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羊腿已經送了過來。

    楊軒和朱高煦坐在門口的台階上，一人一隻羊腿，啃得滿口流油。

    兩人的身邊還放著一壇子酒。

    清晨的陽光下，兩人一口酒，一口肉。

    美哉！

    痛哉！

    吃飽喝足的兩人拍拍肚子，相視一笑。

    隨後結伴在軍營中巡視起來。

    將士們押送著俘虜陸續歸來，完成交接後，便回營帳休息去了。

    畢竟戰鬥了整整一夜。

    朱權也回來了，和楊軒打了個招呼，吃了點東西墊墊肚子，也回去休息了。

    ……

    休整了兩天，大軍開拔。

    開始原路返回。

    行至半路，遇到了順天府伊。

    他親自帶著人，押送糧草輜重過來。

    朱棣接見了他，對他能及時送來糧草，進行了一番勉勵。

    順便畫畫大餅。

    這已經是他的本能了。

    經過一個多月的趕路，大軍返回了順天府。

    休整了三天後，朱棣對從各地調來的衛所兵進行了賞賜。

    然後讓他們返回駐地。

    賞賜用到的錢和物品，順天府的庫存肯定是不夠的。

    朱棣提前下旨，讓京城派人將東西送到順天。

    早點賞賜完，早點讓他們返回駐地。

    畢竟幾十萬大軍，每天的消耗是非常恐怖的。

    京師三大營，肯定是要隨朱棣回到京城的，所以賞賜也不急於一時。

    而此戰所抓到的俘虜，像是阿魯台這些重要人物除外，其他的都被安置在了關外駐紮放牧。

    當然，也安排了明軍看守他們。

    …

    十月初。

    朱棣率領京師三大營已經返回了京城。

    他也沒有第一時間就收回太子朱高熾的監國之權。

    此次離京半年左右，事情還是非常多的。

    太子朱高熾處理過的政務，朱棣肯定是要抽查的。

    所以朱棣給了出戰的將領們和三大營將士們幾天假期。

    自己則在禦書房抽查，太子朱高熾處理過的政務。

    連與媳婦兒溫存的時間都沒有。

    朱棣覺得自己這個皇帝當的太累了，也不知道自己老爹是怎麽堅持那麽多年的。

    每天處理那麽多政務，還能活到七十一歲，實在是太厲害了。

    好不容易抽查完政務，慶功宴也要開始了。

    眾將跟著他朱棣在草原上吹風吃沙子，不好好犒勞一下他們，實在是說不過去。

    舉辦慶功宴的地點在武英殿，文武百官，其樂融融，君臣和諧。

    畫師為了記錄下這具有紀念意義的一幕，從頭到尾，手中的畫筆就沒有停下來過。

    在今天這樣的日子裏，沒有人敢去找朱棣的不痛快。

    攜大勝而歸，朱棣的威望又上升到了一個新的台階。

    同樣，太子朱高熾監國的這半年來，將國事處理的井井有條。

    在官員中的威望也提升巨大，支持太子的文官越來越多。

    武將當中也有一些偏向於太子。

    太子黨勢力越大，朝堂就越容易失衡，朱棣已經在打算打壓一下太子黨了。

    隻不過現在隻存在於他的腦海中。

    慶功宴舉行到一小半，朱棣便帶著幾個兒子率先離席。

    他在，百官放不開，自己也吃的不痛快。

    反正流程已經走完，該說的場麵話也說了，繼續待著也沒什麽意思。

    眾人來到了坤寧宮，徐妙雲已經在這裏準備好了家宴。

    安慶早早就過來幫忙了，現在和徐妙雲一同等朱棣他們回來。

    “陛下到！”

    隨著宮人的聲音傳來。

    徐妙雲領著眾人迎接。

    行禮過後。

    朱棣一大家子，和楊軒夫妻二人進入了坤寧宮。

    哦對了，還有朱權夫婦。

    作為此戰的功臣，朱棣也要給朱權一些優待。

    或者說自己的態度。

    眾人落座，朱棣率先發話“剛才外麵人多，大家也都放不開，吃的不痛快。”

    “現在這裏沒外人，大家也不必在意那些禮節，放開吃。”

    當然，朱棣說的可能隻有他自己。

    朱高熾盡管還要應付前來敬酒的官員，但他吃席吃的可痛快了。

    朱高煦朱高燧兩兄弟坐在楊軒身邊，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也沒有管其他人。

    隨著朱棣話音落下，眾人開動。

    朱高熾朱高煦這兄弟倆就開始搶雞腿了。

    小時候他們倒也會禮讓，但是長大後，每次家宴，朱高旭都會跟朱高熾搶吃的。

    朱棣看在眼裏，倒也沒有去阻止。

    甚至有意放任。

    他已經感覺得到，太子黨和漢王黨的鬥爭，已經開始違背自己當初的意思。

    老二可能真的對儲君的位置有了心思。

    不過朱棣足夠自信，覺得事情還在可控範圍之內。

    所以打壓的也不是太狠。

    徐妙雲又豈能看不明白朱棣的想法，作為枕邊人，她是最了解朱棣的人。

    所以也沒少對朱高煦進行告誡。

    她不希望自己的兒子以後手足相殘，所以為了維護他們兄弟之間的感情，她也是沒少費心思。

    老大老二一人搶了一隻雞腿，不過老二朱高煦並沒有自己吃，而是狗腿子似的，夾到了楊軒碗裏。

    這一舉動，背後可能有很多意思，但是這個場合，它隻能有一個意思，那就是孝敬長輩。

    楊軒笑嗬嗬的收下，然後又夾到了安慶碗裏。

    給眾人撒了一波狗糧。

    朱棣眸子閃爍，最後嘴角露出一絲輕笑。

    自己家這老二啊，小心思倒是挺多，可惜啊，這就是拋媚眼給瞎子看--自作多情。

    朱高熾看著碗裏的雞腿，喉嚨滾動，眼中透露出一絲不舍。

    然後好像下定了某種決心，將雞腿給自己母親夾了過去。

    小老三朱高燧看著自家大哥二哥暗中較勁，覺得沒啥意思。

    便趁著眾人的心思不在飯桌上，偷摸夾著自己喜歡吃的菜。

    朱權從頭到尾不說話，和自己的王妃吃著菜，就像局外人似的。

    這場家宴就在這樣詭異的氛圍當中進行。

    朱高熾心寬體胖，看上去並不在意弟弟跟他爭奪東西。

    反而一臉享受的吃著美食。

    楊軒悄悄觀察著朱高熾的反應，心中暗自點頭。

    有的時候，不爭就是爭！

    他知道朱高熾底氣十足，後者的太子之位看起來搖搖晃晃，實際上穩如泰山。

    上麵有老朱留下立嫡立長的祖訓，和老朱對這個孫子的期待。

    下麵又有徐妙雲，楊軒等人的支持。

    不管朱高煦怎麽爭，最終的結果都是徒勞無功。

    眾人心思各異，家宴也沒進行多長時間便結束了。

    楊軒兩口子，還有朱高熾三兄弟吃的飽飽的。

    期間朱棣和朱權聊著天。

    基本上就是朱棣在問，朱權在回答。

    而內容也沒有涉及朝政，就是問問朱權的兒女。

    幾個成年了，有沒有婚配啊等等。

    楊軒猜測，朱棣對朱權的賞賜應該會體現在他的幾個孩子身上。

    此次北征，朱權也是有功勞的，朱棣也不可能不賞。

    不過，權力朱棣肯定是不會再給的，在這方麵朱棣看得很重。

    畢竟現在的朱權，手裏還有兵權。

    所以不管是為了讓朱權放心，自己不會對他有什麽想法，還是為了防止朱權有異心，他手中的權力，肯定是不能再變大的。

    這也不能說朱棣無情，隻能說，多疑是皇帝的本能。

    ……

    次日，朝會。

    就韃靼阿魯台投降一事正式進行處理。

    朱棣並沒有殺掉阿魯台的想法，在韃靼和大明確立了朝貢關係之後，朱棣封阿魯台為和寧王，繼續統領韃靼部。

    來年開春，返回草原。

    朝會結束前，朱棣宣布三日後對北征有功之臣進行封賞。

    ……

    長平侯府。

    半年多沒有給小朱瞻基授課了，所以今天朝會結束後，朱高熾就把兒子送了過來。

    看到這小子，楊軒也很開心。

    “我交給你的蛐蛐兒，你有沒有幫我養好啊？”他笑著問道。

    “師叔祖，蛐蛐已經死了！”小朱瞻基低著頭，愧疚道。

    “師叔祖，我辜負了你的期待，你罰我吧！”

    “嗬嗬，沒事兒，以後再抓就是了。”楊軒笑嗬嗬揉了揉小朱瞻基的腦袋，道。

    他清楚，像這種昆蟲的生命，一般不會有多長。

    雖然有個別昆蟲的壽命，能長達數年甚至十數年，但隻能代表極少部分。

    聽到師叔祖這麽說，小朱瞻基心裏更愧疚了。

    楊軒察覺到他的情緒變化，便轉移話題，拉著他閑聊起來。

    先是了解了一下他這半年裏學了什麽，然後隨機出了幾個問題考察。

    小朱瞻基的回答很不錯，楊軒也不吝誇讚。

    很快就看到小朱瞻基臉上堆滿了笑容。

    “師叔祖，阿魯台帶兵侵犯我大明邊境，又讓我大明損失了數萬將士。”

    “皇爺爺既然抓了他，那為什麽不殺他呢，還要封他為和寧王？”

    小朱瞻基問道。

    這個問題他還沒來得及問自己的父親，但他覺得，師叔祖肯定知道答案。

    楊軒並沒有直接回答小朱瞻基的問題，引導其思考，最後想出正確答案，才是楊軒認為的最合適孩子的教育方式。

    “那你說說看，要是殺了阿魯台，對我們大明有什麽好處？”他笑著問道。

    “嗯……”小朱瞻基思考了一會兒，回答道“可以為被他們殺死的大明百姓和戰死的將士們報仇，獲得民心。”

    “也可以震懾草原其他人，讓他們知道，與大明為敵，隻有死路一條。”

    “你說的很好，很有道理。”楊軒笑著點點頭，對他進行肯定。

    小朱瞻基臉上露出喜色。

    他喜歡跟師叔祖學習，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師叔祖說話好聽，不管自己回答的對不對，他都會誇自己。

    沒有哪個孩子不喜歡長輩誇讚，哪怕小朱瞻基是皇嫡長孫也不例外。

    “雖然殺了阿魯台能為大明帶來一定的好處，但是並不能使利益最大化。”

    “你皇爺爺是這個國家的皇帝，他要考慮的事情很多，不能因為自己的喜好，就對一件事情做出決定。”

    “他要對整個國家負責。”

    楊軒緩緩說道。

    然後就在地上畫了一個三角形。

    “我以前和你說過，三角形具有什麽性？”他看向小朱瞻基問道。

    “穩定性！”小朱瞻基回答。

    “沒錯，三角形具有穩定性。”

    說著，楊軒又在三角形的三個角分別寫下了韃靼、瓦剌、兀良哈幾個字。

    “你看，韃靼，瓦剌，兀良哈三部，就像這三角形的三個角。”

    “他們相互牽製，如果想要發展變強，就得滅掉其他兩部。”

    “同樣，若是有一部強大，那麽另外兩部為了自保，就會聯合起來，對抗強大的一部。”

    小朱瞻基聞言，若有所思。

    而楊軒頓了頓，又繼續道“你可還記得三國時期？”

    “記得。”

    小朱瞻基回答。

    學習曆史，也是他作為皇嫡長孫的必修課。

    所以三國時期的曆史，他自然是知道的。

    “你把魏蜀吳三國代入到這三部的角度，好好想想，幾十年的三國，為什麽最強大的曹魏，就滅不掉蜀漢和東吳，從而統一天下呢？”

    楊軒引導著小朱瞻基，讓他去思考這其中的關係。

    朱瞻基這孩子比當年的朱允炆更加聰慧，再加上他也已經十二歲了，經過楊軒的教導後，邏輯思維能力更強。

    很快就想明白了這其中的道理。

    “師叔祖，我明白了。”

    “曹魏實力強大，單獨麵對蜀漢和東吳任意一個，都可以擊敗甚至滅國。”

    “但是當蜀漢和東吳聯合起來的時候，就是一股強大的力量，曹魏無法吞下。”

    “皇爺爺讓阿魯台回到草原統領韃靼部，就是為了牽製瓦剌部和兀良哈部。”

    “之前韃靼部實力強大，有著統一草原的可能。”

    “所以我們要打他，削弱他們的實力。”

    “讓草原始終維持著三足鼎立的局勢。”

    小朱瞻基興奮地看著楊軒，說出自己的理解。

    “如果以後誰強大了，想要統一草原，我們就打誰。”

    “讓草原無法完成統一。”

    接著又說了自己對草原的看法。

    啪！啪！啪！

    “厲害厲害！”

    楊軒鼓著掌，毫不吝嗇自己的誇讚。

    小朱瞻基被誇的有些不好意思，臉蛋紅撲撲的。

    “孩子你記住了，半死不活的鄰居才是好鄰居。”

    楊軒認真道。

    “嗯，師叔祖，我記住了。”

    小朱瞻基也認真的點了點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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