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三十日，景奴沒有集結完，榆林鋪北麵除了少量遊騎探馬，沒有絲毫動靜。

    二十九日一天的時間，又湧來300多起義的遼東包衣，“滅景奴、分田地”的口號深入到每一個包衣的心中。

    而且前兩天，榆林鋪西南麵的深井墩守軍沒來得及撤回蓋州，被三營精銳發現，打了回去。

    誰曾想，深井墩附近的包衣已經被發動，爆發了起義軍的第一場血戰，近200景奴被四麵八方圍攻，盡數誅滅，無一人生還，投降都不給機會！

    雖然起義軍付出了400多傷亡的代價，但打出了血性，複仇之火一旦被點燃，勢不可擋！

    二十九日下午，得知消息的王吒，派出張秀才帶小分隊，運送藥品，安排傷員南下。

    因而，三十日，鐵杆團也未北上進攻，雙方均不進攻，也不撤退，都在醞釀力量，畢其功於一役！

    三十日，依然有不少起義軍湧入，最有意思的開始出現八旗漢軍反正。

    一個名叫石勇的八旗漢軍前來投奔。

    原來在得利贏城，信息不通暢，他們發現盤穀堡被漢人占據，居然湊齊130多人過來攻打，結果被爭世王發兵清剿，一敗塗地。

    石勇接觸到起義軍，被成功發動，裏應外合，拿下得利贏城，隨後便親率100餘人前來參與攻打蓋州，他的目標很明確，要多立功！

    石勇是旗人，又名石佳勇，遼東石姓是大家族，家族內有石廷柱這樣早期加入八旗的漢人，得以在漢姓後加“佳”以示旗民身份。

    注意，所謂的旗人並不是指民族，至少在景朝發家初期，不是指民族，而是一種軍事組織。

    即：以旗統軍，以旗統民，平時耕種，戰時出兵，兵民一體。

    也就是說，旗人包括景人、漢人、以及其他民族之人。

    努爾哈赤的八旗製度，是不是跟衛所裏麵的總旗、小旗有點像？其實八旗製度就是衛所屯兵製度，剛開始不敢叫衛隻敢叫旗，怕影響大而已。

    努爾哈赤不過是安祿山第二，他們愛新覺羅家族做了大名兩百多年臣子，太熟悉大名。

    言歸正傳，起義軍中出現反正漢人，王吒很重視，親自召見石勇，並安排其暫隨特戰隊一起行動。

    五月一日，巳時

    鐵杆團1700餘人，加上新六連2600多人，推進到清河南岸，與蓋州城隔河相望。

    北岸，遼陽守將正藍旗梅勒額真博倫聚集已經抵達蓋州的5000多景軍列隊相迎。

    博倫神色凝重，他跟被氣死的努泰一樣，是年近花甲的老將。

    朝廷南征的任務他們無法擔任，留在遼東養老。

    臨入土前，遼東居然大亂，又得披甲帶刀，重新征戰沙場。

    究竟是什麽原因讓這群海盜敢於出擊整個遼東半島？博倫想不通。

    朝廷南征究竟戰果如何？博倫思索比較多，是不是南征敗了？海盜得知消息後，傾巢出動，想分一杯羹。

    他通過單筒望遠鏡看到河對岸有很多普通百姓，足有2500多人，不用猜，全是漢人包衣。

    他一言不發，把單筒望遠鏡給身邊將領。

    由於要南征，景軍收集一切火器火炮，以及緊俏軍用物資。蓋州匯集過來的將領，僅有博倫一人有望遠鏡。

    “都說說看，此仗如何打？”

    等將領們都看完後，博倫發話。

    “海盜沒多少人，那些造反的狗包衣，大部分沒鎧甲，騎兵先過河，射幾輪箭，狗包衣必然大亂，攆著亂跑的狗包衣，衝垮海盜。”

    說話的海州甲喇額真圖爾莫，是一個獨眼中年男人，粗壯身材，右手指斷了兩指。

    若非獨眼斷指，當打之年的他必然是南征大軍的一員猛將。

    四月二十九日，圖爾莫剛到蓋州時，曾痛罵索必隆久疏戰陣，是大景的恥辱，揚言率1000勇士去踏平海盜。

    可當他了解戰況和探馬匯報後，知曉厲害，沒敢妄動。

    探馬是騎兵中的斥候，在古代軍隊中，是精銳中的精銳，三十多騎出去，回來的不到一半，其他的被獵殺。

    圖爾莫再怎麽勇猛無懼，麵對強悍的海盜，該擺正態度還是擺正了。

    “索必隆，你跟海盜打過，你說說看。”博倫點名要索必隆發言。

    索必隆臉皮抽動！敗軍之將無地位，最近幾天，每天新來的將領，第一件事便是劈頭蓋臉罵他，他隻能忍！

    甚至還有火爆脾氣的，如圖爾莫，不僅罵，還踹他，能怎麽著？還是得忍得憋著！

    “海盜火器犀利，不單是長銃，還有短銃，都能連發，弓箭沒優勢。他們還有威力強大的震天雷，列陣衝鋒時要注意，一顆震天雷足以殺死三名勇士。”

    索必隆沒直接說怎麽打，隻是詳細解釋海盜的武器裝備。

    一片沉默，海盜的火器犀利的優勢擺在明麵，已方沒有克製方略。

    博倫暗歎，若是有火繩槍和野戰炮，何愁滅不了這群海盜。

    可景軍的火器裝備全部用於南征，烏真超哈也隨軍南征，遼東的軍隊隻剩騎射。

    烏真超哈相當於大名的神機營，“烏真”，漢語“重”的意思，“超哈”，漢語“兵”的意思，連在一起指重兵，即重火力兵種部隊的意思。

    攝政王的最新規劃，在一年內烏真超哈不單獨成軍，八旗的每一旗皆要部署烏真超哈，博倫作為高級將領自然知曉。

    然而，再怎麽部署烏真超哈，也跟遼東沒關係，除非南征成功，才會分配部分烏真超哈回遼東。

    打麽？博倫突然覺得很可笑！

    我大景從未出現過野地避戰的軍隊，如今這第一次就要由我來承擔麽？

    守麽？

    不打野戰，隻能守蓋州，等南征的部隊回歸，帶回烏真超哈，有火器之後再跟海盜決一死戰。

    這得等多久，半年算快的。

    “氣死我啦！這幫漢狗如此囂張，真當我大景收拾不了他們麽？”圖爾莫破口大罵。

    原來，推進到北岸的海盜竟然主動向後退了一百步。

    就是**裸地告訴你，過來一戰！

    囂張到鄙視你！

    蓋州南麵的清河，河不寬，60-80米，河上有一座木橋。景軍正在集結軍隊，準備南下征剿海盜，所以沒有拆。

    奇怪的是，海盜帶著起義的包衣們推進到橋邊，也沒有拆，意思是什麽？

    很明顯，他們想要過河打蓋州！

    問題來了，景軍也可以在河的北岸退後一百步，讓海盜們過河後一戰。

    可海盜先做出邀戰的姿態，難道我們也要退一百步模仿？

    況且，是海盜們騎到了景軍頭上為所欲為，打下大半個遼東半島。

    認慫麽？

    博倫胸中氣血翻滾！從來都是我們大景軍隊在漢人麵前耀武揚威，幾時淪落到被人看輕？

    很想馬鞭一揮，5000多景奴衝過去！但形勢比人強，不能魯莽，打過去前得想好怎麽打。

    南岸的王吒，嗬嗬一笑！這都忍得住？

    這還是自認野戰天下無敵的景奴麽？看樣子，世界上從來就沒有滿萬不可敵的說法，挨打了，就會擺正自己的位置。

    正好提振一下己方士氣，多挑逗挑逗對方。

    王吒雙腿一夾馬肚子，衝出陣中，來回在陣前奔馳，巡視自己的隊伍。

    “跟我一起喊，過來啊！”他高聲引導將士們。

    “過來啊！......”山呼海嘯的聲音響起來。

    河對岸景奴，臉都綠了！很多士兵覺得窩囊，他們了解的信息自然不如將官們多。

    “石勇，對岸來了5000多人，你認為周邊的景奴都來麽？”

    王吒要確認軍情，之所以後退一百步，不單純是示威提士氣。

    更重要的是，他意識到戰機出現！一戰定遼東的戰機！

    自古以來，打仗的目的，隻有一個：消滅敵人主力！

    “團長，差不多都到齊了，海州、梁房口關、石門關、遼陽的守軍傾巢出動了。領軍的是遼陽的梅勒額真博倫，我幾年前見過他。”

    石勇有些緊張，沒想到景奴竟然全部出動，不守城了，一群瘋子。

    “哈哈哈！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傳令，全軍再退回五十步。”

    石勇崩潰了，我為啥反正？早知道登陸的漢軍團長是一個十八歲的少年，我打死也不反正。

    少年人心高氣傲，一兩場勝利就傲得沒邊了！經驗少注定要吃大虧呀！

    但石勇不敢發話，剛反正，別亂開口勸，少年人一揮手，說自己影響軍心，人頭能保麽？

    王吒手上的牌，豈是石勇所能了解全的。

    渡河進攻，王吒有信心擊潰景奴，但擊潰後的景奴四散亂跑，抓不住！

    鐵杆團的硬傷在於騎兵，沒法擴大戰果，且騎兵追逐戰，一比一的戰損，拚到最後，騎兵拚完，就隻能打道回府。

    怎麽可能在遼河平原上高歌猛進？

    放景奴過河，爭取在清河南岸殲滅敵人的有生力量！特別是騎兵的有生力量！

    如果計策成功，一戰定遼東不是戰機！是戰果！

    後退五十步的影響巨大，景奴將領們出現騷動，他們害怕的是海盜的火器，精準射程能到一百步，一百五十步外基本沒有危險。

    木橋狹窄，最多並排過五人，通過機動性太弱，在橋上很容易成為對方的火器的靶子，有點智商的將領皆不可能接受這樣的傷亡。

    現在海盜托大，敢放這麽遠的距離，值得出手。

    將領們討論過，海盜的騎兵遠不如步兵強大，索必隆曾在沙河北岸幹掉海盜130多騎兵。

    且海盜的騎兵少，消滅完對方的騎兵，就能極大減輕己方步兵的壓力，抵消對方火器上的優勢。

    博倫猶豫了，南岸海盜不到2000人，包衣2500人基本不用考慮，打不了硬仗。

    人數優勢在我，騎兵優勢在我，是不是該出手了？

    正左右為難之時，北麵出現震動，塵土飛揚。

    遼陽、鞍山驛、長寧堡等地的剩餘留守部隊趕到，約1000多人。

    人數的優勢更加明顯，騎兵加在一起超過一千，這都不敢打，還是大景軍隊麽？畢竟蓋州集結軍隊的任務是南下剿滅海盜。

    博倫終於下定決心，過河！

    “圖爾莫，領300騎兵先過河，騷擾海盜火器。”

    “喳！”

    王吒通過望遠鏡看得很清楚，對方要先出騎兵，這種打法讓王吒有點措手不及。

    如此狹窄的木橋，過橋攻擊，必然是步兵舉著盾牌先開路，現在自己後退150步，景奴也不傻，先派騎兵過橋。

    “特戰隊，隨我前進五十步。”

    砰！砰！砰！

    特戰隊前進五十步下馬後，56半步槍密集開火。

    騎兵想先過河，那就先動手，盡量殺傷騎兵跟放景奴過河不衝突，有殺傷機會就殺，即便景奴不想過河，也無所謂。

    反正逮著機會幹騎兵，沒任何錯誤。

    騎兵跑起來了，不好打，走在橋上，那是碩大的靶子。

    王吒直接取出魔改191步槍，80%的命中率，打嗨了！

    景奴剛過橋30餘騎，便被密集狙擊，傷亡數十騎！尤其是橋上的騎兵，慌亂中數匹戰馬跌入河中。

    不講武德，博倫心中怒罵，不是主動約戰麽？怎麽又跑到100步的地方開火！

    打仗主要分為三類：遭遇戰、防守戰和野戰。

    遭遇戰是偷襲、埋伏、包圍之類，不得不打的類型，跟雙方對自己的評估沒關係；

    若評估，我打不過你，絕大部分軍隊選擇的便是防守戰，守城池、守江河等等；

    若雙方皆評估，我不弱於你，誰也不服誰，這種戰役最精彩！

    拉開了，野戰列陣硬碰硬互搏！

    真正的野戰，陰謀詭計作用不大，拚的是硬實力。

    所以，王吒的行動，不過是惡心景奴，隻要有機會幹騎兵，我就幹！

    你們能怎樣？

    不攻了麽？

    王吒領著特戰隊又退回一百五十步距離。

    “黃毛小兒，看我不剝了你的皮！”博倫用皮鞭指著河對岸大罵。

    當前，景軍諸將皆已知曉，海盜的統兵者是一個騎著高頭白馬的銀鎧少年武將。

    博倫發完火，該幹嘛還是得幹嘛，不攻了麽？心中出現些動搖，海盜火器見所未見，太霸道！

    最終，殲滅海盜，繳獲能連發的霸道火器念頭占了上風，騎兵優勢在我，繼續過河。（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