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何妃生了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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寵後日常!
從禦花園一路回了麟趾宮,雪團子都懨懨的,行到了麟趾宮跟前,才可憐巴巴的問道“四嫂,鬱母妃說得是真的麽?有了小弟弟,母妃就真的不疼花朝了?”
知道方才鬱貴嬪那話讓這孩子心中沒有安全感了,季瑤撫著她的小腦袋“花朝,你聽四嫂說,你是你母妃身上落下來的肉,她不會不疼你的。咱們都疼你,你是最小的,咱們誰會不疼你?”
雪團子撅了撅嘴,還是點頭,拉著季瑤的手賣力的往前走著。看她走路搖搖擺擺的樣子,季瑤心中酸軟,輕輕撫著自己的肚子。宿主會差點將羅氏氣死,原本就是因為自幼沒有母親在身邊,而能夠接觸到的女性長輩又不是真的對她好。而她一定要將身子養好了,自己的孩子定要自己看顧著長大。
皇後已然在麟趾宮坐鎮,見季瑤牽著雪團子回來,笑著將雪團子抱在懷中“花朝跟四嫂去哪裏玩了?”
“禦花園。”雪團子脆生生的回答,又轉頭看著門外,“弟弟生出來了麽?”
皇後神色黯然,將雪團子交給乳母抱著“胎位不正,怕是難產,現下接生女官和擅長婦科千金的太醫都在其中了。”她說到這裏,沉沉一歎“都是第二次生產,怎的還會難產?莫不是要和淑妃一樣?”
聽她提到劉淑妃,季瑤默然。依著道理,皇後若真的和劉淑妃的死脫不開關係,依照常人的心思,該對此人諱莫如深才是,偏偏皇後並不避諱提到劉淑妃。季瑤始終堅信皇後和劉淑妃的死沒有關係,這樣的反應自然再次加重了季瑤的肯定。
何妃的聲音已經聽不太真切了,想來因為難產,她的力氣正在流失。沉默的坐在皇後身邊,季瑤不敢開口,總覺得自己一旦問出來,何妃就真的完了。雙手緊緊交握在一起,屋中幾乎死一樣的平靜。顯然雪團子並不適應這樣的氛圍,不住的張望著,卻又礙於皇後和季瑤都不說話而不敢開口。
良久的靜默之後,外麵又有人疾步而入,進門就向皇後行了個大禮“主子娘娘,太醫院正差奴才來問主子娘娘一句,何妃娘娘難產,保大還是保小。”
皇後倒抽了口氣,險些要昏過去,季瑤忙扶住她“何妃娘娘如何了?”
“不好,已昏過去了。”那宮女額上滿是汗水,話中也淨是哭腔,又努力的抹了抹自己的臉,“還請主子娘娘定奪。”
屋中一時全靜了,季瑤一馬當先吩咐道“快將小公主抱下去。”乳母也不敢怠慢,忙抱了雪團子下去。皇後胸口不住的起伏著,臉色也十分的難看,咬著牙好半晌才說“保小,盡力救治何妃。”
對於皇後的這個舉動,從人道主義來說,的確很是對不起何妃,但是季瑤理解皇後。女人對於天家來說,就是裝孩子的容器罷了。這隻容器碎了,還有下一隻。隻是同為女人,皇後的一句話就定了何妃的命運,也讓人從內心深處迸出寒意來。
撫著肚子,季瑤難免也有些兔死狐悲之感,不知道若是自己麵臨這樣的時候,皇後會不會也說出“保小”兩個字來。
這宮女去了之後,又過了幾乎一個時辰,從正殿之中才傳入嬰孩的哭聲來。許是因為在母體內憋久了,他聲音有些細微。皇後一激靈,也不顧產房血腥,往正殿去了。季瑤自然也放心不下,跟在皇後身後一起進了正殿。
殿中氣味腥甜,季瑤有幾分嘔吐感,勉強壓住後,跟在皇後身後進去。而太醫和女官們都伏在床的兩側,不難看出他們的意思——何妃怕是真的救不回來了。
那頭一個乳母打扮的人將懷中的繈褓托到皇後跟前“回主子娘娘,是個小皇子。”
皇後沉沉的應了一聲,接過孩子抱在懷中,低聲道“你們都下去吧。”說罷了,這才坐在床邊。何妃躺在床上,因為脫力,臉色已然蒼白,薄被之下還在涓涓淌血,將被褥都染紅了。“何妃,來瞧瞧他吧。”皇後深吸了口氣,這才將聲音之中的哭腔給壓下去,“你瞧,這是你的兒子。”
聽到“兒子”兩個字,何妃勉強睜開眼,費力的支起身子,將孩子抱了去“他這樣小,就跟花朝當年出生的時候一樣小。”因為在母體內憋久了,他小臉青紫,又像是嗅見了母親的味道,蹭了蹭小臉,睡得十分香甜。
何妃笑了,點了點他的小鼻子“真小呀,要長到花朝那樣大都要好幾年呢。”因為血液快速流失,她說著說著,聲音懨懨沒有活力,“主子娘娘,我知道我不成了,我唯獨放心不下兩個孩子,沒了娘,又該如何過活?他們還那樣小,主子娘娘……”
“你寬心就是了,自有我呢。”皇後長長的一歎,“他們是陛下最小的兩個孩子,陛下會疼他們的。”
何妃緩緩的露出一個笑容來,又低頭看著懷中的孩子,囈語一般“母後會照顧你和姐姐的,乖孩子……”也不知是不是動靜太大,小皇子忽而哭了起來,嚇得乳母忙從外麵進來奶孩子。何妃則躺在床上,看著小皇子被乳母抱在懷裏安撫,也是笑起來“真是個愛哭的孩子……小名兒就叫楠楠吧,楠兒有淚不輕彈……”她聲音漸次低了下去,臉上的笑容也如同煙火一般,絢爛之後了無痕跡。
季瑤將這樣的場景看在眼裏,隻覺得難受,尚未說話,已然吐了出來,皇後忙讓人進來給她整理。季瑤一麵被人擦嘴,一麵死死的看著何妃的屍體。往日她見過不少死亡,但是隻有這一次,她切實感覺到了痛苦,猶如切膚之痛,絲毫不能緩解。
這深宮之中,爾虞我詐之事那樣多,何妃毫無疑問成了鬥爭之中的犧牲品,就如劉淑妃一樣。而她的性子溫婉可人,和誰說話都是溫溫柔柔的。她現在卻死了,這深宮之中再也不會有這樣的人了,況且還有兩個年幼的孩子……
季瑤覺得難受至極,護著肚子喘了幾聲,勉強壓下去淚意。殿外的雲板聲已然響起來,一共四聲兒,不時有太監尖細的嗓音傳開“何妃娘娘歿。”
因季瑤懷有身孕,她很快就被請回了鳳儀宮躺下,一躺下近乎一個時辰。裴玨上完朝來接她,見她病懨懨的,心中大駭,忙摟著她問“誰欺負了你?”
“沒有。”勉強抿出一個笑容來,“我們回家吧。”
她不是悲天憫人的聖人,生死無常的事,她早就知道了。隻是即便如此,一個鮮活的生命在眼前消失了,她做不到熟視無睹,更何況這個人前些日子還和自己說笑,現如今隻剩一具冰涼的屍體了。
坐在馬車上,季瑤伏在裴玨胸口“何妃死了。”
“我知道。”知道她目睹了何妃之死,心中怕不好受,孕婦本就容易多想,他摩挲著她的發,“就像我母妃一樣。”
季瑤長長的鬆了口氣“若是我也遇到那種時候,你答應我定要保孩子,你也要順利登基,那樣我才死得不冤。”說到這裏,見裴玨臉都變色了,忙笑道“我隻說如果。”
“沒有這個如果!”裴玨低聲嗬罵道,“沒有你,我要孩子有什麽意義?”又緊緊摟著她,“我母妃就是這樣死的,我不會讓你也這樣。何妃也不過是被——”
劉淑妃的死,一直是裴玨心中最深的傷疤。生日即是母難日,更何況劉淑妃為了將他生下來,付出了性命。季瑤伸手,輕輕撫著他的俊臉,柔聲道“裴玨,你到現在還是認為是母後做的?”
裴玨靜默了幾分,他從來沒有在季瑤跟前說過自己對皇後的懷疑,如今季瑤這樣問,無疑是她都知道了。“你素來冰雪聰明,我瞞你也沒有什麽意義。”他聲音低了幾分,其中透露出來滿滿的恨意,“我母妃死得蹊蹺,難產一點征兆也沒有,隻可能是被人做了手腳。隻是若能做手腳,除了就在現場的皇後之外,又有誰?況且她那時膝下無子,必然……”
“裴玨!”他越說越恨,季瑤朗聲打斷了他,見他怔忡,握了他的手放在心口,“你聽我說,母後的確是有嫌疑,但是我以為不是她。”見他想要反駁,季瑤伸出食指覆在他的唇上,“我知道你認為母後是看你是個皇子,這才一行去母留子的罪行。但你可想過了,她為什麽要這樣做?不管是哪個皇子成為太子,來日登基後,她都是母後皇太後,嫡庶有別,聖母皇太後和皇帝再親,份例也不能越過母後皇太後去,那她為何犯險去對付母妃?若說是爭寵,就更沒有道理了。瞧瞧父皇如今,他寵鬱貴嬪,也寵何妃,可是你瞧他對母後的敬重有半點虛假?就像我們一樣。”
她說到這裏,臉龐微微紅了“你愛我,疼惜我,將我放在和你相同的地位上。父皇待母後是一樣的,再寵一個女人,那個女人也越不過母後去。宋家已然是烈火烹油鮮花著錦,母後犯不著再去犯險。你明白麽?”她說到這裏,握著裴玨的手,“況且你明白的,不是母後要靠你,而是你要靠母後。”
裴玨並沒有說話,瞳孔微微顫抖著,看得出在做思想鬥爭。季瑤並沒有說錯,不是皇後要靠他,而是他要靠皇後。因為他是養在皇後膝下的,所以皇帝才會在裴璋廢了之後飛快的立他為儲君。他勝在是皇後教養長大的,雖不是貨真價實的嫡子,但也差不離。
皇帝不是此刻非立太子不可,更不是非立他不可,隻是他是最好的人選。沒有兩宮皇太後並立,皇後來日的太後之位才用不可動搖!
其實皇帝,是在給皇後肅清以後的道路!
季瑤倚在他懷裏“裴玨,放下你對母後的偏見可好?她縱有萬般不是,總是將你撫養長大,更不說此事事關母妃的死因。咱們總要查清楚的,不能讓母妃白死了,也不能因為懷疑而和母後離心不是?”
裴玨握緊了拳,即便對皇後懷疑了這樣多年,但他不能說季瑤說的話沒有道理。隻是若不是皇後,那麽這樣的直接利益方……腦中忽又浮出一人的影像來,他眉頭狠狠蹙緊,低頭懷抱她嬌小的身子“好,咱們一起查清楚,還母妃一個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