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師傅,飲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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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林晨那樣優秀的人!
    今天早上我看到才發現,反正這會我沒事,就爬地下去敲了幾下,我屋裏還有幾條合用的鐵皮,可以補回去。”黃家彬自然地回應道。
    林建國把新手扶拖拉機往前開了一點,靠邊停車熄火。回到老手扶拖拉機前,先看了一下昨天修過的發動機外殼,用手摸了一下。把手送到鼻子下麵聞了一下,沒有聞到有機油味,看手上也幹幹淨淨。看地麵發動機下麵也是幹爽無痕。放下心來。
    再看車後鬥,之前凹下去的鐵皮,已經被黃家彬敲回來不少,縫隙變得更均勻了,最寬也不過半個指頭。
    “師傅,你看。兩邊寬都都差不多,長也不夠三米,寬不夠一公分。我算了一下,兩條邊加起來就5米左右。
    我屋裏剛好有這樣的材料。上次一個補大縫的糧站的大貨車師傅拿過來,寬度不夠,後來他重新去糧食局底下糧油加工找到合適的鐵皮才給他補好車廂,這幾條小鐵皮就丟在我這裏好久了,今天我看可以用在這裏。”
    黃家彬也沒隱瞞,就直接把原因說了出來。現在1981年,任何鐵皮鋼材,你有錢沒地方買。如果自己不找材料,想修也修不好,那時牙膏皮那麽一點錫都可以換兩塊糖或者一分錢。家裏爛個洞的洗臉盆,飯盆。有補丁的到處可見。各種金屬物資短缺。
    巧了,那就搞唄!林建國本來就不是扭扭捏捏的人,知道黃家彬學過鈑金和電焊,也就在旁邊看著,隻見黃家彬把電焊拿上,也沒麵罩,手套,直接開幹。
    黃家彬用手邊一個小尖頭鐵錘敲鐵鏽,一把焊槍,敲幾下,焊一段,再敲敲焊渣。鐵鏽,繼續焊。黃家彬做得也很熟練,不是他說的沒學到什麽,最起碼林建國就覺得自己燒電焊不如黃家彬。
    也是,1981年,沒點底子真不敢開門營業。因為材料是顧客自帶,你技術不好,用壞了。
    那就不是錢的問題,是你用什麽賠的問題。普通人不懂,沒有問題。你要靠手藝吃飯,那就不能出大錯,否則你回去學徒吧。
    那時社會還有個特別現象,那就是所有的金屬材料緊缺,但是好多廢鐵廢鋼又分布在城鄉各地的犄角旮旯無人問津。
    縣裏有物資局,業務也有廢舊金屬回收,但是人家是國營單位,你有廢鋼鐵,要回收,可以,你們拉過來。物資局不上門收購。
    價錢按國家牌價,低得要死,因為國家調撥的鋼材本來就不貴,原料收購就更便宜。所以就出現1980年代另外一個暴富行業收破爛!
    那時破爛的主力就是各種廢銅爛鐵!後來環保提上日程以後才是各種塑料和紙製品為主,廢鋼廢鐵等廢金屬直接成重要資源。
    也就半小時,黃家彬把兩條邊鬥縫隙全補好了,把焊槍收好,從屋裏拿出一罐油漆和一個玻璃小瓶一把有點禿頭的豬毛油漆刷,
    這是一瓶防鏽漆和汽油。黃家彬在農機廠做臨時工就經常做這種髒活,累活。也學到了基礎的東西,做得不比參加工作三四年的正式工差。他也很用心。
    今天就是他的本能性格,按規矩來。刷完防鏽漆,兩條焊縫像兩條大蜈蚣,紅紅地趴在露出鐵皮本色的車鬥異常顯眼。但很舒服。
    “不錯!”林建國不由自主地說出一句。黃家彬此刻的表情更像得到表揚的小朋友,有點靦腆。笑著對林建國說“師傅,進去飲茶!”
    客家人,請你飲茶,是要和你說正事!林建國當然知道,而且他也是來說這件事的。所以,兩人先後走進黃家彬比林建國老屋更破舊的屋子裏。
    這間老屋很高大,前麵臨街的牆麵是用寬大的青磚砌成,從街上看,還是很可以,隻不過有些邊邊角角破損,並不破敗。
    但是進到室內,就很很寒酸了,林建國隨黃家彬指引,坐在一張肯定比黃家彬和林建國兩個人加起來年紀大的八仙桌邊坐了下來,黃家彬拿過一把白底青花的大茶壺,給林建國曬了一碗茶,雙手恭敬地遞給林建國說師傅,飲茶。
    青花茶壺也不是什麽官窯精品,就是年頭夠的本地區民國時代普通產品,林建國下山公社可以找出成千把出來。
    就是配套的茶杯一個也沒有,用碗喝茶是迫不得已。黃家彬沒找到家裏有茶杯,所以就用洗得特別幹淨的吃飯的湯碗給師傅斟茶!
    這是黃家彬這會能做到的誠意!實在寒酸至極。也是黃家彬日後經常念叨的話。
    林建國坐下,抬起頭,屋麵的瓦麵露出好多透亮的小洞,陽光照了進來,一束一束。
    室內牆上的石灰牆皮已經基本掉光,露出裏麵的牆磚,臨街麵是青磚,兩麵側牆卻是黃泥轉,就是用模具在黃泥漿裏參入石灰,鍘刀切短的稻草杆混合做的方土塊。
    這種土磚不受力,但是砌牆在客家農村老屋經常見。林建國的老屋也是這樣的。
    屋內地麵鋪著有青磚,但是經常有人踩踏路過的地方就露出泥地來了,屋內好多下雨漏水砸出的小坑洞,密密麻麻,和街上油水足的半大小子臉上一樣疙疙瘩瘩。
    林建國沒有說話,眼睛從上到下掃了一遍,黃家彬臉上露出尷尬的表情。
    他鼓起勇氣說“師傅,這是我爺爺在日本人打過來前兩年做的屋,後來打戰,我爺爺就委托房分裏的一位阿叔看房子。
    爺爺和奶奶帶著剛出生不久的父親逃難逃到海門,爺爺讀過書,能給人記賬做管賬先生,奶奶在家帶孩子。當時社會動蕩不安,爸爸都沒有正式上過學堂,是爺爺和奶奶自己教會認得一些字。
    後來,日本投降,請爺爺做賬的老板被當時民國政府當作漢奸,抓去槍斃。爺爺就失業回了岩縣。解放時,因為老家有20多畝水田,算了富農,政府收回了全部水田,征收了房屋。
    我爺爺被勒令回海門,趕回到碼頭,後來改叫港務局上班,還是做會記。後來退休,爸爸媽媽也成為港務局工人。
    文革時期,因爺爺是富農成分,被取消退休待遇,又下放回岩縣鄉下祖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