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眾裏尋她千百度 29、篝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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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尋夢!
蕭予清帶著秦洛夕到軍營的時候,太陽剛剛沉落,軍營裏生了很多火堆,星星點點,遠遠就聞到一股烤肉的香味。
一邊堆著幾百壇子的酒,酒旁邊有二三十個火架,幾個師傅正在忙碌著烤羊腿,烤全豬之類的,幾十口大鍋裏炒菜的炒菜,下餃子的下餃子,士兵們興高采烈的圍著火堆大聲吆喝著,幾個將領圍在一起談笑,隻等吃喝,嗬口氣也要變成冰霜的溫度,眼前的情景卻熱火朝天。
蕭予清牽著她的手走進去的時候,這熱火朝天的場麵簡直讓她咋舌,不知道誰眼尖看到了蕭予清,扯開了嗓子大喊道“王爺回來啦!王爺回來啦!”
圍坐著的士兵“嘩啦嘩啦”站起來,大聲叫著“王爺”,震耳欲聾聲快要讓她暈眩,做著菜的師傅們紛紛躬身行禮,蕭予清揮了揮手,滿麵笑容。
她下意識的往他身後一躲,習慣性的想用帽子遮住頭臉,蕭予清卻牢牢抓住她的手,把她往身前一拉,大聲道“本王去把王妃接了來,趁著新年,讓你們見一見本王的小仙女!”
他的聲音隨著內力遠遠的傳了出去,吵鬧聲戛然而止,成千上萬的士兵都呆在那裏看著他們,臉上不約而同寫滿了難以置信。
她驚愕萬分,在數萬雙眼睛的注視下早已手足無措,蕭予清用力摟著她的肩,對她深深一笑,轉頭道“你們愣著幹嘛,還不拜見王妃!”
眾人如夢初醒,燈火雖明,離得近的隻看到蕭予清身邊站著一個身影纖纖的女子,根本看不清小仙女的真容,離得遠的拚命伸長了脖子,卻也看不到什麽,可親耳聽見蕭予清這樣說,士兵們個個興奮不已,一起大聲道“參見王妃!”
恭親王向來隨性不羈,沒想到真的把他那美名傳天下的王妃也帶來了軍營,眾人既羨慕又佩服,膽子大的便大聲拿蕭予清此舉和旁邊的人說笑起來,人聲嘈雜,也聽不清他們到底說了什麽。
秦洛夕隻聽到一陣一陣的哄笑聲,不由抓緊了蕭予清的手,臉漲的通紅,根本不懂怎麽應對這樣的場麵,蕭予清哈哈一笑,“好了,你們吃喝吧,這酒是陛下所賜,特意從京裏千裏迢迢的運來,犒賞三軍鎮守邊疆的辛勞!你們,能喝酒的都喝兩杯,不醉就行!不喝酒的都守崗去,等等給你們送肉來!”
眾人更加高興,一起躬身應道“是!謝陛下萬歲!謝王爺千歲!”
秦洛夕跟著他一路到了將軍帳,解下披風,歎道“唉,你怎麽……你怎麽這樣!”
蕭予清笑道“我怎麽樣了?我帶你來軍營,就想讓你和大家一起熱鬧熱鬧!等等跟我出去一起喝酒!”
她直跺腳,“我不去!讓人傳出去還像什麽樣,別人都會說你!”
他抓住她的手,“舌頭長的人多,我哪有空去理他們!你跟著我,也別怕這怕那,總把那些頭疼的規矩搬出來教訓我!”
她嗔道“軍營裏可以有女人嗎?你應該讓我穿個男裝,那等等混著還能不被人發現……”
“平時當然不能,今天是除夕,可以破個例!”他故意歎道“舍了士兵陪媳婦,我做不出來,舍了媳婦陪士兵,我又坐立不安,這樣左右為難,為什麽不可以讓士兵和媳婦都在我眼前呢?幹脆大大方方的,我看誰敢亂說話!”
她“噗嗤”一笑,用手圈住他的脖子,給了他一個甜甜蜜蜜的擁抱,“你……這樣霸道!”
他吻了吻她的臉,“主要我再也不想把你藏起來,我已經把你藏的太久了!”
他們走出將軍帳,外麵正是沸反盈天,蕭予清牽著她往中間主人的座位走去,士兵們頓時安靜,紛紛讓開了道,秦洛夕走過之處,人人都看的瞪大了眼,等到她在蕭予清身旁坐下來,還有幾千雙眼睛在盯著她。
蕭予清拿過一壇子酒自己先倒了一碗,站起來舉杯高聲道“今日除夕,萬裏江山安定,百姓安居樂業,正是普天同慶的日子,將士們有家歸不得的辛苦,陛下非常體恤,特意送來了美酒佳肴,以慰各位的思鄉之情,今日大家可以盡情吃喝!隻是,我要你們記住,兵戈不斷也好,天下太平也好,無論何時,都不要忘記我們身負保家衛國的大任!頭可斷,血可流,隻為保我們的疆土和百姓不為他人魚肉!”
他向秦洛夕伸出手,“來!”
她應聲而起,接過他手中的酒碗,蕭予清又自己倒了一碗,“今日正縫佳節,我蕭予清就和王妃一起先敬各位,謝你們為蕭家江山,為天下百姓灑盡熱血!從今而後,繼續上陣殺敵,勇往無前!”
他說話的時候意氣風發,高亢激情,四下裏有一萬多人,沒有一個人說話,都是認認真真的在聽。
蕭予清舉起酒碗一飲而盡,秦洛夕也不說話,跟著他舉起酒碗,直接一碗酒下肚。
正所謂“煮酒論英雄”,士兵們都是性情豪爽的漢子,見這位王妃貌美纖弱,喝起酒來卻能如此爽氣,原先的三分疑惑已經變成了十分的好感,心想難怪她能讓蕭予清刮目相看。
副將周衝和王寅躬身道“謝王爺!謝王妃!臣等必然鞠躬盡瘁,殺敵報國,讓百姓永享太平!”
士兵們紛紛舉起酒碗,高聲道“謝王爺!謝王妃!臣等必然鞠躬盡瘁,殺敵報國,讓百姓永享太平!”
蕭予清又倒了兩碗酒,說道“第二碗酒,眾兵士跟我一起敬陛下!他是當世明君,得他為帝,是大淩朝的福氣,也是你我臣子與萬民的運氣!”
底下一大片人紛紛高舉了手裏的酒,齊聲喊道“願吾皇萬歲!”又是一飲而盡。
蕭予清說道“痛快!今日你們可知為何我先敬兵將,後敬陛下?陛下是我親兄,是天下之主,但你們是我生死與共的戰友,是陛下的忠心臣子,是我們大淩朝的銅牆鐵壁!兵將在前,皇帝在後,陛下若知道了,也會像我一樣,先敬人,後敬天!”
底下的兵將一片激動,個個情緒高漲。
秦洛夕也覺得自己渾身都在燒,看著豪情蓋天的蕭予清,完完全全被他震懾住。
蕭予清舉起第三碗酒,更加大聲道“第三碗酒,我要你們跟我一起敬那些死在戰場上的,我們的同胞兄弟!有他們的勇敢,才有今日的太平安樂,他們用自己的死,成全了我們的生!”
他向前一步,緩緩把酒灑在了地上。
底下數萬人表情肅穆,很多人已經熱淚盈眶,跟著蕭予清把酒灑在地上,秦洛夕擦了擦滾落臉頰的眼淚,學著蕭予清的樣子,灑下了酒。
四下裏一片安靜,火堆裏的木頭燃燒時“劈劈啪啪”的聲音也非常清晰。沉默了一會兒,蕭予清倒了第四碗酒,說道“逝者已逝,生者更要珍惜活著的每一天!每年我都要敬三碗酒,今年,我要多敬一碗,就是敬我的小仙女!”
眾人一愣,秦洛夕更加驚愕萬分,眼睛一花,已經被他拉倒身邊,蕭予清大聲道“你們告訴我,新春佳節,有哪個不想念妻兒的嗎?大丈夫想就想了,念就念了,有什麽不敢說,為什麽不敢說!今日,我蕭予清也有了可想可念的人,你們可為我高興麽?”
眾人大笑,有的說“咱們真為王爺高興!”有的說“王爺乃當世英雄,理當如此!”一片歡騰熱烈之聲。
秦洛夕滿臉通紅,嗔怪的用力扯他的衣袖,蕭予清卻不管這些,倒了兩碗酒,給了她一杯,說道“我和王妃,今日在此對飲,願此生常伴!願你們,也早日和家人團聚!”
她看著他閃耀著的眼睛,放下了一切,在這麽多人的注視下,與他碰碗,毫不猶豫的飲下了手裏的酒。
眾人又紛紛起哄,蕭予清大笑,叫道“痛快痛快!今日實在痛快!都坐!周衝,快些叫他們把菜拿上來!”
人群中忽然有人站了起來,大聲道“第五杯酒,讓我們敬王爺王妃吧,願王爺王妃長命百歲,百年好合!”
眾人大聲哄笑起來,蕭予清爽氣道“說的好!洛夕來,我們喝!”
喝完了酒,又有一個士兵站了起來,大聲道“王爺敬了士兵,敬了陛下,可就是沒說您自己!王爺當世英雄,您的為人和戰功,便是把壇子裏的酒都敬完了,恐怕都還不夠!小的鬥膽,想敬王爺一碗酒!”
很多人陸陸續續的站了起來,說道“讓我們一起敬王爺一杯吧!能在王爺麾下效力,才真正是我等之幸!”
酒喝了一杯又一杯,氣氛熱烈到了極致。蕭予清回頭,扶著他的小仙女坐下,轉身過去,大聲道“將敬酒!”
眾人跟著他一起喊道“將敬酒!”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回!”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回!”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複來!”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複來!”
“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杯莫停!”
“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杯莫停!”
“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
“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
“鍾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複醒。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鍾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複醒。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陳王昔時宴平樂,鬥酒十千恣歡謔。主人何為言少錢,徑須沽取對君酌!”
“陳王昔時宴平樂,鬥酒十千恣歡謔。主人何為言少錢,徑須沽取對君酌!”
“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他每念一句,底下的人就跟著他念一句,他每念一句,就喝下一碗酒,他的身影,在所有人心裏越來越高大,在他們心裏,蕭予清是不可戰勝,無可比擬的蓋世英雄。在她心裏,他是天下間無可取代的,絕無僅有的,讓她愛的無以複加的,她的丈夫。
將敬酒,她很早以前讀過這首詩,可她毫無感覺,那時候她不會理解這種意境,覺得這是一個喝酒的人在信口胡謅,誇誇其談。此刻,她卻對寫這首詩的人佩服萬分,若不是才思,若不是情懷,若不是天生豪邁,寫不出這樣的詩來。
可,都比不上此刻的蕭予清。他可以念的時而瀟灑,時而豪情,時而悲壯,時而不屑,時而開闊,所有一切能吸引人的東西,在他身上都展露無遺,恐怕李白在地下也要遺憾沒有生在同時,少了這樣一個知己吧。
秦洛夕扶著搖搖晃晃的蕭予清回將軍帳的時候,已經過了三更天,不知不覺,她陪著他喝了差不多一夜的酒。
很多士兵都已經倒的倒,歪的歪,剩下清醒的都留下來幫著收拾,再輪班換崗,雖然一片酒肉過後,軍營裏依然有條不紊,絲毫不亂。
蕭予清已經半醉,摟著她嘴裏依舊念著含糊不清的詩詞,忽然又歎道“洛夕,你可知道,這麽多年,今天是我最高興的一天!”
她也不甚清醒,嗔道“比我們成親那天還要高興麽?”歪著腦袋一想,“我差點忘了,成親那天你可一點也不高興!”
蕭予清一呆,苦笑道“你這丫頭,非要這時候跟我翻舊賬麽?”一把摟住她,“看我讓你馬上求饒!”
她嚇得酒也醒了大半,用力捶他推他,“你要做什麽!?這是將軍帳!外麵都是你的士兵呢!”
蕭予清一笑,吻了吻她的臉頰,“我還什麽都沒做,你就怕成這樣!放心,你相公我還不至於這樣荒唐,快過來,好好睡一覺!”
“已經快四更天,天都要亮了,你坐好,我去弄水洗臉!”
等洗漱好,秦洛夕倦意非常,天已經由黑變灰,灰色也漸漸明亮,眼看著太陽就要升起。
她正在鋪被子,蕭予清忽然叫道“洛夕!今日是大年初一!”
“是啊,”她嗔怪,“鬧騰了一夜,你這個主帥,真是不像樣!”
蕭予清站起來,拿過披風披在她身上,一把拉住她往外走,“你快跟我來!”
她都來不及回神,“你要幹嘛!”
到了帳外,天冷的不像話,她下意識的拉緊了披風,蕭予清吹了一聲長哨,思遠很快便跑了過來,他二話不說拉著她上馬,兩腿一夾,思遠一聲嘶鳴,飛快跑了起來。
“我們要去哪兒?”她驚愕萬分,“你不累嗎?”
蕭予清一笑,“別說話,往前看!洛夕,這是我們的第一個新年,我們要一起看日出,一起迎接新的開始,以後年年歲歲,隻要我們活著,都要一起看這輪新年的太陽!”
思遠跑得飛快,草原空曠,寒冷徹骨,秦洛夕打了個冷顫。可她並不是真的冷,而是蕭予清的話,讓她的心,隨著思遠奔騰起來。
天邊已經被朝霞染紅,當紅日的邊緣在地平線升起的時候,蕭予清一勒韁繩,思遠便停了下來。
這不是他們第一次一起看朝陽了,每一次,都是兩人一個新的開始,他們每一個階段的感情雖然一步一步如此不易,她卻真的已經把他牢牢鎖在了身邊,也把自己放在了他的心裏。
紅日升起,小仙女回頭一笑,比朝霞更加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