滬市，某會展中心主廳。
    上千名記者、自媒體人以及粉絲，已經把觀眾席擠得滿滿當當，無數長槍短炮和手機鏡頭都對準了舞台。
    距離通報的出場時間已經超過了半小時，但今天的主角還沒出場。
    配合舞台背景上那巨幅的寫真海報，多少感覺到有點囂張跋扈的意味。
    “怎麽還沒出來啊”一個腦門油禿的自媒體博主，等得有點不耐煩了。
    “小聲點。”邊上一個同行趕緊做了個噓聲的手勢，“明星大腕遲到，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地中海博主微微皺眉，心裏忍不住嗤了一聲。
    那些真正的大腕從來都是很守時的，除非有不可抗力因素否則基本不會遲到，因為人家把公眾形象和口碑也當做工作的一部分！
    隻有這種半紅不紅的半吊子，才喜歡用耍大牌的方式來彰顯自己的不同。
    但這話也就隻敢在心裏想想，嘴上是不可能說的。
    畢竟……收了人家“潤筆費”的，拿人手短嘛。
    等了將近四十分鍾後，女司儀終於走上了舞台。
    “女士們，先生們，很抱歉讓大家久等了。”
    “感謝諸位百忙之中來到這裏，一起見證我們宏星手機新一任代言人的誕生。”
    “首先，讓我們歡迎宏星科技的總裁趙非凡致辭。”
    掌聲中，一位肥頭大耳的高管走上舞台，說了一堆沒營養的車軲轆話。
    洋洋灑灑十分鍾，中心思想其實就一句：
    我們宏星手機是國內手機行業的領先者，楊妍小姐也是華語歌壇新生代的執牛耳者，雙方達成代言合作，那是天作之合！
    台下掌聲如雷，粉絲歡呼雀躍，有人卻在默默感慨世態炎涼。
    五年前宏星手機隻不過是個剛剛初創的小品牌，趕上國家代工產業鏈成熟，各路手機品牌遍地開花，身陷重圍的宏星手機可謂是舉步維艱。
    之所以後來能異軍突起殺出重圍，除了公司輕資產重營銷的套路精妙之外，簽下許淩月這個代言人也是非常重要的一步。
    當年人氣爆炸的許淩月，為宏星手機帶來了不可估量的破圈關注度，配合著公司鶴立雞群的營銷手法，這才成功熬過了最艱難的時光。
    這樣一位“從龍老臣”，按說怎麽都該給一份豐厚的續約合同。
    然而現在許淩月剛剛露出一丁點頹勢苗頭，宏星手機立刻就拋棄了她，轉而簽下了上升勢頭明顯的楊妍。
    甚至還特意小題大做，破例專門開了個發布會……多少有點往許淩月臉上踩腳印的意思。
    藏在這繁華舞台背後的涼薄，讓現場不少娛記和自媒體人都暗自搖頭。
    “接下來，掌聲有請今晚的主角，我們宏星手機的新任代言人，楊妍小姐！”
    現場的音響裏，響起了楊妍前不久剛推出的新歌《夏花》，一身玫紅色禮服的楊妍，風姿搖曳地走上了舞台。
    觀眾席上立刻尖叫四起。
    “妍妍——”
    “楊妍——！！！”
    楊妍微笑著向觀眾席揮了揮手，另一隻手則牢牢捂在了胸前，擋住了那片溝壑縫隙。
    做作！
    地中海博主忍不住腹誹了一句。
    明明用道具生擠出來了一條溝，還特意選了一條這麽露的禮服，不就是為了秀那一兩肉嘛？
    結果出場還偏偏用手遮上……
    又當又立的，累不累啊
    暗自吐槽間，楊妍恰好從他麵前走過。
    地中海立刻揮舞起熒光棒，嘴裏高呼楊妍的名字。
    哎，錢難掙啊。
    亮相一圈後，楊妍回到了舞台中央，接過麥克風開始背台本。
    反正就是逮著宏星手機一頓狂吹彩虹屁，標準的甲方文案，其浮誇和肉麻程度，讓台下不少粉絲都覺得有點起雞皮疙瘩。
    差不多得了啊，不知道的聽了，還以為你宏星手機真的是國內no.1了呢……
    一套標準化流程之後，進入了最後的媒體問答環節。
    幾個問題下來，地中海博主感覺自己都快睡著了。
    一聽就是事先安排好的台本啊！
    太無趣了，毫無看點！
    排隊等了半天輪到自己提問時，他決定來點猛料。
    “楊妍小姐，請問你覺得自己未來對宏星手機的貢獻，能超越前任代言人許淩月嗎”
    話音一落，全場側目。
    好家夥，你是真敢問啊！
    一直笑靨如花的楊妍，表情也微微有些僵硬起來。
    “宏星手機能有今日的輝煌是公司上下的努力結果，代言人頂多隻是給點錦上添花的作用而已。”
    沒有正麵回答，但是也沒忘記暗搓搓踩前任一腳。
    地中海繼續添油加醋：“楊妍小姐，你先是撿許淩月唱過的歌翻唱，現在又接手許淩月代言過的品牌，你不怕輿論會有非議嗎？”
    這問題一出來，現場的粉絲立刻就忍不了了，罵聲衝天。
    你特麽什麽意思，罵我們家楊妍吃剩飯是吧？！
    楊妍的臉色也黑了下來，表情管理有點失控跡象。
    唯有現場的娛記和自媒體人，在那樂得吹鼻涕泡泡。
    好料，這期的流量不愁了！
    憋了好半天後，楊妍才維持著職業假笑道：“那兩首歌都是開放版權的，大家都能唱不是嗎”
    “我這也是為了公益事業盡一份自己的力，有什麽問題嗎”
    “歌曲的作者周老師本人都沒有發表任何意見，為什麽會有人越俎代庖來指責我呢？”
    話沒說完，觀眾席上已經有粉絲應和起來了。
    “說得好！”
    “支持妍妍！”
    “你比許淩月唱得好多了！”
    楊妍吐了口悶氣，繼續道：“此外，代言人輪換是正常的商業模式，沒有所謂撿不撿的說法。”
    “我能取代她成為新一任的代言人，那就說明我現在的商業價值已經超過了她，這是市場的選擇，不是嗎？”
    地中海點頭道謝，然後在筆記本鍵盤上一通敲擊，寫下了今天的短訊題目。
    《不裝了，楊妍直言許淩月已經過氣！》
    發布不到五分鍾，立刻就有人聞著味兒湧進了評論區。
    “懟得好，楊妍霸氣！”
    “本來就是嘛，既然是開放版權，憑什麽就你許淩月能唱啊”
    “她們家是這樣的，粉絲隨主子，臉比屁股都大。”
    “我都能想象到，她們家粉絲現在無能狂怒的跳腳模樣了。”
    “播放量和人氣都被妍妍的版本碾壓，不服能咋滴”
    “過氣就是過氣，不服有什麽用？”
    “代言都快掉完了，還以為自己是小天後呢？”
    砰砰砰！
    辦公室裏，張虹氣得狂拍桌子!
    這煽風點火的自媒體稿和烏煙瘴氣的評論，讓她感覺血壓狂飆。
    被曾經的女仆騎臉反踩，這感覺要多憋屈有多憋屈！
    下意識往沙發上看了一眼，許淩月盤腿坐在那裏，腰身繃得筆直。
    張虹愣了一下，嘴角浮起一抹苦澀笑意。
    終於知道生氣了嗎
    相處這麽久，她太清楚這位姑奶奶的尿性了。
    那張臉上是看不出多少情緒波動的，可一旦她開始正襟危坐不像條鹹魚的時候，那就說明她生氣了。
    知道生氣就好，還有的救！
    叮鈴鈴——
    辦公桌上的座機響了起來。
    “虹姐，歌曲完工了，不過時間很趕所以有點糙。”
    張虹立刻打起了精神，“沒關係，先發過來！”
    幾分鍾後，一個加密壓縮包出現在她的郵箱裏。
    許淩月也回過了頭，麵色平靜問了一句：“完工了？”
    “對。”張虹點頭道：“我現在就讓運營發布出去，順便diss一下……”
    “不用。”許淩月忽然打斷。
    “什麽”
    “不用那麽麻煩。”許淩月掏出了手機，“我自己來。”
    接收視頻文件，編輯薇博動態，附上簡短的文案。
    “@楊妍，有新歌，快來。”
    文案後麵，直接配了個肉骨頭的圖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