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眾裏尋她千百度 12、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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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尋夢!
終於到了出發的時候,蕭予清沒有來,隻派了一輛馬車來,兩個給她趕馬的人恭恭敬敬的請她上車出發,隻說王爺吩咐他們必須緊跟隊伍,所以要嚴格定時趕路。
馬車看著平凡無奇,坐在裏麵卻很是寬敞舒適,座椅下麵還有棉被,兩個裝水的壺,她想睡想躺都可以。行在路上,她偶爾撩開簾子看看外麵,有些驚訝,馬車其實跑的飛快,可她卻沒有感到很顛簸,可見這馬車不凡。
到了中午,馬車停了下來,讓她吃了些東西,再等停下來的時候,天都快黑了。
車夫請她下車,秦洛夕一看,到了一家小客棧。
一個車夫說道“夫人今夜就請在此歇息,天亮我們再出發。”
秦洛夕問道“王爺呢?”
車夫小聲道“夫人,主子吩咐了,出門在外要忌諱些,不要以王爺王妃相稱。主子帶著隊伍駐紮在別處,離這裏也不遠,夫人請放心,主子雖不能來,但吩咐了我們二人會一路保護夫人。”
她不知道蕭予清為什麽要讓她這樣小心謹慎,想起他囑咐過的話,忙點點頭,“我知道了,勞煩二位。”
兩人忙行禮,“小人不敢!”剛才答話的那人又說,“小人叫王寅,這是陳保義,有事請夫人隻管吩咐。”
她不再多問,由王寅領著進了客棧,大堂裏都是人,她戴起麵紗,低頭快速的走了過去,王寅也盡量的擋著她,不讓別人見到。這一夜風平浪靜,她憋了一天,洗漱好,就昏昏的睡去。第二天她早早起來,天亮就跟著王寅和陳保義上了馬車。
以後的三四天都是如此,雖然辛苦,可她隻想著他願意帶她同行,心情還是很愉快。行軍的路線一般都是荒郊野外,很是偏僻,走了幾天就離最遠郊的客棧也相距甚遠,王寅去請示了蕭予清之後,讓她在馬車上過夜,以後遇到有近些的客棧,再讓她去住。
第一次睡在荒郊野外,畢竟心裏忐忑,雖然知道外麵有人守護,可這一夜她還是翻來覆去難以入眠,後麵幾天趕了路,依舊是睡馬車。
天已經很黑,她拿著棉巾走出馬車,王寅見了忙走過來,“夫人要去哪兒?”
“剛剛來的時候看到那裏有處泉水,”她朝泉水的方向一指,“我想去洗洗臉,你們別跟來了。”
王寅躊躇著,“這個”
她微微一笑,“走過去不遠,這裏荒無人煙,天這樣黑了,不會有什麽人,我去去就回,你們放心吧。若真有事,我就大聲喊。”
王寅和劉保人對看一眼,雖然覺得不妥,可對著她這個小仙女的笑,真不知道如何拒絕。
“好吧。夫人可要快一些,若真有事,我們二人擔待不起。”
她忙點頭,“恩,二位請放心。”
深秋的郊外,夜裏已經很涼,月光很亮,她穿過一小片叢林,走到泉水旁邊,手浸到泉水裏,忍不住打了個顫,可她已經幾天沒好好洗臉了,再涼她也要洗洗。
擦完了臉,她左右看看無人,走到石頭後麵,脫下外衣仔仔細細的擦了擦身子,要不是泉水太涼,真有走到裏麵泡一泡的衝動。唉,可惜陪著她的兩個都是男人,十分不便,若有個丫頭就會好很多。
正想著,忽然聽到腳步聲,她倏然而驚,連忙拿起衣服裹好自己。
“是誰?”
腳步聲停了下來,“是我,”蕭予清的聲音在石頭後麵響起,“你在幹嘛,快出來!”
她鬆了一口氣,趕緊穿好衣服走了出來,他站在月光下,繃緊了臉,皺著眉頭,帶著怒氣的看著她,“誰讓你自己一個人跑到這裏的?看樣子我要給你換兩個人了!”
她連忙奔出來一把抓住他,急急的解釋,“你別怪他們,是我自己硬要來洗臉的!”
她的大眼睛閃過一絲焦急,又忽然忍不住的朝他一笑。
“王爺,唉,我都十幾天沒見到你了!你別這樣凶,我不是好好的嗎?”
其實十多天不見,他日日都在想她,想的連他自己都莫名其妙,沉寂太久的心,一旦情動,就如奔騰的熔岩般難以遏製,今夜再也忍不住,騎了馬悄悄的回轉過來想看看她,此時見到她安然無恙,他一顆心終於安定了些。
明亮的月光照在她臉上,小仙女巧笑嫣兮,絕美出塵,他有些吃不消,沒好氣的哼了一聲,板著臉說道“答應過我什麽,都忘了嗎?若這時來的不是我,是歹人,你準備怎麽辦?下次再這樣,我就讓王寅送你回京去!”
她抓著他的手臂,孩子一樣純真。
“不是不是,我都記得,一個字也沒忘記!可是,”她小聲的,柔軟的說“我都好幾天沒有洗臉了,我從來沒這樣髒過,現在這麽晚了,我想不會有事。”
他忽然湊近她,認真看了看,“哪裏髒了,明明幹淨的很。”
他的氣息撲麵而來,她呆在那裏,直覺的想到出發前他的吻,臉一下子燒了起來。
“你記住,下次再不能這樣!”蕭予清歎氣,“就算髒的發臭,也不準一個人離開馬車,知道嗎?”
她在月光下和他對視,更加無比的柔順,“是,知道了!”
這麽多天,她整天在馬車裏絲毫沒有抱怨,想的隻是一件事,不用和他天各一方,此刻他在她麵前了,她才知道自己有多想他,心裏又甜又酸的,都不知道要說什麽才好。
“這幾日辛苦你了,每日隻吃些幹糧,還隻能睡在馬車裏,等過幾天,路上會有幾個客棧,到了客棧你要怎麽幹淨都可以。這泉水這麽冷,若是著了寒,還要停下來找大夫給你看病。”
她用力點頭,“是我不好,我再不這樣了!我不辛苦,”她認真的看著他,“我一點也不覺得辛苦!”
他走過兩步,把她輕輕摟在了懷裏。
“洛夕,我不知道帶你去是對是錯,可我還是帶著你了,你一定要聽我的話!”
自從學騎馬,他開始和她親近,摟她,抱她,都是自然而然的沒有半分勉強,而這樣的溫情話語,更是從未有過。
她滿心的甜蜜,軟軟的傻笑,“你當然要帶著我!王爺,別再說送我回去了,你不可以嚇我!我……不回去,我不回去,我不回去!”
蕭予清皺眉看她,稍有些粗糙的手掌輕輕撫過她晶瑩柔嫩,吹彈可破的臉頰。
“整日悶在馬車裏,吃不好睡不好,你怎麽還笑得出來?”
她微微羞澀,“王爺,能看到你就好,就算不吃不睡,我也笑得出來。”
見他看著她不言語,她臉紅透了,懊惱自己在他麵前這樣的不知羞。
“我我是說,你肯帶我去,再苦我也不會怕!”
小仙女話裏的情意,他當然是明白的,他本來情動,此時更加控製不住,微微用力的摟緊她,低頭吻住了她的唇。
月色撩人,小仙女清純幽香,那甜蜜柔軟的滋味,簡直讓他上了癮……可他不敢太放縱,趁自己還算清醒,趕緊放開了她。
“到西疆之前,我都不能來了,你自己小心些,一定要記得我說的話,有事讓王寅來找我。住客棧的時候,別忘記用鬥篷遮著自己,你的樣子會讓人一見難忘!”
他的胡渣子磨蹭的她有點點疼,她害羞的捂著嘴,心跳的厲害,卻充滿了喜悅。
他又這樣吻她,還說她美從來沒有一個時候,她覺得美麗是件讓人快樂和驕傲的事。
她扭頭,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火燒一樣的臉頰。
“王爺隻管行軍吧,我一定一定不會給你惹事的!”
蕭予清牽起她的手,“回馬車去吧,我也該回去了。”
他送她回到馬車,又囑咐了王寅和陳保義幾句,騎著思遠飛快的離開了。
秦洛夕看著他消失在黑夜裏,心中歡喜無限。他喜歡上她了吧,否則,為什麽他放下整個軍隊趁夜來看看她好不好?否則,他為什麽三番兩次忽然親她?縱然他來看她的時候,也是這樣淡淡的樣子,可他說的話,明明就是在意她,關心著她。
她心裏的堅持和堅定,終於覺得充滿了希望,終於覺得,他已經在走向她了,他已經,離她很近很近了……
三天以後,他們終於把她帶到了一家客棧,她好好的洗漱了一下,睡了一覺,王寅他們也問店裏買了些幹糧。
過了十來天,他們臨近了西疆的土地,王寅和陳保義也更加謹慎起來。
中午時分,他們停了下來休息,她吃了幾塊點心,撩起簾子,隻看到外麵風沙漫漫,一片荒涼的景象,問道“我們到哪裏了?”
王寅回道“夫人,我們剛到西疆境內,您再忍一忍,再走四五日,就到驛館了。”
她點點頭,“這幾日你們好似特別謹慎,我看這裏人也不多,都是普通的老百姓,何以要這樣緊張?”
她的沉魚落雁,本就讓人抵擋不住,這一路上吃苦忍耐,不吵不鬧,王寅和陳保義早就對她既佩服又敬慕。
王寅恭敬回道“老百姓咱們自然是不怕,夫人有所不知,現在戰事雖然平息了,可羅英依舊賊心不死,蠢蠢欲動,老百姓裏混著好多羅英的奸細,主子擔心的是”
他驚覺自己說多了,連忙住了口,一向少開口的陳保義接道“主子雖平時看著什麽事都不在意,可其實他一向最是細心,所以連戰連勝,主子一代英雄,無人不服,他既吩咐了要仔細小心,咱們隻管聽命。”
秦洛夕點頭,“不知道兩位大哥,在軍中是什麽職銜?”
陳保義惶恐道“夫人萬不要這樣稱呼小人,隻叫名字即可!小人是驃騎少將,王寅大哥是虎賁校尉。”
秦洛夕吃了一驚,她父親是上將軍,自小她對軍中的事也多少知道一些,“驃騎”,“虎賁”都是軍將的頭銜,少將和校尉,都不下於三品,這兩個人原來在軍中地位這樣高,卻被蕭予清派了來給她趕馬車,保護她這樣一個“附屬品”。
“我不知道兩位原來是將軍,怎麽能來給我趕車?真是委屈了!”
王寅忙道“夫人千萬不要這樣說,我們二人是主子的副將,能得到主子信任,護著夫人平安到驛館,我們二人實在萬分榮幸!”
秦洛夕臉微微一熱,不再多問。他們兩人一路對她事事周到,卻沒有半分不敬,其實她也知道,他們有時,都會拿眼睛偷偷的瞟她。每一個看到她的人從來都是如此,她早已不以為意,現在有了蕭予清,更覺得能擁有美貌,是大大的好事,蕭予清既然能讓他們兩個保護她一路,自然這兩個人是信得過的人。
半個月的風平浪靜過去,西疆靠北,一入夜就特別的冷,她一直裹著被子待在馬車裏,到了西疆後的第四天,已經快要到驛館。
西疆的百姓受常年戰亂之苦,如今雖然日子好過了很多,可連年的戰事死了很多人,孤兒寡母到處可見。秦洛夕坐在馬車裏,有時見到路上有乞討的老弱婦孺,總忍不住讓王寅停下馬車,給些幹糧。王寅已經阻止了她兩三次,說蕭予清已經生氣了,吩咐過讓她不要再這樣做,否則就要拿他們兩個是問。
於是,再看到有這樣的人,她硬逼著自己不再理會,心裏卻直發沉。
這天傍晚她正撩起簾子在一處吃幹糧,一個鬢發蓬亂,臉色憔悴的母親帶著一雙光著腳的兒女出現在她麵前,兩個孩子一個四五歲,一個才兩歲多,麵黃肌瘦,一臉愁苦的模樣,他們伸手向她乞討的時候,她再也忍不住,拿了些吃的東西給她們。
王寅看到,連忙搶走了東西,趕走了她們,駕著馬車往前跑。那母子三人一邊喊一邊追著,秦洛夕撩起簾子急道“快停下來,她們在後麵追呢!你把那幾個餅都留給她們,咱們再走。”
王寅回頭道“夫人有所不知,若給了他們,隻怕他們會一路跟到驛館,再也不肯走了,到時候可是個大麻煩!再說,若有人來打聽的話,見過夫人的人多了,夫人會很不安全。”
她氣道“我剛來西疆,誰會打聽我?她們三個這樣可憐,孩子都這樣小,你們連口吃的都不肯給,還要怕麻煩,快停下來!”
兩人一路從未見她生過氣,隻能先把馬車停了下來,為難的看著她,“夫人,主子說”
秦洛夕拿著一包吃的,一邊下車一邊說“他是說過不讓我隨便下車,可我也不能見死不救啊,一個女人帶著兩個小孩子,忍饑挨餓,難道也是奸細?你們放心,他若要怪,就怪我一個。”
兩人不敢再攔她,她走回幾步,把車上所有的吃的都給了那個母親,又把自己的耳環和頭上的珠花給了她,溫柔的說“你們沒有地方住嗎?兩個孩子這麽小,這個你拿著,雖不是貴重的東西,也還能換些銀錢,你給孩子買雙鞋穿,找個地方先住下來吧!”
那個母親呆看了秦洛夕一會兒,拉扯著兩個孩子跪了下來,哭著接過她手裏的食物和耳環珠花。秦洛夕忙把她扶起來,看到兩個孩子狼吞虎咽的樣子,忍不住就要掉淚。
天已經漸漸黑了,她們吃完了東西,把剩下的食物小心翼翼的包了起來,給秦洛夕又磕了幾個頭,才站起來。
她又回到馬車上,給了她們一袋水,剛要說話,忽然一陣馬蹄聲由遠至近,蕭予清怒氣衝衝的從馬上下來,看了那母子三人一眼,走過來把她拉到旁邊。
“你在幹什麽?忘了我是怎麽囑咐你的!”
那母親嚇得退開了幾步,摟著兩個孩子惶恐的看著他們。
她趕緊說道“你先別生氣,別生氣,聽我說,”她小心的解釋,“這兩天我一直沒有下馬車,可是你看她們,她們不是壞人!兩個孩子都餓壞了,我實在忍不住!”
他狠狠瞪著她,“壞人的臉上會寫壞人兩個字嗎!我說過你再不聽話,我就讓他們送你回去!”
她一呆,“我我隻是給了她們一些食物!”
他滿臉怒容,轉頭道“你們兩個,等著回去軍法處置!”
王寅和陳保義立馬跪了下來,大聲道“是!”
秦洛夕更加惶然,拉住他的衣袖,“不不,不可以!你是怎麽了,我隻是幫了一個柔弱的母親,還有兩個孩子,她們追著我的馬車,隻是為了幾個餅!孩子沒有鞋穿,腳都流血了,你看到了嗎?你別這樣好不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我再也不這樣了,這是最後一次,我保證是最後一次!”
蕭予清鐵青了臉,根本不為所動。
“我什麽也沒看到,我隻知道,你三番五次不聽話,還有他們兩個,沒有做好我交代的事!”
她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不懂他為什麽心腸這樣硬,她心底湧起酸澀,那夜月光下他的柔情難道是夢嗎?眼前的他簡直就是凶神惡煞!
“你叫我不要下馬車,我一直都沒有下,可是,可是要我看到這樣的情景不理會,我實在做不到,我隻是給他們吃了一些東西而已!求你,求你好不好,不要生氣了,不要罰他們!”
他重重哼了一聲,甩開她的手,冷冷的說“我真不該帶你來!”
她傻住了,心猛地痛起來,眼淚也落下。
“到底我做錯了什麽?你幹嘛要這樣?”她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勇氣,氣憤的大聲的對他吼道“你的心,怎麽會這麽狠?你是不該帶我來,你本來也不想帶我的!我本來就是你的麻煩!”
她看了看旁邊的思遠,氣道“你後悔帶我來,我自己回去,不用人送!也不在這裏惹你討厭!”
她衝過去就騎在思遠背上,思遠已經和她很熟悉,毫不反抗,她一勒韁繩,兩腿一夾,它很聽話的就飛奔起來。
蕭予清大吃一驚,思遠後蹄一蹬就跑出很遠,已經阻止不了她,氣急敗壞的大喊“快停下來!洛夕,你還不能騎著它跑!”
可它早已跑出去,他連忙到馬車那裏解開繩子,飛身追去,原地跪著的兩個人從未見過有人敢在蕭予清麵前這樣,早已經看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