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二嫂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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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寵後日常!
    六月之中天熱,皇帝貪涼吃多了涼物,鬧起了肚子,現下還臥床不起,政事上的東西也就全部丟開手,交給裴玨了。皇帝到底上了年歲,指不定哪天就馭龍賓天了,況且這一番監國,自然讓朝臣心中開始盤算小九九了。
    “你如今今非昔比,不知道多少人都盯著你呢,行事該比往日更謹小慎微才是,處理了政事,更不要忘記去侍疾。”一麵給他整理朝服,季瑤一麵囑咐道。因皇帝如今不上早朝,朝會都是裴玨全權主持,是以必須謹慎為上,一旦給禦史或是有心之人察覺什麽,一折子送到皇帝那裏去,隻怕要出事。剛囑咐完,就被他摟了腰,惱得直拍他“做什麽?還有舍不得的?”
    裴玨笑道“你這樣將我掛在心上,我怎麽舍得你?”不等她分辯,就將她抱個滿懷,“我昨兒個命人往豫州去了,讓他們好好兒盯緊裴璋。”
    作為皇帝實際上的長子,裴璋的存在始終不能掉以輕心。以他那結黨營私的罪名,削爵圈禁都是綽綽有餘了,但皇帝沒奪爵也沒圈禁,而是將他扔到了豫州去,說是曆練,實際上是製衡裴玨而已,讓他知道,他頭上還有個哥哥呢。
    而如今裴玨監國,這個節骨眼上要是出了什麽事,皇帝必然認定是他行事不夠周全,不配為儲君。到時候裴璋定然也會伺機而動,怎能給這臭小子撿漏?
    季瑤瞋了他一眼“同我說做什麽?你難道一點主見也沒有?”轉身又抱著正在吐泡泡的灼華,“快瞧你那傻爹。”
    裴玨好笑道“你我之間,難道要有什麽瞞著對方的事?這些事自然該讓你知道。”見他靠近,灼華蹬著小短腿揮著小胖手,直往他懷裏靠,嚇得裴玨忙抱了她“可別亂動,摔著了不是惹娘的眼淚麽?”
    “她這樣小,聽得懂什麽?”季瑤笑道,正巧知書從外麵進來,對這樣的場景目不斜視,“太子妃,方才長平侯府遞話來了,說是老太太沒了,要太子妃選個日子回去奔喪。”
    老太太死了?季瑤心念一動,旋即長長的舒了口氣,老太太一死,這長平侯府是真的清淨了。隱隱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瞧著正在裴玨懷裏笑得滿臉口水的灼華,又回過神來。也有四五年了,現如今,她連孩子都有了,又何必去想那些不快的事?隻是老太太這一蹬腿一閉眼,還要累得她和季玥他們這些孫子輩的守孝呢。
    “知道了,我會選個日子回去的。”不是季瑤冷血,而是老太太生前做下的那些事兒太過奇葩,季瑤真生不出什麽悲切的心思來,匆匆應了一聲,吃了飯,將裴玨送走,又奶了灼華,這才坐在了臨窗的羅漢床上搗鼓小衣裳小褲子。
    臨到半上午之時,有人來報,說溫友海來請平安脈。上次叮囑溫友海做的事現下還沒有回應,季瑤早就盼著他來了,拾掇了自己,又讓他進來。一進門,溫友海先向季瑤打了個千“太子妃殿下金安。”
    “溫大人客氣了。”季瑤立馬讓人去給他端一碗茶來,嚇得溫友海忙擺手“不敢當,不敢當。”見身邊的人出去,他又從藥箱裏取出一本陳舊的本子來,雙手給季瑤奉上“實不相瞞,淑妃娘娘雖已去世多年,但好在脈案尚且留著,還請太子妃過目。”
    要說什麽中醫術語,季瑤那真是兩眼一抹黑,硬著頭皮翻了幾頁,發現其中有一頁竟被撕去了,隻留了如犬齒般的撕痕“溫大人,這是怎麽回事?”
    溫友海探著身子瞧了一眼,忙道“回太子妃,臣也不知何故,找到這本脈案之時,其中的這一頁已經被撕去了。隻怕是有人知道會有人查淑妃娘娘的死,這才想毀滅證據。”
    這樣的舉動,不是正好暴露了劉淑妃的死因並非意外嗎?季瑤細細的看著那撕痕,能看出已經很陳舊,絕不是最近才添的。將脈案合起來,見攸寧端了茶水進來,季瑤笑道“怎麽換了寧姐姐?知書那妮子呢?”
    “躲懶去了。”攸寧笑出兩個酒窩,又對溫友海福了福,這才將茶端給了他。季瑤一笑,知道換了攸寧來是最好的,知書雖好,但這些事上麵,的確是比不過攸寧的。
    溫友海謝過,接了茶呷了一口,那茶香清冽,勉強讓他內心平複了些,道“昔年看顧淑妃娘娘的,是當年的太醫院正邵樹榮,當年淑妃娘娘難產而亡,邵太醫自認是自己沒能照看好淑妃娘娘,辭官了。”
    季瑤似聽非聽,扣著羅漢床上的小幾。若真是意外,那也是生死有命,皇帝的重情義隻對皇後,劉淑妃應該還達不到讓他處置朝臣的地步。所以這個邵樹榮此舉,未免有些欲蓋彌彰了。“不知溫大人還是否和邵太醫有聯係?”
    因為來得急,溫友海臉上汗漬漬的,忙摸了手巾擦去汗水“雖說有些聯係,但到底不多。前些年聽同僚說,邵太醫年事已高,已然去世了。”
    “去世了?”季瑤咬了咬牙,好容易找到的人證,現下可算是沒了影。翻了幾頁脈案,上麵無非是寫著劉淑妃的體質如何,也不知道被撕去的那一頁上麵寫了何事,能讓對方如此緊張,非要撕去不可。沉吟片刻,季瑤道,“不知邵太醫的家眷如今可在京中?”
    “邵太醫已然告老還鄉,”看季瑤臉色變化莫測,溫友海直歎這太子妃年歲雖不大,但卻是個難以琢磨的主兒,也不敢有半點隱瞞,“臣記得,邵太醫的故鄉,是在濟州。”
    “省得了。”季瑤頷首,又覺得無力得很,“多謝溫大人肯告知這一切,請去偏房吃一碗冰碗再行離去吧。”溫友海如蒙大赦,忙不迭的出去了。待他一走,季瑤也長歎一聲,倚在軟墊上,攸寧坐在另一側,倒是氣定神閑“太子妃想查這個邵樹榮的家眷?”
    “咱們還不知道誰將這一頁給撕去了。”季瑤能得到時空局優秀探員的稱號,這麽多年不是白練的,最基本的應急能力還是具備的,“也不知道是邵樹榮為了保命將它撕去了還是有人想要毀屍滅跡……”她說到這裏,又翻了幾頁脈案,正是生產當日所寫——“胎位不正,難產,以十三太保方劑治之,助正胎位,保和安胎……”
    對於這些實在不明白,季瑤看了一會子就覺得頭昏腦漲的,偏巧灼華又尿了,也就舍了脈案去給灼華換尿布。攸寧一麵搭手一麵說“這次老太太沒了,二老爺怕也要去,我就不陪太子妃去了。如今太子妃在高位,不知道多少人盯著,多仔細一些,總沒有錯處。”
    長平侯府乃是大楚的百年世家,加之季家出了個太子妃,老太太也有正二品誥命在身,她一朝合眼了,有不少人來吊唁。其中最為顯赫的,自然是頭七那日回去奔喪的季瑤了。
    對於老太太沒啥好觀感的季瑤心中雖沒有悲傷的念頭,但這麵子工程也要做好了。祖母去世,做孫女的也要守孝一年,是為五服之中第二服“齊衰”,剛一下馬車,已然有不少的人迎了上來,被簇擁到了靈堂,長平侯和二老爺分立靈堂兩側,正在哭號,而季烜等人也麵帶悲戚跟著哭。
    見她來了,眾人忙給她行禮,季瑤一一扶起了,又見二老爺兩鬢斑白,神色也如同摧枯拉朽一般憔悴,和自己目光相接,微微一笑“太子妃。”
    他憔悴不堪,季瑤心中也生出稀薄的同情來,禮儀性的一笑,行了個家禮“二叔,二哥哥。”嚇得兩人趕緊躲避,擺手說“使不得”。羅氏拉了女兒,輕聲道“你二叔二哥再不是以前那樣了,你放心就是了。前塵往事,咱們也不必多計較,好歹是一家人,不必逼他們太過。”
    因季珊的事,二老爺算是徹底知道自己以前不管兒女造成的後果有多大,回去就將季烽給結結實實揍了一頓。有二老爺在上麵壓著,季烽的確漸漸改好了,也不去脂粉堆裏打轉了,而是利用起分家之時分到的財物做起了生意,日子也紅紅火火的。他本就聰明,現下娶了商戶之女雲氏,考了秀才,正要準備考舉人了。
    到底也是一筆寫不出兩個季來,既然羅氏都這樣說,那麽季瑤當然相信叔叔和堂哥改好了,暫時卸下了那層鄙夷。給靈位上了香,又掐了自己的大腿,勉強憋出了眼淚,羅氏和楚氏並吳婉筠忙來勸她止淚,季瑤剛起身,就聽一個恍如銀鈴般的笑聲“這想必就是三妹妹吧?哎喲喲,我都不曾見過,好生標致的人物,怪道太子殿下喜歡得了不得呢。”
    靈堂之中原本悲切,這樣的一聲嬌笑實在是格格不入。季瑤循聲看去,見那人約莫二十上下,生得唇紅齒白,頗有幾分動人顏色,此時一身素衣,有些楚楚可憐的風韻。
    “二嫂。”並未見過此人,季瑤沉吟片刻,還是不鹹不淡的叫了一聲,季烽麵露尷尬,斥責她說“當著祖母的靈位,你一副有喜事的樣子是個什麽意思?”
    雲氏不以為意“我第一次見三妹妹,心中歡喜,你攔我做什麽?三妹妹這樣的人物,祖母自然是喜歡她的,必然能體諒我憐她的心思。”她一麵說,一麵要挽季瑤的手,“不知太子殿下和三妹妹一道來了麽?”
    這話問得實在奇怪,眾人紛紛瞪著她,季瑤睨了她一眼,見她笑得嫵媚多情,大抵明白了什麽意思,冷笑道“二嫂是成了親的人了,這樣問妹夫是否來了,未免顯得不尊重。太子殿下正監國,怕是無暇來了。”又躲開了雲氏的手,問楚氏道“姑媽和姑父回來了麽?”
    雲氏伸出了手卻被季瑤躲開了,僵在那裏好不尷尬,又見季瑤完全沒有要和自己答話的意思,心中頓時生出鄙夷來。自己是她第一次見的嫂子,也不說熱絡一些,反倒是無視自己的示好。她這樣想著,上下打量著季瑤,見她雖然穿著素衣,但氣度也是清貴,發中銀飾熠熠生輝,和楚氏說話之時微微轉頭,露出脖子來,側顏看來倒是挑不出一點缺陷。
    也是她命好,生在了太太肚子裏,假使自己和她調轉一下身份,指不定現在自己才是太子妃,她要撲著趕著來巴結自己呢。
    對於雲氏的腦洞,季瑤根本不去在意,被吳婉筠引著往花園去見姑太太。剛進了花園,吳婉筠才說“她那輕狂的樣子,到底是小門小戶的女兒,說話沒個眼力勁。”
    “姐姐別說這話了,給二哥聽了,怕是心中不豫。”季瑤忙止住了吳婉筠的話。雖然人沒個高低貴賤的差別,但有時候這處事方式,的確和出身有一定的關係的。如今日頭也漸漸起來了,兩人往水榭方向去,還沒進去,就見霍柔悠迎了出來“二舅母,姨媽。”她含了幾分笑意,上前來挽了季瑤,“我好生想念姨媽。”
    誰知季瑤反製住她的手“好個柔姑娘,我可沒見你這些日子來瞧過我。不知道什麽事情絆住了你?若是同我說說你和慎國公府那小子如何了,我這才肯原諒你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