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四十章 窈窕淑女花下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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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天亮,紅依踏著寒霜趕去頌梅書閣,牆角的書桌上果然留下了蒙麵女子的筆墨,寫到:“好一張不溫不火,不補不瀉的平安湯。”
    紅依小心收起了留字,道:“如今也隻有你懂得我此時的心境。玉陽與迤邐雖從不往來,但我兩任掌門無辜慘死,我又怎能當做絲毫不知。開這麽一個平安湯,也是我良心兩不為難,無奈之舉罷了。”
    老閣主服下湯藥,果然不好不壞,吃睡都和往常一樣。隻是盯著紅依那一身水紅色的衣衫,眼神中顯得靈光了許多。
    轉眼間十多天過去了,紅依接到了三鳳帶來的書信,說沈從戎已經拜祭過玉澤尼師,丐幫和玉陽一切都好,讓她不必掛念。
    夜晚,紅依望著低沉的星空,臉上籠罩著一層淡淡的愁雲,不知為何,歌潭的星夜無論什麽時候都比迤邐山的耀眼,似乎看上一眼就能亮到心裏。十多天來,林婆婆每隔兩日都要為紅依備好洗澡的熱水,說是花瓣可以嫩膚和養顏,還有祛疤的功效。新衣服更是添置了好幾套,件件得體鮮豔。紅依的肌膚確實比往日淨白了不少,即使在幽暗的月光下,依然顯得冰滑剔透。
    涼風徐徐,一片薄雲纏繞在明月周圍,總也舍不得離開,渾白的月色頓時被點綴著密密麻麻的黑影。她走回房間,打開火靈瓶取出一滴水,默念心法,低聲道:“歌潭主,您睡了嗎?”
    陸無淵持筆的手突然頓住,道:“我在寫字,冬夜寒冷,你怎麽這麽晚還不休息?”
    紅依道:“我本來是要看書的,可是不知怎的,心裏總是很亂。”
    陸無淵緊張道:“出了什麽事?”
    紅依歎了口氣,無奈的望了望窗外,道:“迤邐山的靈女們,無緣無故病倒了二十多個,她們說是去北山竹樓養病,可是我總覺得哪裏不對勁,為什麽她們至今一個人都沒有回來過。”
    陸無淵眉眼一轉,心道:“北山竹樓,我怎麽從沒有聽說過迤邐山建有什麽北山竹樓?”輕聲道:“紅依,迤邐山一向行事詭異,匪夷所思,所作所為從來沒有道理。你住在那裏,凡事莫要過於關心,隻順著他們,保全自己就好。”
    紅依點點頭道:“可是連一年前去養病的靈女也沒回來,北山竹樓會不會是子虛烏有呢?”
    陸無淵道:“迤邐山樓宇眾多,機關重重,一切都不好揣度的。”
    紅依手掌的水瞬間幹了,她又取出一滴,道:“歌潭主,月台師兄,他回去了嗎?”
    陸無淵垂下眼簾,道:“他已經回和氣台了,隻是莘誠子道長還在長安。”
    紅依嗯了一聲,不再說話。過了很久,才聽到陸無淵悠遠的聲音:“紅依,快些睡吧。記得萬事一定要小心,再過一段時間,我去迤邐山接你。”
    紅依臉上一熱,縮手咬著食指,把手掌的水全抹在了下巴上。陸無淵隻見紅依收回水滴,當她已經睡了,撥了撥燈芯繼續寫字。
    白衣女子和紅依越來越有默契,兩人有時會剛好撞見,各自莞爾一笑。紅依隻怕她會在夜間凍著身子,刻意在書閣放置了暖爐,並在座椅上鋪了一個柔和的小毯子。就連如此,白衣女子仍然不和紅依說一句一字,隻要紅依一來,她便匆匆離開。紅依有時會把幾個心中的疑問留字與她,第二日,書桌上便會留下簡短的答複。
    這日,紅依留下的,是一片花瓣。正是林婆婆每日準備洗澡水時特意撒下的。一反往常,白衣女子留下的不是字條,而是一本書。紅依看了一眼書名《美人秘錄》,已是眉頭一皺。整本書極其平整嶄新,似乎很少被人翻閱。紅依掀開書皮,一個泛黃的書簽躍然紙上,寫道:此書乃我多年偷抄總結而成,莫要與旁人看上一眼。麻姑。
    紅依不禁一驚,原來這白衣女子名為麻姑,腦海中她白衣飄飄,長發及腰,背影處頗有幾分仙資綽約。想來也是一個容貌秀雅,才情不凡,天下無雙的玉人,卻起了一個如此不景氣的名字,麻姑。紅依深吸一口氣,小心看了看周圍,才坐下來平心翻書。
    原來大半冊書卷畫的都是花草圖。她雖不識花株的模樣,但那血紅色的花瓣,妖媚如女兒迷人的雙唇,凸出飽滿的唇峰。唯頂株一朵,花瓣層疊錯落,帶著淺淺的褶皺,猶如女兒嘟起小嘴,嬌嫩的讓人想入非非。紅依又怎會不知,這些花瓣正是林婆婆每逢為她沐浴,總要在水中撒入一籃。
    書的後半卷,清楚寫到,此花名為美人花,必用女子之血生根,四季常開。紅依赫然一顫,平落的心頓然提起,驚道:“怎麽會是這樣?”她清楚的記得,綠茹和鬱金曾和她說過,迤邐山的美人花,花開半山,傾國傾城,哪是牡丹芍藥這些俗物所能比的。
    紅依的腦海中突然想起一件事情,這幾日來給自己送飯倒水的都是一個陌生女子,若以綠茹和鬱金的性子,怎會不來和自己鬧上一鬧。且等自己看完了這書,一定要去瞧她們一瞧。
    紅依捧著書冊,再往後看,便越發看不下去。書中盡是寫到:用美人花花瓣沐浴,可使女兒肌膚冰透如水,白嫩無暇,用花蕊調茶,可使女兒雙乳飽滿,臀圓腰纖。用花莖做枕,女兒月餘後發密柔順,嫵媚可人,用花根磨粉,女兒服用後百依百順,從此一心。然美人花大美即大毒,凡使用者,無有子嗣,陽壽皆不過二五。
    “二十五歲!”紅依幾乎驚叫出聲。仿佛一個晴天霹靂,手心裏已全是冷汗。她呆坐了很久,將《美人秘錄》藏在書架的一角,剛要關門離開,忽見一個白色身影躍窗而入,直直的躥向藏書的角落。
    紅依伸手便攔,慌亂中隻覺得此人和麻姑是一樣打扮,但書關重大,自然容不得大意。那女子身手敏捷,片刻已將書抓獲在手,紅依腳下也疾,當即近身到她背後,點她曲池、外關,轉身抓了書的另一半。
    紅依本要看她眼神,便知是不是真的麻姑,那女子卻忽然鬆手,空中一個半翻,點了紅依雙側臂臑,雖力度不大,倒也使紅依手上一酸。紅依急忙轉身,不料那女子已看出她招數,抓她右肩,點腳落地到她身後,拍她臂上曲池外關二穴,隨即拉著她左腕逼她鬆手,抓了《美人秘錄》另一半。紅依見她模仿自己,卻是力道遠遠不足,她雖奪書巧妙,自己也未曾示弱。這才抬頭看清對方的雙眼,正是麻姑本人不錯。道了句:“你是麻姑?”
    白衣女子道:“你是紅依。”
    紅依慌忙鬆了手,道:“麻姑,美人花毒如何解法?”
    白衣女子眼神一黯,道:“書上不寫便是沒有。”說完轉身從窗戶離開。
    紅依搖搖頭道:“五行陰陽,相生相克,一定能找到的。”
    她滿懷躊躇的鎖了書閣的房門,去了靈女閣。一個穿著薑黃色小襖的靈女迎春爽聲道:“綠茹和鬱金,她們十天前就不在靈女閣了。副閣主說,今年玫花園人手不夠,要她們兩個去給花莖裹蘆花保暖,好安全過冬呢。”
    這時,一個身著翠衣的靈女如意搖著孔雀扇走出,嘴上喊著:“好熱,好熱啊!”說著開始解開前胸的衣襟,紅依隻見她一對酥胸躍然而出,半裹的小衣藏不住兩朵渾然的雪白。
    迎春哼了一聲便離開了,嘀咕道:“在佛女麵前賣弄什麽。”
    紅依很快就發現如意確實額汗淋淋,雙頰的紅暈時隱時現,如兩瓣盛開的桃花,分外妖嬈。問道:“你還好吧?”
    如意拋來一絲媚笑,道:“佛女,你以為鬱金和綠茹真的是去養花了嗎?她們太多嘴,知道老閣主和副閣主太多秘密的人,都會被趕出靈女閣。再說,迤邐山怎會容她們在姐妹中間胡言亂語,把主子的往事當笑談?”
    紅依陡然緊張,道:“那她們不是去護花了?會去哪裏?”
    如意把頭斜靠在木柱上,道:“副閣主安排,我又哪裏猜得到?隻是一年前我們的好姐姐華英,就因為亂說了老閣主的事,被罰去到玫花園養花,到現在也沒回來過。她們三個說不定在那裏相聚,這會兒聊的正樂呢。”如意說了這一番話,顯得氣喘籲籲,胸前跟著一起一伏,別提有多誘惑。
    紅依不禁一陣陣擔心,道:“如意,你可知道去玫花園的路?”
    如意掏出手絹抹著鎖骨的汗珠,道:“我可不是多嘴的人,我呀,還真不知道。”
    紅依憐憫的看了看她,轉身回了住處。
    林婆婆正在幫紅依打掃房間,看見紅依走進,端著水盆便出去了。紅依揭開香爐,發現林婆婆已經好久不在房中點燃熏香,連茶水也都更換了,心中又多了一層說不出的疑惑。她急忙跑到走廊,喊道:“婆婆,您先留步。”
    林婆婆轉身答應,道:“姑娘有什麽吩咐?”
    紅依笑道:“我今日覺得身上困乏的很,晚上麻煩婆婆再為我備些洗澡的熱水。”
    林婆婆樂嗬嗬道:“老婆子一定準備好。我這,我這就去多采些花瓣。”
    紅依道:“那,煩勞婆婆您了。”
    林婆婆提了花籃從房間走出,她不知紅依正悄悄跟在她身後。但見林婆婆走入迤邐殿,躡手躡腳,時不時東張西望。
    紅依更加疑惑,心道:“難道林婆婆也是偷偷去采花的。”
    林婆婆繞過七八個木柱,躲在一處拐角的牆根,閃身進了一間暖閣。紅依急忙縮身在拐角,貼著牆壁,聽到屋內仿佛是什麽機關被啟動,發出嘎嘎的開門之聲,然後又合上了。
    紅依躡手躡腳的走進暖閣,屋內沒有炭火,連一張桌椅和床榻都沒有。若不是跟著林婆婆,又哪裏會想到,這樣小的房間裏竟然藏著一處密道。
    環顧四周,一束陰幹的梅花靜立在花瓶裏,格外引人注目。紅依試著搬動花瓶,兩塊半圓的石門緩緩移動,剛好暴露出一個圓圓的洞口,緊接著又緩緩的合上。紅依搶在前穿過密道,石門瞬間關閉。眼前忽然漆黑一片,紅依才發現自己竟然沒有準備一個火折子。
    這時,忽聽見前邊不遠處一聲咳嗽,一道微弱的火光飄動,傳來林婆婆嘀咕的聲音:“奇怪,密室的門怎麽又響了,我明明已經關好了呀?”
    紅依也稍稍適應了黑暗的環境,探了探腳下的台階,躡手躡腳躲在一旁。但見林婆婆站在原處,自言自語道:“我還以為是五梅姑娘又跟著我,我老婆子啊,越來越糊塗了。”
    紅依聽著她莫名其妙的說了一通,轉身又朝著地道深處走去,長長舒了口氣。
    走著走著,隻聽到頭頂傳來咕咕咚咚的腳步聲,還有嘻嘻哈哈的歡顏笑語,紅依才知,原來這地道路過靈女閣。緊接著,密道折而向下,似乎是隨著地勢正在下山。
    林婆婆突然熄了火折,推開一扇小門,光線射進,紅依立即貼牆而立,唯恐被看到了身影。過了許久,才小心的推開柴門。
    一個大約人高的山洞,垂著厚厚的樹藤,果然一個天賜的好屏障。紅依扒開藤蔓向外望去,隻見半山腰處搭著幾頂簡陋的草屋,一片片綠油油的美人花各自吐著傲人的芳華。迤邐山的景致和玉陽截然不同,山行綿緩,坡地縱橫,沒有一絲高冷的風骨。
    紅依順著緩坡向下望去,直直的看到了迤邐山的山門。心中也不知是喜還是悲,卻生不出一絲跑下山的念頭。她拉了幾根樹藤裹在頭身,姑且也算給自己偽裝,帶著輕功朝草屋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