前冷冷問,“若要采買胭脂,何必擺這麽大的陣仗?”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秦懷音看著她,絲毫不掩飾恨意。
“沈雨燃,你拿著我們秦家的銀子開脂粉鋪子,好威風啊!”
沈雨燃淡然笑道“秦家的銀子?秦小姐被關了這麽久還是不長記性,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
“你這個賤人,”秦懷音怒罵道,“如今沒人撐腰,還敢在我跟前這麽囂張?給我砸!”
她話音一落,身後幾個丫鬟立即動手把秦三兒和暗風剛搬回來的幾箱貨推到地上。
“別砸呀。”紫玉見狀,想要帶著銀杏上前阻攔,卻被沈雨燃用眼神製止。
看到砸落一地的胭脂水粉,沈雨燃固然心疼,不過紫玉銀杏又不會武功,若是跟人起了肢體衝突,那才是真的疼。
“秦小姐砸夠了嗎?”
秦懷音冷笑。
砸夠?
她在莊子上忍饑挨餓的時候,沈雨燃這個寵妃在東宮裏吃香喝辣矯揉造作,現在蕭明徹被廢,沈雨燃靠著當初訛她的銀子在京城大搖大擺地開起了鋪子。
她就是一把火將這鋪子燒了都不解恨。
“都給我進來,一起砸了。”
幾個家丁正要衝進來,春草帶著南城兵馬司的人過來了,指著前頭道“就是那邊有人鬧事!”
五城兵馬司負責維護京城治安,衙門品級不高,管得事兒卻雜。
之前因著廟會行刺的事,五城兵馬司被皇帝懲戒得極重,因此銀杏一去報案,立即便有巡城校尉過來了。
一見是如意坊,校尉頓時一愣。
校尉管著京城的大街小巷,每人一個地方,責任到人,哪裏出事上頭就拿哪裏是問,對各家的情況都很了解。
他早就知道如意坊的老板是廢太子舊人,上頭說了對廢太子一係不必客氣,該怎麽辦就怎麽辦,可如意坊有鎮北侯府關照著,不能不小心翼翼。
走到近前,看到鋪子外頭站著的秦府家丁,校尉又是一歎,看樣子不是小麻煩。
“怎麽回事?”校尉上前喝道。
沈雨燃見春草這麽快把兵馬司的人帶來,稍稍鬆了口氣,上前對校尉道“大人,那位小姐帶著人衝到我的鋪子裏,不分青紅皂白就砸了我的貨物,還請大人為民女做主。”
雖然知道如意坊的東宮舊人開的,但兵馬司的人過來巡查的時候,沒有遇到過沈雨燃。
此時見到個這麽清麗曼妙的美人,校尉頓時一愣,聽著她清晰有條理的話,再看地上被砸落得七零八落的胭脂罐子,頓時明白了事情的緣由。
“你是什麽人?為何衝進別人鋪子裏打砸?”
秦懷音沒想到沈雨燃這麽快就報官了,剛才的囂張氣焰全無,倒是她身後有個管事模樣的丫鬟上前道“校尉大人,這是我們秦家的大小姐,祥玉錢莊的東家。”
秦家在江南是大鹽商,另經營著祥玉錢莊,在各處都開了分號。
做生意免不了四處打點,秦家不缺錢,出手闊綽,南城兵馬司自然受過好處。
沈雨燃看出校尉神色的變化,上前道“槐樹巷是大人管轄的地方,他們今日敢跑到大人的地盤打砸商戶,若是傳揚出去,隻怕有損大人的威名。”
紫玉起初被秦懷音的陣仗嚇住了,眼下穩住心神,也跟著道“姑娘,算了吧,這裏無人管咱們的事,等晚上回了侯府,跟雲大小姐商量再做打算,饒不了這個姓秦的。”
侯府?
秦懷音聽到紫玉這裝腔作勢的話,頓時怒目看向沈雨燃“你又勾搭上了什麽男人?”
“閉嘴!”就在這時候,從鋪子裏間衝出來一個人,衝著秦懷音狠狠打了兩個巴掌,直把她打得嘴角流血,“你這個賤女人,還不快滾出去!”
“靈凡,幹得好!”紫玉忍不住叫好。
這兩巴掌著力極大,秦懷音一時被打蒙了。
她從前在東宮時就被靈凡一腳踹開過,眼下看著靈凡,頓時呆住了。
怎麽東宮裏的人都還跟著沈雨燃?
“好了好了,先別動手。”
校尉此時心中已有了計較。
秦家雖然錢多,可如意坊是侯府關照的地方,絕對不能得罪。
沈雨燃道“草民這邊還要做生意,能不能勞煩大人先把這些鬧事的人帶回兵馬司,再行處置。”
“行吧,你也跟著過去,自會給你一個公道。”
“把這些人都帶走。”校尉一聲令下,秦家眾人都被押了出去。
銀杏蹲在地上,心疼地看著地上的脂粉“剛到的貨,全被他們砸了。”
她們幾個都是無家可歸的姑娘,離開東宮,來了如意坊,看著如意坊一點一點的變化,都有的家的歸屬。
眼下家裏被人砸了,難過得想落淚。
沈雨燃伸手擦了擦春草臉頰上的眼淚,柔聲安慰道“你們先把這裏收拾幹淨,靈凡陪我去兵馬司走一趟,放心,秦家有錢,砸壞的這些貨,必然叫他們十倍奉還。”
“嗯。”
蕭明徹走到如意坊的時候,便見到兵馬司的人將秦懷音帶走。
他望向鋪子裏,一地狼藉,丫鬟正蹲在地上哭。
沈雨燃臉上卻掛著淺笑,一邊替丫鬟擦淚,一邊說著什麽話安慰。
他來如意坊,本身聽到暗風的稟告,說雲崢對沈雨燃起了覬覦之心。
卻不想見到了這一幕。
他心裏一直埋怨沈雨燃的。
那麽狠心,那麽決絕,明明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有那麽多的甜蜜旖旎,卻可以輕飄飄的一句並非自願。
他下定決心,等到重回高位,一定要讓她哭著來求自己。
然而,當他看到她精心打理的鋪子被人砸成那樣,看到她小心地跟巡城校尉周旋,看到她淺笑著安慰眾人,他忽然明白了幾分。
從被家人當成禮物送出,到進東宮被人謀害,再到如今在京城立足。
沈雨燃,他的燃燃,到底心裏都在想什麽?
他為何如此愚蠢?
蕭明徹忽而有些無法呼吸。
痛。
如利刃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