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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溟看我時眼底掠過一抹不可思議，可隨即又譏諷冷笑：“還真是世俗女子，當真是傻的可以，你可知方才他所說的那番話，不過是為了拖住我，讓你逃命罷了，你倒是辜負了他的一番心思，竟然還折身回來送死。”
    我手裏攥緊法劍，沉冷看向他道：“看來，你也並不是沒有破綻，長壽鎮如今怨煞之氣幾近全無，你的傷勢現在無法恢複。”
    “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幽溟的眸色陰鷙朝柳青胤看了一眼，往前走出一步。
    “想動他，先從我屍體上踏過去！”
    我抬起手，法劍的劍尖指向他。
    幽溟往前麵走一步落下，氣息絮亂，身子一陣劇顫，看來他同樣也力倦神疲了。
    幽溟的赤瞳不經意地微微一縮，低啞道：“你想帶他走？我給你這個機會！”
    他嘴裏低語的念了一段咒，抬眸盯著我的時候，一副嘲弄戲謔的神情。
    “嘶嘶嘶！”
    瞬間，周圍淡薄的霧氣裏，滲人的嘶嘶聲不絕入耳。
    我抬眼四顧，麵露駭然。
    有無數人從四麵八方圍攏過來，這些人的穿著打扮，赫然是長壽鎮的村民。
    不過這些人眼睛裏都泛著空洞，臉色死灰，猶如行屍走肉一樣，搖晃的朝著我跟柳青胤圍攏過來。
    他們的脖子上都盤著顏色不一的毒蛇，探出蛇頭吐露出猩紅的蛇信子，一雙雙詭異的蛇眼死死的看著我們。
    這些人都已經死了，現在都成了幽溟的蛇傀。
    幽溟眼底森然，沒有半點情愫：“你若是能活著走出這長壽鎮，本座就放了他！”
    “此話當真？”
    我嘴角泛白，咬牙道。
    “自然是真！”
    幽溟笑容不減，神色不明。
    他現在狀態比柳青胤好不了多少，趁他還沒有恢複，我退至柳青胤身旁，將他扶起。
    “你回來做什麽？”
    柳青胤眼眸複雜，聲音虛弱中透出責備。
    我眼尾泛紅，看著他這副模樣心酸道：“我不回來，就見不到你了。”
    我眼淚情不自禁的滑落，酸楚道：“其實昨晚在來長壽鎮的時候，你就知道會是這樣的局麵，你早就替我想好了？”
    柳青胤一笑，不答。
    果然，他早就知道了。
    我將他的手放在我的肩膀上，他好虛弱啊，虛弱的讓我心都在顫抖。
    此刻他都站不穩，幾乎所有的重量都壓在我的身上。
    可是周圍，那些村民從四麵八方僵直的朝著我們而來，烏壓壓的看不到盡頭。
    盤在他們脖子上的毒蛇，似在興奮，不善的吐著信子，嘶嘶作響。
    可我的眼裏，隻有靠在我肩膀的那虛弱至極的容顏。
    我張了張嘴想說什麽，但卻吐不出一個字，佯裝了一個微笑，溫柔對他道：“我帶你走。”
    我一隻手攙扶著他，另隻手緊緊持劍，腳步篤定的朝著長壽鎮的街邁去。
    揚手，揮劍。
    擋在身前的蛇頭斷落，屍體倒地。
    是緣是劫又何妨，與君共勉三生堂。
    是生是死又何妨，與君共醉忘川旁。
    是對是錯又何妨，與君共赴修羅場。
    一路所過，街上屍橫遍野，身後皆是累累白骨。
    我的全身沾染了不知多少鮮血，法劍的劍尖躺著血，臉上同樣全是血漬，像是墳墓裏爬出來的惡鬼。
    這些屍傀沒有多少行動力，斬去盤在脖子上的蛇，也就徹底的成了死屍。
    隻是諾大的長壽鎮，人數又豈止上千。
    “你就算帶著我走出去，我也堅持不了多久了。我耗盡了精魂，陰身快要散了，你放我下來，不用管我！”
    柳青胤聲音微弱，似在悲歎，
    我真的再也忍不住了，眼淚大顆大顆淌了出來。
    “我剛才差點就失去你，這一次，你說什麽我都不會再放手了！”
    我咬緊貝齒，忍著悲痛繼續前行。
    他神色悲憫，喃喃道：“我對你說那番話，是希望你離開，可當親眼看到你回來時，我心裏卻有幾分喜悅。”
    “可你，不該回來的！”
    他露出極其蒼白的笑。
    “我殺了這麽多人，死後應該會下地獄吧。”
    我不答他的話，而是自顧自喃喃道：“不過也無妨，隻要跟你在一起，縱然是下地獄也是好的。”
    我嘶啞呢喃道：“柳青胤，若還有來世的話，我一定會來尋你。”
    柳青胤虛弱的臉上有悲涼跟道不盡的哀傷。
    “來世不可見，隻可惜……這一世，短了些。”
    我已經不記得自己斬殺了多少屍傀，肅殺之氣彌漫，身後一片屍山血海。
    但是街道兩旁廢墟裏，擋在前麵的街道上，周圍的屍傀，像是河流，就算破了一道口子，很快便又匯聚了過來。
    柳青胤愈加虛弱，氣息已然不穩，整個人完全掛在我的身上。
    我隻能咬著牙，彎著腰腳跟發顫的往前走，我的手酸痛的發抖，連法劍都快拿不穩了。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們不會在分開了。”
    “以前都是你擋在我的身前的，這次換我，我一定帶你走出去。”
    “我還是太弱，要是我也像你這麽厲害就好了，這樣可以替你分擔這一切了。”
    我的眼前開始模糊，出現了重影，腳步晃悠的站不住腳，嘴裏說著自己都快聽不清的胡話。
    我終究還是堅持不下去了，腳下一個趔趄，身子往前撲在地上，柳青胤也跟著倒地。
    塵土和鮮血混雜在一起，我轉過身，不顧形象的仰天躺在地上。
    “柳青胤，我好累啊！”
    我仰望著天幕喃喃，眼角的淚順著臉頰滑到耳根。
    側過頭，柳青胤卻像是昏迷了一樣，孱弱的躺在旁邊沒有動靜。
    我艱難的伸手抓住他，害怕他突然就會消失。
    但是盯著他，我又忍不住一陣酸楚，滿臉苦澀。
    “人如果真的有來生，在奈何橋上，我一定不會喝那碗孟婆湯，這樣，我便不會忘了你了。”
    我痛心疾首的看著他呢喃：“如果下輩子我還記得你的話，我們一定要在一起。”
    周圍的蛇嘶聲彌漫，但聲音不再密集，而是稀薄了一些。
    我艱難的轉過身，用劍撐地，用盡力氣起身。
    長壽鎮的街道盡頭，已經不足百米。
    周圍的屍傀，依舊眼神空洞的圍攏而來，那些蛇已經垂涎三尺，嗜血的蛇瞳冒著紅光，貪婪的期待接下來的盛宴。
    一切都還沒有結束，我不能放棄。
    我搖晃著走到柳青胤身旁，用盡力氣拖拽著他。
    柳青胤昏迷躺在地上，紋絲未動。
    此刻，我感覺他陰身在散，身體都開始變得淡薄，仿佛隨時都會徹底消失在我的視線裏。
    “柳青胤。”
    我的唇幾乎快咬出血，心裏恐慌和害怕驟然籠罩全身。
    從未有過的害怕，從未有過的不安。
    “馬上就能出去了，馬上……我們就可以在一起了。”
    “這一世還沒走完，我還有好多好多話想和你說，你不能拋下我。”
    我還試圖與他一起走下去，可是這一切都是徒勞。
    他神智不清，陰身開始化為絲絲縷縷的黑氣隨風潰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