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我說完了,誰讚成,誰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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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借由楊業之口,王景也知道了屯騎司馬的身份。
    不得不說,對方確實稱得上是大有來頭。
    可王景哪裏會把驃騎將軍董重和太皇太後董氏這兩個將死之人放在眼裏?
    因此王景眸光泛著寒門,神色淡漠地掃了楊業一眼,冷聲說道:“天子犯法尚且要與庶民同罪,怎麽,這位董司馬難不成比天子還大?”
    說完便直接一聲怒喝:“給我寫,不然我連你也一並處置!”
    “是是是,屬下這便去寫。”
    楊業被王景這一聲怒吼嚇得魂不守舍,連忙擦著額頭上的冷汗,腿腳都在打顫,心中哀歎自己真是倒了大黴了,莫名其妙就卷入何氏與董氏的外戚之爭。
    現在整個洛陽誰不知道太皇太後董氏作為靈帝劉宏的生母,更喜歡從小在她膝前承歡的渤海王劉協?
    可偏偏大將軍何進與太後何氏力挺少帝劉辯,雙方可謂勢同水火,你死我活,遲早要做過一場。
    如今兩大外戚集團爭權奪利,而王景出身太原王氏,在楊業眼中理所當然是何進的人,董立則是太皇太後董氏那一邊的。
    這要是起了衝突,自己小小一個屯騎丞被夾在中間,一個不小心,恐怕立刻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場。
    沒有兵員名冊,王景便讓楊業召集兵營裏的士卒,重新登記,結果滿額七百人的屯騎營,此時隻有不到兩百人。
    營房前的空地上,歪歪斜斜地站著兩個百人方陣,士卒一個個站姿鬆鬆垮垮,毫無精氣神可言,顯然是平日裏就散漫慣了。
    王景冷著臉詢問:“還有多少人沒來。”
    “這個……還有百來人未至。”
    楊業再次擦著額頭上的冷汗,他感覺到眼前的新上司雖然年輕,卻很不好糊弄。
    雖然知道在塞滿了各種皇親國戚的北軍五營,吃空餉什麽的不算稀奇,可七百人的屯騎營,實際編製連一半都湊不齊,在王景看來還是太過分了。
    “好,很好,那些沒來的人,以後也不用再來了。”
    王景有意重振屯騎營,這點卯未至的一百多人,他也懶得管對方為何沒在大營,一律全部革去身份。
    此言一出,底下的士卒立刻就炸了鍋。
    “都給我閉嘴!”
    王景一聲夾雜著思能之力的暴喝,聲震全場,頗有千山虎嘯之威勢,底下的屯騎營士卒當即被震得東倒西歪,噤若寒蟬。
    “我是新來的屯騎校尉,姓王名景。”
    “以前的屯騎營是什麽規矩,我不管,從今日起,屯騎營便隻有一個規矩,那就是我王元旭的規矩。我說完了,誰讚成,誰反對?”
    人群中,還真有十幾名士卒站了出來。
    其中為首之人,目露桀驁之色,似乎仗著背後有人撐腰,很不服氣地看向王景,出言反對道:“王校尉,營中有不少兄弟都是奉了董司馬之命,在外頭奔波勞苦,你問都不問,就盡數開革,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適?”
    而他話音剛落,身旁之人便紛紛附和起來,當著王景的麵開始叫囂:“是啊是啊,此舉不妥!”
    “還請王校尉收回成命!”
    很顯然,這些人都是董立的手下,一些人與其說是軍人,不如說已經淪為了董家的奴仆,自然不會給王景什麽好臉色。
    拿著朝廷的俸祿,卻給權貴跑腿,這種事情在北軍五營倒也並不罕見,很多人都是這麽幹的。
    可習以為常,不代表能夠接受。
    王景眯起雙眸,語氣淡淡地問了句:“還有誰要反對的,一並站出來吧。”
    又有十餘人似乎見王景年輕,還細皮嫩肉的,便以為他這個世家公子哥軟弱可欺,當即也一並站了出來,大聲抗議:“此事應當等董司馬回來後再做決議!”
    其餘士卒則是冷眼旁觀,默不作聲地站在一旁,兩不相幫。
    看著有三十二人站出來反對自己,王景冷冷一笑:“沒有了是吧?很好!”
    話音方落,劍光瞬動。
    王景背上的名劍巨闕應聲出鞘,隨即劍行刀霸,猛然劈出的這一劍,赫然是百戰刀法的第三招。
    霸刀式,威,傾山倒海撼千軍!
    無比霸道的劍氣向前轟然斬出,方才還在叫囂著想要王景收回成命的三十二名屯騎營士卒,全都被這一劍的威勢所懾,身不能動,口不能言,雙足仿佛被釘在了原地。
    他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劍氣掃過,在絕望中被一擊斃命。
    頃刻之間,校場被劍氣犁還一道長達三丈的劍痕,漫天飛舞的斷肢殘臂也伴隨著鮮血灑落一地。
    良久,一陣涼風吹過,血腥的氣味無聲彌漫,這才讓在場的士卒回過神來,盡皆驚恐不安的看向王景。
    “現在,還有誰不服?”
    王景眼神睥睨,手握巨闕,目光橫掃全場。
    此時此刻,屯騎營中再無一人敢對他的話產生質疑,甚至不敢與之對視,一個個紛紛低下頭,兩股戰戰,生怕步了那三十二個倒黴蛋的後塵。
    而眼前的這幾十條人命,對於曾在豫州率部與汝南黃巾軍廝殺過的王景而言,不過是小場麵罷了。
    可對於從未上陣殺敵過的屯騎營而言,卻顯得過於血腥恐怖了。
    要知道哪怕是五年前張角掀起黃巾之亂的那個時候,洛陽也並未爆發大戰。
    他們平日裏雖然也不是沒見過殺人的場麵,可那頂多就是奉命緝捕一下盜匪什麽的,洛陽乃天子腳下,有龍氣鎮壓,哪怕是絕頂高手,也不敢前來造次,因此緝捕盜賊往往十分輕鬆,就算有所死傷,頂了天也就是一兩個人。
    因此這種一次就死上三十幾人的場麵,對他們而言過於震撼了。
    一劍立威,王景話鋒忽轉,語氣變得柔和起來:“好了,礙眼的人消失,就讓我們來聊聊正事。”
    王景深知欲成大事者,必須恩威並施。
    殺人是為了立威,讓底下的人學會服從,但僅僅隻有恐懼所帶來的服從,那是遠遠不夠的,還必須給予希望,讓底下的人對未來有盼頭。
    因此棍棒之後,還要給手下幾顆甜棗。
    “從明日起,屯騎營每日兩操,分別是辰時至巳時,申時至酉時。當然,夥食也會改為一天三頓,並且供應酒肉。十日後,還會進行一次全營大比拚,表現最優異者,前五名將可以贏得玄龍鍛骨丹作為獎品。”
    當聽到每日兩操時,屯騎營的士卒內心早已怨聲載道,哀歎連連。
    畢竟按照炎漢帝朝的軍製,能夠維持三日一操都可以算得上是勤勉,屬於強軍序列的精銳部隊了。
    一日兩操?
    這是要他們去死啊!
    不過王景之後的話,很快就打消了屯騎營士卒的顧慮,畢竟一天三頓飯,還能供應酒肉,這營養跟上了,高強度的訓練也不是不能忍受。
    而隨後“玄龍鍛骨丹”這五個字一念出來,更是讓底下的士卒瞬間炸了鍋。
    不少人都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有膽子大的,甚至直接就開口問道:“校尉,此言當真?”
    這可是玄龍鍛骨丹啊!
    世家大族出身的王景看不上,可對於大部分生於平民之家的士卒而言,這卻是足以讓他們逆天改命的寶物!
    隻要服下,立刻就能人生逆襲!
    作為炎漢帝朝用來培養皇宮禁衛的戰略物資,玄龍鍛骨丹的名氣在禁軍內部可謂大名鼎鼎,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如雷貫耳。
    服用之後,以藥力激發身體潛能,洗經伐髓,鍛出一身武骨,這對於許多出身於尋常百姓之家的屯騎營士卒而言,簡直就是一次他們可以鹹魚翻身的機會!
    王景見士氣已經激勵起來,當即向眾人承諾:“君子一言,快馬一鞭,本校尉向來賞罰公平,絕無戲言。”
    說完還讓身後的十名親衛上前現身說法,隻見他們一個個當眾激發武骨的力量,身體表麵浮現出黑青色的鱗片紋路,正是玄鱗鐵骨淬煉完成的特征。
    “玄鱗附體!”
    “竟然是真的!”
    “確實是玄龍鍛骨丹的功效!”
    一時間,屯騎營的士卒再無懷疑,同時看向王景的目光,也變得熱切起來。
    他們出來當兵吃糧是為了什麽?
    說到底不就是為了能夠出人頭地嗎?
    現在換了個出手如此大方的上司,那還有什麽好說的,幹就完了!
    王景眼見群情踴躍,總算是心滿意足地點了點頭,不枉自己這麽用心畫餅,總算是把這些人的積極性給調動起來了。
    畢竟底下的人要是不好好努力上進,自己這個當老板的,還怎麽建功立業,大富大貴?
    離開時,王景又吩咐王淩:“彥雲,盡快在洛陽城外招募士卒,補齊缺額,屯騎營必須滿編,七百人一個都不能少。”
    王淩不解:“二哥,為何不讓我們的人直接衝入屯騎營?”
    王景手下還有一千私兵,都是曆經了豫州平亂之戰的陳留老兵,目前一直駐紮在外城的東郭大營。
    “對於他們,我另有安排。”
    這些人都是王景的私人部曲,而屯騎營的七百人,則是王景趁著炎漢帝朝的官職還有用,以及太原王氏現在與大將軍何進的關係良好,所以才瘋狂地占朝廷的便宜,換著法子多征召七百人。
    這樣自己的兵力就可以擴大到將近兩千!
    當然,這麽做其實很不合規矩,可頭上有大將軍罩著,還有什麽好怕的?
    不過這種事,能做不能說。
    因此王景也沒和王淩多透露什麽,畢竟又有幾個人能預料到幾個月後的洛陽,天子腳下,首善之地,居然會陷入到兵荒馬亂的境地呢?
    眼下最重要的,還是要不惜一切代價,瘋狂提升自己的實力。
    所以王景才會不停地提升自己的個人武力,還強勢鎮壓屯騎營的反對聲音,以快刀斬亂麻的方式來整頓士氣。
    一切都隻因為他沒有太多的時間和董立這樣的廢物扯皮,必須效率優先。
    見王景語氣凝重,王淩心情也不由凜然,鄭重應承道:“淩,領命!”
    “嗯,去做吧,你辦事,我放心。”
    王景又對王淩勉勵了幾句,隨後便把許嵐叫來,將剩下的最後五顆玄龍鍛骨丹也一並給了她:“嵐姐,陳留老營的士卒訓練也別放鬆,這五顆玄龍鍛骨丹就交由你來分派,隻要表現出色,又證明其忠誠可靠,那便不必吝嗇,直接賜下此丹藥,我們需要盡快增加實力。”
    “你肯定有事瞞著我,不然你做事不會如此緊迫,但你不說,我就不問了。”
    許嵐目光平靜地從王景手中接過丹藥,沒有多問,轉身便走。
    這段時間相處下來,她對王景也有了不小的改觀,也願意聽從他的命令了。
    看著許嵐窈窕的背影緩緩消失在自己眼前,王景心中暗暗歎氣:“形勢緊迫啊,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
    …………
    城西金市,一座裝潢奢華的酒舍裏,幾名身姿妖嬈的胡姬,正赤足裸腰,在台上跳著火熱的胡旋舞。
    伴隨著腰臀的扭動,身上的鈴鐺也嘩啦啦做響,引來台下觀眾的瘋狂叫好。
    此時,二樓的一處包間內。
    哐啷~
    名貴的青瓷酒壺被摔在地上,裂成一地碎片,飛濺的酒水,彌漫起一片醉人的酒香。
    “小賊欺人太甚!”
    屯騎司馬董立破口大罵:“老子還沒找他的麻煩,他倒是找起老子的麻煩來了,當真可恨!”
    提起這事,董立就是一陣糟心。
    原本聽說原先的屯騎校尉升遷,他還以為自己的機會來了,便找了北軍中侯說情,還花錢上下打點了一番,甚至動用了叔父驃騎將軍董重的關係。
    本以為十拿九穩,屯騎校尉非他莫屬。
    結果最後卻是被朝廷空降下來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小年輕,這讓董立如何甘心?
    所以才會故意讓自己的手下點卯不至,目的就是給王景難堪,最好鬧出事端,把王景給排擠走。
    可董立卻沒想到,王景做事這麽狠這麽絕,根本就不跟他耍心眼,上來直接把點卯未至的兵卒盡數開革,甚至還動手殺了他故意留在營中的刺頭和眼線。
    聽完手底下的人匯報後,董立整個人都麻了,王景這麽搞,他的很多後手都完全沒辦法發動了啊。
    “董司馬,我們現在該如何是好?”
    “是啊,董司馬,當初咱們可都是聽了你的命令才和王校尉做對的,現在出了事,你可不能不管咱們啊!”
    底下的人現在都慌了,眼巴巴地看向董立,顯然是希望他能替他們出頭。
    屯騎營的糧餉還是不少的,這對許多普通士卒而言,都是一筆不菲的收入,現在說沒就沒了,誰能樂意啊?
    董立被問得心煩意亂:“都給老子閉嘴!”
    “慌什麽慌?王景小賊肆意妄為,喪心病狂,我這就奏報朝廷,要他吃不了兜著走。你們放心,太皇太後宅心仁厚,必然不會對此事置之不理。”
    “這就好。”
    “還是董司馬你有辦法啊。”
    “吾等誓死追隨董司馬!”
    …………
    三日後,屯騎營駐地。
    王景正在與士卒一同訓練,手下忽然向他通報兄長王蓋來訪。
    兄弟二人見麵後,王蓋便一臉焦慮地提醒道:“元旭,出大事了,屯騎司馬董立將伱濫殺士卒之事捅到了太皇太後那裏,據聞太皇太後聽後十分生氣,說要親自過問此事,派出的人已經在來的路上了,你快想想辦法啊。”
    王蓋現在走的是文官路線,雖然官職升得沒有王景快,卻因為侍從皇帝左右,出入宮廷,與聞朝政,因此反而更加接近權力中樞,消息也更加靈通。
    一聽說太皇太後要處置王景,王蓋便立刻跑來通風報信,還建議道:“實在不行,你先躲到東郭大營,避避風頭再說,我去幫你向大將軍說情。”
    王景知道大哥王蓋這是在擔心他的安危,不過他早就有了應對之法,因此笑著回應道:“大哥放心,此事我已有計較,你在一旁看著就是。”
    “真的?這是大事,可不能胡鬧啊。”
    “哪能啊,我做事素來穩重。”
    “你這麽說,我反而更慌了。”
    不是王蓋不信任王景,實在是他對自己這個二弟太熟悉了,就沒見他做事靠譜過。
    就在兄弟二人交談之際,找麻煩的人來了。
    屯騎營門外,一行數人駕車而來,為首者麵白無須,形貌陰柔,一看就知道是宦官。
    “軍營重地,來者止步!”
    “瞎了你們的狗眼,我奉太皇太後之命前來,誰敢攔我?”
    小黃門左豐趾高氣揚,拈著蘭花指直接就在軍營門前發起飆來。
    他早年為靈帝劉宏辦事,現在又在太皇太後董氏底下聽用,這些年來飛揚跋扈慣了,連享譽海內的北中郎將盧植都整倒過,因而根本沒把區區一個屯騎校尉放在眼裏。
    甚至整個北軍五營,在他看來也盡是臭魚爛蝦,不值一哂。
    要不是太皇太後的吩咐,他才懶得來這個鳥不拉屎的破地方。
    屯騎丞楊業得知是左豐這位陰狠的閹人到來,立刻屁顛屁顛地跑出來迎接,表情討好:“見過左黃門。”
    “王景何在?”
    “王校尉正在營中與士卒一同訓練。”
    “嗬~好大的官威啊,居然還要我親自進去找他?”
    左豐陰笑一聲,心中已經給王景判了死罪,隨後想也沒想,就準備帶著人進入大營。
    因職責之故,楊業不得不硬著頭皮上前阻攔:“左黃門請慢,校尉有命,訓練之時,閑雜人等不得入內。”
    “嗯?你敢攔我!”
    左豐當即不管不顧,帶著人硬闖入營,很快就在人群中認出了身穿金鱗魚甲的王景,怒笑說道:“嗬嗬~想見王校尉一麵,還真是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