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安慶的話，楊軒回想了一下，在腦海中組織了一下語言，笑著說道：“你想啊，那天要不是他讓我陪著你，我們又怎麽可能認識，又怎麽可能會發生後麵的事情。”

    楊軒的目光看向遠處，帶著些許追憶：“你知道嗎？其實一開始，我隻是把你當做妹妹的。”

    “我小時候的事情，我也給你說過，我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

    “如果那個時候我妹妹還活著的話，應該和你差不多大。”

    “所以，你一開始對我那麽好，就真的隻是把我當成你妹妹？”安慶適時問道。

    “嗯。”楊軒沒有做什麽多餘的解釋。

    他一開始確實是這樣想的。

    “她從出生就沒有吃飽過，直到死也是一樣。”

    “她死的時候，北方還沒有收複。”

    “來這人世間，好像就隻是曆劫的。”

    洪武元年，大明剛剛建立，但那個時候，老朱的手裏就隻有半壁江山，北方還很亂。

    楊軒一家五口除了他，都沒有堅持到北方收複。

    安慶沉默，她能夠從楊軒的語氣中聽得出來那種濃濃的傷感。

    “我記得，她死的時候，在我懷裏哭到沒有力氣。”

    “她是活生生餓死的。”

    楊軒抬頭望著天空，思緒好像回到了那個時候。

    妹妹死後，他父親跟他把妹妹要過去說找個地方埋了。

    但他父親回來之後，那一晚，他們一家人吃了頓肉，邊哭邊吃的。

    不過楊軒沒有吃，因為他猜到了真相。

    他也沒辦法去指責父親做的不對，都是為了活著。

    那是他心中永遠的痛，那個時候他也真正理解了史書上的那三個字。

    人相食。

    寥寥幾筆，卻充滿了殘忍。

    後來，一家人都死了，他也長大了些，把跟他同一批的難民一個接一個的找到，都殺死了。

    他不知道自己的妹妹進了誰的肚子，所以就讓那一批人都去死，給他的妹妹陪葬。

    這種事情說不清誰對誰錯，但楊軒不會管那些，他隻想讓那些人給自己妹妹陪葬。

    再後來，他一直在找自己妹妹的屍骨，卻一直沒找到。

    父母和弟弟的屍骨他找到了，也安葬了，功成名就之後，墳墓也重新修了，但他卻再也沒有回去過，隻是找了人打理。

    他心中對自己的妹妹是有虧欠的，連屍骨都找不到，如何安葬？

    所以看到和自己妹妹差不多大的安慶，他就把那些虧欠的感情全都拿來彌補在了安慶的身上。

    安慶聽完楊軒的話，能夠感受到他心中的痛苦。

    什麽都知道，卻什麽也做不了。

    “小軒子……”

    “好了，都過去了，不說那些了。”楊軒吸了吸鼻子，背著安慶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擠出一絲笑。

    “嗯。”安慶輕輕嗯了一聲。

    察覺到氣氛有些沉悶，楊軒主動轉移話題，想讓氣氛輕鬆一些。

    “開始的時候，就和剛才說的一樣，我一直把你當妹妹，但是後來朱老四問我什麽時候和你成親，給我嚇了一跳。”

    “因為這事兒，那個時候我根本就沒有想過。”

    聽到這話，安慶也不由好奇起來，於是問道：“那你後來為什麽會改變想法？”

    “我不想看著你和別人成親。”這個答案讓安慶心裏暖暖的。

    但緊接著楊軒的話，差點讓她破防。

    “還有就是啊，你越長越水靈了。”

    “好啊，原來你是這樣的小軒子。”安慶忍不住道。

    楊軒笑了笑，繼續道：“其實不止是朱老四，還有太子殿下，也希望我們在一起。”

    “所以他安排我隨軍出征，好獲得軍功。”

    “這樣到時候在父皇和母後麵前也好說。”

    “這麽說來，我們兩個一開始就綁定了。”安慶笑著說道。

    “也可以這麽說吧！”楊軒想了想，道。

    但隨即又笑道：“雖然我們的婚事是被安排的，但好在我們之間的感情是真的。”

    “這是做不了假的。”

    聽到這話，安慶也是露出了笑容。

    是啊，感情是做不了假的。

    當初母後那麽試探，不就證明了嗎？

    換了個話題聊了一會兒，氣氛果然輕鬆了不少。

    “走吧，我們再去演武場看看。”安慶說道。

    當初楊軒在演武場練習武藝的時候，她和秀禾就在邊上的陰影下看著。

    “好。”楊軒輕聲道，便推著安慶朝前走去。

    不過，他還是回頭看了一眼兩人第一次見麵的地方。

    因為，那裏不僅僅是他和安慶第一次見麵的地方，也是他和秀禾第一次見麵的地方。

    不知不覺間，當初那個被朱老四嚇得掉眼淚的小丫頭都已經走了十幾年了啊！

    這時間過得還真是快啊！

    剛剛兩人誰都沒有說起秀禾，就是為了避免傷感。

    但卻沒想到楊軒說起了自己的妹妹。

    演武場距離此處不算遠，但楊軒和安慶並沒有趕時間，而是慢悠悠的往前走。

    這條路，二人也走了許多次，處處都有他們的回憶。

    嗯…也不能說隻有他們兩個人，因為…還有秀禾啊！

    這是屬於他們三個人的回憶。

    走在這條路上，楊軒和安慶仿佛看見了當年那三個孩子一起玩鬧的身影，以及開心的笑聲。

    小女孩兒蹦蹦跳跳，時不時回頭喊一聲“小軒子，你快點啊！”，後麵的少年滿臉無奈的笑容，喊著“小公主，慢一點兒！”

    或許是心有靈犀吧，楊軒和安慶相視一眼，從彼此的眼中讀懂了對方的想法，隨後臉上齊齊浮現笑容。

    “小軒子，你快點兒！”安慶忽然開口，帶著笑意。

    楊軒微微一愣，隨即也是笑了出來：“好啊！”

    下一刻，楊軒便推著輪椅小跑了起來。

    為了保持平穩，楊軒緊緊抓著把手，用了不少向上的力。

    如果仔細觀察輪子和地麵的接觸的話，就會發現，輪子幾乎是擦著地麵過去的。

    感受著迎麵吹來的風，安慶感覺自己就好像回到了小時候一樣，忍不住張開雙臂，眼眸微閉，享受著微風吹拂過的感覺。

    時間不長，安慶便感覺楊軒停了下來。

    她睜開雙眸，就見兩人已經到了演武場。

    演武場這邊很少有人來，所以也就沒有打理，已經長了不少雜草。

    哪怕是鋪了石板，也阻止了不了雜草想要生長的意願。

    “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演武場上都已經長了這麽多雜草了。”楊軒語氣感慨。

    當年，他就是在這裏和朱棣切磋交流。

    隻是每一次受傷的都是朱棣，直接給他打出了心理陰影。

    現在想想，還有些好笑。

    那個時候，自己的膽子可真大，連皇子親王都敢揍。

    更別說是勾搭皇帝和皇後的嫡女了。

    自己能安然無恙的活到現在，這命確實挺硬。

    “想不想看我打拳，就和小時候一樣？”楊軒俯下身子，看著安慶笑問。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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