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齋先生，有一點恐怕您不知道。”

    “什麽？”

    “先皇一直不喜歡我，從未器重過我，更沒有任命我主管軍工廠！”

    王吒精彩澄清，當年先皇三連否：不喜歡，不器重，不讓管！

    錢謙益在一間沒有風的茶室裏，感受到風中飄零，一籌莫展！

    剛開句頭，試圖拿大義勸王吒替朝廷做事，重回工部，傳授新火器製造技藝。

    結果被王吒一句話懟得無法反駁。

    朝廷官函或邸報，沒有任何證據表明王吒曾主管軍工廠。

    事實上，據帝都南逃的官員反饋，王吒身份不過是一個小工匠！

    “新火器事關北伐，事關收複失地，事關直搗遼東，懲辦景州亂臣！”張溥凜然說道，句句緊扣大局大義。

    “還望冠軍侯能傳授工部軍器司工匠製造新火器，重振華夏，必當被萬世謹記，何須在意過往的誤會！”

    “此事我早跟馬閣老說過，我們製造的燧發槍與野戰炮皆可賣給朝廷，售價比朝廷自己打造要便宜。

    對朝廷來說，新火器的質量有保證，節約的銀子用於發軍餉，多完美！為啥朝廷不接受呢？”

    “這......”張溥語塞，王吒回複的邏輯超出認知，太過新奇，一時不知該如何辯論。

    “火器乃國之重器，理當由工部主造，以免泄露機密。”史明法不甘心，強調朝廷主管的重要性。

    “鐵杆團指著火器，養活幾十萬人，怎會泄露，砸自己飯碗麽？閣老放心，我們的防範力度遠比工部強。”

    “這......”史明法緊跟張溥語塞。

    “閣老，兩位先生，在下絕對不會去工部主管新火器打造。成天找戶部要銀子，好不容易要來的銀子，一半被漂沒，沒那時間去扯皮，去管這些事。

    所以，去工部一事無須再談。”

    王吒相當於下逐客令。

    “冠軍侯，朝廷已計劃推出國債，國庫銀子不再緊缺。老夫保證銀子絕不會漂沒，所有物資采買，皆由你負責。”史明法仍不放棄。

    “國債方略，複社已上疏朝廷，推薦國子監司馬建籌劃，此子在籌措銀兩、轉運調度物資上，乃百年罕遇之俊才，一定會協助冠軍侯辦妥新火器製造。”張溥配合史明法勸說。

    “先皇在位之時，國債推行過於匆忙，提出方略者對國債理解過於幼稚，此次朝廷統籌，必定解決國庫緊缺。”錢謙益補了一句。

    王吒黑臉，冷聲回道：“那個提出國債方略的人是我！”

    錢謙益如坐針氈，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誰踏馬的知道你們在帝都有這麽多故事！

    史明法和張溥內心俱震，一直以來的印象，王吒的人設在他們分析中已經定型，武夫加工匠、同時還是一個孩子，很聰明的孩子。

    當年國債居然是一個少年人提出的，少年不僅是武夫加工匠，還懂得治國之策，何其震撼！

    “三位無須再勸，請回吧！

    鐵杆團不需要朝廷支持，朝廷若遭景奴攻擊，我們一定會出兵，遍尋天下，打著燈籠都難找！”

    王吒心累，談一個下午也談不出啥有建設性的合作或共識，朝廷這些高官隻一味的想招安，想占便宜，懂不懂換位思考？

    隻知道講大道理，有毛線用！

    “太子現今年幼，但遲早要繼承大統，冠軍侯一有擁立之功，二有北伐戰功，未來封王，想必不難。

    馬士英嫉賢妒能，把持朝政，阻撓冠軍侯為國效力。隻要彈劾其下台，則政通人和，文武同心，何愁天下不平？”

    錢謙益直接挑明。

    喲！王吒心裏暗笑，總算上幹貨，不談虛的了。

    錢謙益的話他懂，西林黨認為鐵杆團是太子的人，因而表明態度全力擁立太子登基，換取鐵杆團協助西林黨掌權。

    政治家嘛！合縱連橫，協調資源，勾兌統一戰線，沒必要藏著掖著，如此直說也算在談合作。

    三人聯袂前來拉攏鐵杆團，想必是為了借鐵杆團推倒馬士英，西林黨派係全麵控製朝堂。

    史明法比較超脫，但出自西林黨，並不會阻擋西林黨執政；

    張溥的複社，嚴格講，是西林黨在江南的一個派係，西林黨執政後，複社會有更多的人冒出來；

    史明法、張溥和錢謙益近幾日的反複磋商，恐怕早已達成共識。

    “牧齋先生，太子跟我有緣，我會護其周全。至於太子以後能否繼承大統，我不介入，鐵杆團不參與。”

    “哼！”錢謙益徹底怒了，不參與，誰信？好一個狼子野心之輩。他冷哼一聲，甩袖走人。

    最終，會談雙方一無所獲，不歡而散！

    王吒複盤，堅持認為自己立場明確，應對沒有任何不妥。

    西林黨與馬士英之間的黨爭，鐵杆團絕不站隊，愛爭不爭，與我無關！

    西林黨掌權後，對鐵杆團有什麽好處？

    能給糧食？還是能給銀子？

    恐怕是倒貼的時候多，因為西林黨不管如何改良，貪官必定占多數，改不了，根子決定他們的執政風格。

    況且，即便西林黨咬牙從朝廷撥出幾百萬兩銀子、幾十萬石糧食，鐵杆團也壓根看不上。

    沒有任何合作基礎！

    西林黨居然妄想鐵杆團以後聽從朝廷號令，純粹是想拿鐵杆團當槍使。

    說什麽王吒繼續領軍，可什麽時候，在什麽地點打仗，要由朝廷統一調度，這種事情太扯，西林黨必然會各種利用、各種下套。

    尤其是讓王吒在工部軍器司傳授新火器製造技術，分明是西林黨想控製軍火生產與分配，控製住軍火，就為他們控製軍隊提供重要籌碼。

    西林黨想法太幼稚！太一廂情願！

    你們能提供啥？賺錢不行，籌糧一般，行政治理麽？

    算了吧，目前台灣省管理雖粗獷，但民心穩定，建設熱情如火！消費旺盛如潮！

    你們西林黨派人來管，隻怕會適得其反，民眾苦不堪言。還會以各種大局大義，插手煤油、金礦這些資源。

    完全可以預見，火器製造須交與工部，造船必然也須交與工部！

    其實，西林黨若想拉近與鐵杆團的關係，最重要的是認清自己的實力。

    可以嚐試一塊兒軍事行動，建立互信，再投入銀子合作建工坊做貿易，等等之類循序漸進的操作。

    西林黨政治上太不自知，缺乏見識與創新。

    遠不如張世澤、建陽衛、鎮海衛、金山衛等這些武將與衛所勢力！

    隨後幾日，江南儒生群起而動，各種文章詩詞、小道消息鋪天蓋地而來，明裏暗裏痛批冠軍侯：

    冠軍侯挾功自傲，少年無知，藐視天下英才；

    奢靡無度，花費數百萬兩銀子修建神豪樓，終日酒池肉林，不知民間疾苦；

    為支撐其奢侈花銷，肆意克扣軍餉，任意打罵下屬，廣大將士苦不堪言；

    異心已起，無視朝廷，割據一方，搜刮民脂民膏，塗炭生靈；

    工部摸魚郎粗鄙不堪，昔日以摸魚為生，市井小人，一朝得誌，喜羞辱儒家學子；

    傳聞秦淮八燕之寇白門、李香君，已被冠軍侯金屋藏嬌！

    ......

    得知各種離奇到逆天的輿論後，王吒一笑置之！

    西林黨和複社惱羞成怒而已，自持輿論話語權握在手上，決意抹黑搞臭冠軍侯。

    若在治世，還有些效果，但在亂世，能有多大作用？

    識字的百姓終占少數，西林黨高估自己的發動組織能力。

    而且，影響不了江北逃難之人湧向台灣省，逃難的人有地方安頓，能吃上飯，說句不好聽的話，誰還在乎冠軍侯的名聲？

    又沒有另一個名聲好的人收留他們，倘若有，聽到小道消息後的百姓倒是可以考慮一二。

    所以，西林黨若想實質性打擊冠軍侯，應該阻攔湧向台灣省的逃難百姓，應該抵製煤油，抵製玻璃器具......

    五月二十七，王吒的護衛艦隊揚帆出航。

    近幾日，他沒有任何回擊謠言的舉動，也不羞惱氣憤，權且當作現代網絡黑粉，聽之任之，沒時間搭理你們。

    對於各方勢力求見，他全部推掉，由無敵去應酬，包括聞風而動的馬士英心腹吳中聲。

    柳白衣派人傳信，穿越地點位於湖州府德清縣的莫幹山。

    王吒的安全，如今是鐵杆團頭等大事，眾人反對直接走陸路過去。

    於是假借出海回基隆之名，繞道浙江海寧衛，從海寧衛登陸去莫幹山。

    海寧衛跟鎮海衛關係不錯，現在也逐步加入海運船隊，指揮使、指揮同知盛宴招待冠軍侯。

    江南沿海的幾個廢材衛所近一年來，荷包漸漲，日子越過越紅火！

    根本不用費腦筋琢磨如何做生意，兩大策略足夠脫貧。

    一是跑運輸，二是多餘人口遷移去台灣省。

    王吒已安排徐遠山聯絡浙江沿海衛所，跟鬆江附近的衛所互幫互助，共同成立“廢材猥瑣（衛所）聯盟”。

    反正如今朝廷亂得一批，任憑各個衛所苟延殘喘活著，不如大家聯合在一起找出路。

    南名朝廷幾年內不可能去管底下衛所的出格行為，畢竟時代變了，現在有兵就是牛掰，完全不用懼怕文官，甭管是什麽兵，衛所兵也是兵！

    刀生鏽了也是刀！

    對敢過來指手劃腳的文官一樣能砍。

    王吒沒有參與“廢材猥瑣聯盟”的搭建，大致跟海寧衛指揮使和指揮同知描述一番，讓他們跟徐遠山聯絡商討，便啟程前往莫幹山。

    六月二日，王吒一行人抵達莫幹山澹台山莊。

    鐵杆團的布置分為三部分：

    第一，特戰隊九百人，全員化裝為商隊、標行、江湖幫派尾隨王吒同行，或明或暗護衛；

    第二，三營二連一千人偽裝成海寧衛衛所兵，在海寧衛指揮同知帶領下去德清進貨；

    第三，一營三連一千人駐紮海寧衛，為後備隊，如遇緊急狀況，將會全軍出動，血戰到底。

    澹台山莊依山傍水，鳥語花香，實乃幽靜避暑聖地。

    規模極大，約有六十畝。

    “魔探大手筆啊！”王吒入住後，不免感歎，江湖無奇不有，很多大勢力暗中潛伏，來曆神秘！

    魔探的事，王吒已跟穿越者兄弟們詳細介紹過。

    “有點意思，穿越過來悶聲發大財。”無敵同樣驚訝不已。

    本來是東方亮的回家探親之旅，無敵聽聞後，自然也想回現代一趟。

    王吒無所謂，正好順路，無敵探完親後，直接回基隆城就行。

    “我心中一直有疑問，相關部門不知道魔都有這麽一個神秘組織麽？”東方亮越發覺得魔探深不可測。

    “估計知道一些，但肯定不全，更不會知道他們能穿越，頂多當他們是古董圈的神秘組織。”

    王吒篤定，從749局對他的詢問可知，有關部門應該對穿越的信息了解有限。

    “小心一些，搞不好有竊聽或者監控。”東方亮軍人出身，比較警覺，四處查看。

    他們十幾個人入住的是山莊內的一個院子，其他特戰隊員則住在山莊外。

    “有這麽牛麽？古代也能搞監控？”無敵笑著反駁。

    “真不好說，他們掌握的蟲洞搞不好能運輸大量物資。”王吒認真回道。

    “有這能耐，魔探早就派人過來當皇帝了，完全控製平行世界不香麽？”無敵依然反對。

    “不知道，我接觸過田叔，跟柳白衣也是舊識，他們很謹慎，不願張揚。”

    王吒內心很矛盾，有時候，他覺得這個世界水深才有趣，說明人的智商高，充滿各種各樣套路，各種各樣變化。

    可有時侯又很厭世，水被搞得如此渾，還有沒有真誠和道義？

    “澹台山莊的人來了。”東方亮提醒道。

    王吒迅速從胡思亂想中跳出來，微笑迎向走過來的澹台山莊之人。

    “澹台兄，一別數日，風采依舊，小弟有禮了。”

    來人正是清秀斯文的澹台鏡，和煦笑道：“山莊地處偏遠，除了清幽之外，跟神豪樓相比，一個在天，一個在地，侯爺可還習慣？”

    “帶兵征戰四方之人，風餐露宿，刀頭舔血，其實更喜歡清幽之地，不願意長住喧嘩富麗的神豪樓。”（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