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無賴薛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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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首肯後,他們父子二人一同走進陳蕃的住處,陳蕃之父因為突然有要事去辦,沒有陪伴客人。由於陳蕃之父事前沒有同兒子打招呼,事出突然,陳蕃來不及準備,以原生態的樣子見客。薛虎見院中荒蕪已久,陳蕃不修邊幅、其貌不揚、神情呆板,且室中淩亂不堪,很不以為然,用嘲諷的口吻說:“都說你飽讀詩書,文質彬彬,你為什麽不懂得整理房間來迎接客人?連起碼的禮節都不懂,難道不是徒有虛名嗎?”
陳蕃見他出言不遜,有些氣惱,於是毫不客氣地反唇相譏:“大丈夫處理事情,應當以掃除天下的壞事為己任,怎麽能在意一間房子呢?”薛虎聽完後啞口無言,薛勤聽後認為陳蕃有澄清世道的鴻鵠之誌,不禁更加對他刮目相看。他想試探其學問深淺,是不是死讀書,於是以和藹的語氣問道:“眾所周知,武帝以來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但老夫聽說賢侄既鑽研儒家學問,同時又探究法家學說,不知什麽緣故?”
陳蕃聽後,點點頭,款款說道:“叔父在上,恕小侄鬥膽妄言:昔董子天人三策,宗法為核,雜取陰陽,四權貫穿,三綱五常,天人感應,相輔相成,大漢繁盛,功不可沒;但是,小侄還聽人說,漢初重視黃老之學,休養生息,成就文景之治;再上溯到秦,商鞅少好刑名之學,專研以法治國,孝公支持,奠基霸業;李斯師從荀子,帝王術成,協助嬴政,覆滅六國,一統四海;武帝以降,漢運多舛,當今之世,國祚危殆,凡各學說,精糟並融,當順時勢,擇取其粹,小侄雜學儒法,乃取精華,融會貫通,考察形勢,相得益彰。如無不妥,還請叔父賜教!”
聽了此言,薛勤如驚聞天言,連連點頭,讚道:“賢侄活學活用,出神入化,堪當大任!”“叔父謬獎,綆短汲深,恕小侄紙上談兵,班門弄斧。”陳蕃紅著臉說道。薛勤見狀更加佩服,連忙說道:“賢侄過謙!”說完此話,他看看自己空有一副好皮囊的兒子,不免心酸,暗自歎道:“唉,兩個孩子雖然年齡相仿,但是從誌向、才學等方麵對比,判若雲泥。”
他黯然神傷。薛虎見狀,內心不屑又不服,倔脾氣發作起來:瞪眼、跺腳,搖搖頭,鼓起嘴巴,絞盡腦汁想要回敬陳蕃幾句,但是話還未出口,便被父親拽走。由於薛勤恨鐵不成鋼,用力較猛,將薛虎弄得踉踉蹌蹌,差點摔倒。薛虎此次造訪不僅沒有誠懇地向陳蕃學習,反而開始嫉妒陳蕃。在路上,他憤憤不平地說:“他就是個書呆子,將來不會有什麽出息,還掃除天下的壞事呢?見過大言不慚的,沒見過這麽大言不慚的。”
薛勤聽了,愈加憤怒,他氣得胡須隨著腮幫子抖動了幾下,嗬斥道:“休得無禮,不是老夫的麵子,你想見,人家都不願意見你!你憑、憑什麽看不起人家!昔有董仲舒三載不窺園,十年磨一劍,今有陳蕃手不釋卷,無暇掃屋,你成天胸無大誌,遊手好閑,碌碌無為,老夫都替您害臊!”薛虎聽了,見父親氣成這樣,將頭扭到一邊,不再吱聲,但是內心賭氣地想:“哼,多讀了一些書,有什麽了不起,騎驢看唱本,走著瞧!”
到家後,薛勤顧不上喝茶解渴,將薛虎徑直領到書齋,用手指著成堆的書,限他在十日內將《詩經》《大學》《中庸》《論語》《孟子》以及董仲舒的《天人三策》《士不遇賦》《春秋繁露》等通覽一遍,務必將這些古聖先賢的話爛熟於心。
薛勤的話很嚴厲,態度很堅決,他說:“陳蕃同你年齡相仿,人家能飽讀詩書,你也一定能辦到,如果腹中空空,將來察舉、征辟,無論是賢良方正科、賢良文學科、明經科、明法科還是明陰陽災異科等等,你都不精通,怎麽能夠選上,選不上就當不了官,像你這種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人日後靠什麽謀生?難道厚著臉皮沿街乞討不成?那還不如早早死了的好。”“沒,沒這麽嚴重吧,我,我還可以做生意嘛。春秋時期的陶朱公經商積資巨萬……”
薛虎實在對讀書不感興趣,他隻好尋找理由,小心翼翼地輕聲辯駁道。薛勤聽後,感到腦袋嗡的響了起來,他氣不打一處來,用手指著薛虎的鼻子說:“豎子不足教也!陶朱公範蠡雖出身貧賤,但是博學多才,被後人尊稱為‘商聖’,他三次經商成巨富,三散家財,世人譽之‘忠以為國;智以保身;商以致富,成名天下。’你以為經商很容易嗎?我實在看不出你有這方麵的才能,況且,你也不是不知道,朝廷曆來重農抑商,對商業活動及商賈采取了許多限製,甚至是輕視手段,如禁止商人從事糧食買賣,加重商業稅收,並且規定經營商業和客店的,都不準立戶,不分給田地房屋,子弟終生不得做官,甚至還強令商賈去從軍;商人是位於貴族、官吏、農民、手工業者之後的下等人;景帝時的算緡錢,規定凡有貲財萬錢者,應納一百二十錢,武帝時初算緡錢,商人緡二千而一算,手工業者緡錢四千一算……如果不如實報告自己家財,構成匿稅罪;在實行鹽鐵專營的同時,又推出《均輸法》和《平準法》限製商人利益——這兩部法的具體內容我記不清就不說了,你自己尋找,仔細閱讀,然後告訴我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到底還要不要大言不慚地妄言去學陶朱公!”
說完,他吩咐男仆孫牛將薛虎的床具搬到書齋之中——書齋前有一個小庭院,經過一道院門通向薛府其他房屋,他嚴令孫牛每天準時將飯菜從院外送入,每天隻允許薛虎飯後走出書齋在庭院中散散步、曬曬太陽,決不允許薛虎擅自出院門,否則他就要與薛虎一同受罰;當然也不允許家裏男女老幼擅自從外麵進入書齋——反正是閑人莫入——否則要嚴懲孫牛。
這意味著在此後一段較為漫長的歲月裏,薛虎吃喝拉撒睡都要在書齋之中了,而且幾乎與世隔絕——薛勤這麽做就是為了讓他與荒唐的昨天一刀兩斷,同富貴人家的綺襦紈袴子弟、狐朋狗友們斷絕往來,將他塑造成像陳蕃那樣的好學上進端正賢良之人。
孫牛力大無窮,對主人薛勤忠心耿耿,言聽計從,由他來“看管”薛虎真是再合適也不過了。薛虎聽了父親的訓誡後,嚇得癱倒在書案前,雙目無光、臉色慘白,呆若木雞——他想:這可如何是好?過這種冷卷枯燈的寂寞軟禁生活等於要了我的小命!他不由得回想起昔日呼朋引伴招搖過市,踏青陌上的情景,無論是草長鶯飛,還是柳暗花明,無論是酒醉飯飽,還是聲色犬馬,都讓他魂牽夢縈,愜意無比……
可是,眨眼間,這些盛景樂事都像海市蜃樓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了——殘存在心中的記憶隻能讓他回味,留戀,痛苦——他恨不得能夠將這些記憶連根拔除,好像從來沒有經曆過、體驗過這些令他癡迷陶醉的東西,這樣他現在就不會因為失去這些而苦惱了,可是這怎麽可能呢,記憶的碎片豈能像碎瓦片一樣被撿拾得幹幹淨淨,打掃得連一點點碎屑都不留——
他沮喪地想:唉,現在這種活法真是生不如死啊!——極有可能等不到當上官,我就在鬱悶痛苦中一命嗚呼了!陳蕃啊,陳蕃,你刻苦鑽研聖賢書,本來不關我的屁事——真是做夢也想不到,他竟然連累我也要讀書——不,是受罪。薛虎在書齋是度日如年,幾個時辰過去後,他不僅一個字也看不進去,而且簡直快崩潰了。晚上躺在床上,他輾轉反側,心想:無論如何也要擺脫這種囚犯般的生活,可是,究竟如何脫身呢?沒有父親的同意,想出院門都難,祖母、母親等寵愛他的人也不能夠到這裏來,怎麽辦?
他一夜未眠,第二天上午,他還沒有想出好辦法,愁得茶飯不思,更不想讀書。但是他不得不苦苦思考,終於,到傍晚時分,他想出一條妙計。
之所以說這一計策是妙計,隻是相對而言的,因為目下,薛虎已經達到極限的忍耐力實在不允許他耗費更多的時間和精力醞釀出更好的計策——其實這是一條苦肉計——意味著他要想擺脫眼下被軟禁的處境、重獲自由、回歸花天酒地的生活,必須要讓父親回心轉意——而這要想靠母親,甚至是寡居多年的老祖母以及其他任何人同他心平氣和地說道理根本不可能:
一者,是母親她們不願意這樣做,因為作為一個父親,他望子成龍並沒有錯,而且天經地義,她們會理解一個父親的良苦用心,支持其行使作為人父的職責;
二者,即使母親、祖母等人願意勸說父親,父親也不會同意——他做事一向穩重,深思熟慮而行,不是能輕易被說服的——除非他屈服——這意味著必須盡快同老祖母見麵,將自己的苦楚添油加醋地說給她聽,必須能讓她悲慟落淚,得到她的同情和支持,使她由原先的默許轉變為極力反對兒子在教子上的極端手段和非常之舉,由她向自己的兒子施壓,這樣局麵才會有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