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壽辰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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寵後日常!
季珊話中的諷刺,季瑤也隻做沒有聽到,根本不願多去管它。而方才的事,霍老太太方才見季瑤不似往日般幼稚,反倒是談吐不凡,認定能入自己眼的人絕不是那些子拿喬的,也就命人帶了幾個粗使婆子出去,不多時,這才抬進來一架五扇曲屏屏風,上麵分別畫著“麻姑拜壽”“鬆鶴延年”“六合同春”“福壽雙全”以及“玉堂富貴”。
方才季珊的雙麵繡乃是五女拜壽圖,針腳細密,且繡工十分精湛,仿佛上麵人物都要從刺繡之中走下來一般。而季瑤抬來的這一架紫檀曲屏上的畫,則是大都以寫意的手法畫成,雖不如雙麵繡般栩栩如生,卻也有自己獨特的風骨。
霍老太太將兩件東西都看了一遍,笑道“這是你二人自己做的?”
季珊忙道“是呢,為了給老太太賀壽,花了不少功夫,老太太若能喜歡,辛苦也是值得的。”又很是得意的看了季瑤一眼,自信自己的雙麵繡定然能夠壓住她。
對於這來得可謂是莫名其妙的敵意,季瑤也是微醺。講道理她根本就不知道季珊的腦回路怎麽長的,為什麽非要和她過不去。這樣多日子,她根本不和季珊計較,但後者卻愈發的不待見她了,中二病眼裏,但凡是要搶自己光環的人,都是壞人。
霍老太太的性格,季瑤也是摸到了幾分。她和季家的老太太不同,自家的老太太是個極重麵子工程的人,並且慣於維護自己的權威,對於自己的閃光點要不遺餘力的爆發出來,力求豔壓群芳,以博得眾人的眼球來滿足自己的虛榮心,這樣的人,對於別人觸動自己的權力,自然會視對方為眼中釘肉中刺。
譬如季家的老太太對羅氏的態度,便可見一斑。
而霍老太太相比而言,務實得多。這屋裏這樣多的好東西,換了別人可能盯得很緊,但她從來不吝嗇,說送也就送了。但這樣視錢財如身外物的人,真能得了她親手抄的佛經,隻怕比季珊得的座屏更好。
念及此,季瑤也知道自己必然是入了霍老太太的眼,一時心中十分痛快。又有人打了簾子進來笑道“老太太,承恩公府的太太和姑娘們來了。”
所謂承恩公,隻有皇後的父親才能接受的爵位,故此承恩公府乃是皇後和霍老太太的娘家宋家。如今宋家來人了,別人自然都要讓道。
霍老太太笑得眼睛都眯上了“好好好,讓她們進來吧。”又轉向了一旁的侍女,“我瞧著三姑娘這書畫上的造詣十分深厚,我喜歡得很。正巧我這裏也少一架屏風,且擺在屋中吧。將二姑娘的雙麵繡妥善收起來,過幾日裱了。”
季珊原本打定主意要壓季瑤一頭,誰知道霍老太太的態度高下立判,讓季珊心中十分不舒服。但她又不是傻子,知道是方才澄水帛的事讓季瑤長了臉麵,一時深以為恨,但承恩公府的人來了,她也不好再留,隻好出去。
季瑤姐妹剛要出去,霍老太太又指著霍柔悠說“柔兒,帶著安哥兒陪你姨媽去吧,別悶壞了。”
霍柔悠也不推辭,點頭稱是,抱著弟弟就和季瑤並肩走著“兩位姨媽且隨我去吧。”
季珊心中有氣,轉頭陰惻惻的看了她一眼“跟你一起?我也配跟你一起?我可不像有些人,四書還沒念全呢,便有心思去看那些子雜書,這樣鑽營。”
聽她拐彎抹角的罵自己,又見霍柔悠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季瑤也不想跟她計較,說“你惱我和我說就是了,總拿小的使氣也不是個樣子,夾槍帶棒的給誰看?如今還在平南侯府呢,崔婆婆叫我們無論何時都要記著自己的身份,你都忘了?”
想到崔婆婆說過不管什麽時候都不要做有辱家門的事,季珊臉上紅了紅,睨著季瑤“得了便宜還賣乖,你也配說我的不是?”說罷,又賭氣先走了。
見她走了,季瑤也是長長的歎了一口氣。本著成年人的立場,她是很少和季珊起爭執的,因為她覺得自己慣看世事,和小孩子一般見識就有些過火了。但季珊好像從來不這樣想,在她眼裏,自己接招了是欺辱她,不接招是看不起她……
中二病真可怕!
霍柔悠抱著霍安,見季珊走了,這才歎了一聲“我看你們家養出了三個女兒,個個不帶重樣的。我娘秉性最像外祖母,二姨這炮仗性子,姨媽就……”
“我怎麽了?”季瑤問道,又捏了捏霍安的小肉爪子,逗得他咯咯直笑,霍柔悠慢吞吞的說“姨媽一肚子壞水。”
季瑤連瞪她幾眼,後者笑得臉都紅了,抱了霍安,引了季瑤往水榭去了。穿過架在湖麵的橋,霍柔悠這才慢慢說“我瞧得出來,祖母很喜歡姨媽。姨媽也是能耐,那澄水帛,尋常人連聽都沒聽過,自然也不會知道。咱們雖說什麽女子無才便是德,但祖母卻從不信這一套。祖母常說女兒家若是連一點事都不知道,光顧著相夫教子,豈不是也白費了一副皮囊和心性。”又說道,“姨媽且將佛經收好,祖母從不給小輩佛經的,姨媽是第一人,自然意思有些不同。”
坐在水榭之中,因為季家人今日來得很早,而季珊此刻又不知道去了哪裏,故此水榭之中隻有季瑤和霍柔悠姐弟。不多時又聽浮橋上一陣喧鬧,又見幾人簇擁著而來。為首的那人是個看來十七八歲的女子,眉眼之中十分溫婉,梳了個飛仙髻,見了季瑤和霍柔悠坐在一處,也是笑起來“我還說我來得早,原來還有更早的。”
季瑤忙起身迎上去“吳家姐姐。”
那正是定國公唯一的妹妹,也是季炎的未婚妻吳婉筠。因為早先一直在守孝,什麽活動都沒有出席。如今見了季瑤,也是笑起來“今日改了性子,願意和你外甥女兒坐在一處了?”
“好姐姐,行行好救救命,多少年前的老黃曆了,咱們也就不必再提。”季瑤笑道,又見吳婉筠身後有不少的世家貴女,也是忙起身讓了,“我還說怎的坐了這樣久,一人也不見。你們是不來都不來,一來便紮堆兒呢?”
眾人嬉笑自若的坐了,原主雖說對自己老娘是個刻薄性子,但既然能得到史官“美而惠”的評價,自然是上得廳堂的,和眾人聊得十分歡喜。眼看著人漸漸多了,眾人也和自己同伴或坐或立的去說話,水榭上一時氣憤很是融洽,不時有女孩兒的笑聲傳來,銀鈴般悅耳。
吳婉筠左看右看不見季珊,問“你們姐倆往日形影不離,今日怎的不見了你二姐?”
季瑤不以為意“惱我呢,不知道去了哪裏。”
吳婉筠看著季瑤,深深覺得自己守三年孝後,好像什麽都變了。季瑤往日何等捧季珊,今日竟然會讓季珊惱了自己,實在是匪夷所思!
不覺有人從浮橋上翩然而來,一上了岸,便笑了起來“大姑娘原來在這裏,我家那位正找姑娘呢。”
這人看起來約莫十四五歲,顏色十分動人,竟比弄畫還強了幾分,隻是雖說周身綺羅,但還是一眼就知道是丫鬟。
霍柔悠原本正哄霍安,見了這丫鬟來,唬得跳了起來“是我誤了。”四下裏喚來乳母,將霍安托付了,這才說,“我這就去。”又拉了季瑤,“姨媽隨我一起去,也好沾沾福氣。”
那丫鬟笑道“什麽福氣不福氣的,我們那位又不是廟裏的彌勒佛。”說罷了,又打量了一下季瑤,掩唇笑道,“我瞧著這長平侯府的姑娘,真是個頂個的好。霍家的太太便是一等一的人物,這位看起來比霍家太太還好上幾分。”
不知她是誰,季瑤也不能貿然接話,隻是佯作羞赧的低下頭去。又見霍柔悠忙忙慌慌的,隻好隨她去了。
一路到了門房處,平南侯府門前,如今各處顯貴都到了,可謂是門庭若市。立在抄手遊廊之中,見一頂小轎從正門被抬了進來。看那小轎的模樣,隻怕隻能容下一個女子。而能從正門被抬進來的,必然都是貴客。季瑤心中有了些計較,又見立侍之人個個屏氣凝神,模樣那般的莊重,也是明白了幾分。
身邊那丫鬟忙迎上去笑道“三姑娘,霍家的大姑娘已來啦。”轎簾微微動了動,便露出一張笑臉來“我說呢,柔姐兒不能誑我的。”又被丫鬟扶下了轎,她模樣看來十分的稚嫩,也不過和季瑤霍柔悠年歲相仿,長長的頭發梳成辮子,戴了金累絲鳳花嵌珠寶頭麵,雖說繁重,卻襯得她氣度逼人,一身桃色掐金線百蝶穿花紋案長裙,又滿滿的靈動。
霍柔悠笑道“我應承了你,自然不會說話不作數的。”又拉了季瑤一下,“姨媽,這位是……”
“見過三公主。”季瑤很上道,能讓霍柔悠撇了滿室貴客來迎接,除了皇後所出的三公主,隻怕沒有別人了。更何況三公主的身份尊崇,自該從正門被抬進來。
三公主好奇的打量著她,旋即笑道“你是長平侯的女兒?”又笑起來,“今日我是來賀壽的,可別跟我作揖。”又俏生生的行了個福禮,“我應該給你作揖才是,你是柔姐兒的姨媽,按著道理,我也應該喚一聲姨媽的。”又指著季瑤笑道,“別看我關在宮裏不問世事,但你們那點子心思,我都是知道的。你哪裏是來迎接我的,你分明是來瞧我四哥的。”
季瑤看著她的笑容,心中忽然百感交集。她往日執行任務的時候,自然在宮裏生活過的。宮中的人,斷然不會有這樣純真的笑容,除非她一直被嗬護著長大,鮮少經曆過宮鬥。
看來,裴玨的確很疼愛這個妹妹。
見季瑤不說話,三公主輕輕的哼了哼“姨媽倒是不理我了。”又轉頭指著門外,“小姨媽,你可別嘴硬,若是見了我四哥你還能這般,我才服你。”
順著她的手指看去,隻見那從馬上下來的男子身著寶藍色團龍密紋窄袖窄身長袍,一頭烏發被鑲玉發箍束起,他的一頭烏發仿佛是潑墨一般濃鬱,襯得容顏十分的白皙,仿佛從來沒有曬過太陽似的,反倒是有幾分病弱之色。目如朗星般璀璨,鼻梁高挺,目之所及,幾個立在門前的官家小姐都紅了臉龐。
那是如今的四皇子,未來的楚武帝裴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