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初遇璟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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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箋綠酒!
    院中金輝餘灑,將那木槿紫的衫袍度了一層金紅的光澤。輕風翦翦,上麵的花蝶紋似活過來一般,幾分靈動,幾分暗香。
    裘十三目不轉睛的看著,顯得有些呆傻,他知道自家司尊好像對薑娘子動了情,卻不知已病入膏肓……
    早前還說要扔的衣裳,如今竟堂而皇之穿在了自己的身上。
    片刻後,向來明哲保身不敢多言的裘十三,今日終是忍不住多嘴了一回“司尊,您可是忘了正在值上?聖上還等著召見呢。”
    陸綏卿渾似不在意地往外去,走到門外撞見許衛時,見他也是同樣呆愣的表情,這才道了句“你們可忘了這件衣服是禦賜?聖上賞賜的衣裳,理應穿給聖上看看。”
    裘十三和許衛雙雙撇嘴,嘴上不敢再說什麽,心裏卻是異口同聲當初說要扔的時候,怎麽不見把禦賜當一回事呢?!
    ……
    在上京時,薑念晚總覺得一日一日的時間過得很漫長。
    起先她是等待複仇,覺得每一日都煎熬。
    之後她順利進入了薛家,可每日要麵對薛淮的糾纏、小章氏的臉色、薛博遠的佛麵蛇心,這些都讓她覺得度日如年。
    後來她進了皇城司的大獄,耳邊變得清靜,可每日晨起睡前在牆上畫下的那一道道痕跡,似乎離得那樣遠……
    如今她被押解在去往西洲的路上,反倒覺得無比輕鬆愜意——牢車雖不舒適,但車外的景色卻可一覽無遺。三餐雖不精良,但總能吃飽,夜裏還時不時能拿出夾襖裏的首飾,打點打點驛卒,調劑下口味兒。
    很快一個月便過去了,這幾日入住驛站時,薑念晚總會留意身邊經過的驛使驛卒,不知陸綏卿安排的人會在哪裏與她接頭。
    這一日他們決定歇腳的地方,是一個前後不接的僻靜小鎮,叫做龍泉鎮。龍泉鎮北依雀嶺,南垣鬆山,四周皆是山脈,僅一條山路從鎮中穿行而過。
    就在押解的隊伍離著龍泉鎮還有兩三裏腳程時,後方突然有一大隊人馬浩浩蕩蕩趕超了上來!
    那些馬兒個個頸長肢勁,神駿悍威,驚蹄敲過山間小徑時,卷起滾滾塵芥,驚得山間暮鴉聒噪不已!押解隊伍裏的幾匹劣馬也跟著嘶鳴躁動,如同一鍋煮沸的粥。
    因著山路狹窄險峻,兩路人馬趕到一處時難免要下馬排個次序。原本仗著自己是官家身份不願避讓的幾個解差,在看清對方亮出的牙牌後,頓時傻了眼,就地下跪,乖乖讓開了一條路。
    薑念晚她們被押在囚車裏,自不必像解差一樣行禮,但看這情形,便明白這幫人身份不低,若是尋常官家,也無需解差下跪,想來應是沾著皇親。
    因著是插隊行過,對方四排的人馬不得已變為兩排,這時薑念晚才發現在那些人馬中間,還有一輛奢華至極的馬車。
    車輿四周附有明黃色的流蘇,車門上篆刻著精致繁複的銘紋,四角飾有金鈴。馬車在薑念晚眼前緩緩行過時,錦簾翻卷,一張蒼白清雋的年輕男子麵孔與她短促地打了個照麵,而後迅速別過。
    軲轆滾滾絕塵而去,其後護行的人馬亦緊緊跟隨,百蹄生煙,揚起地上白沙無數。
    即將交幕的時分,解差不敢耽擱,頂著茫茫的沙塵,繼續前行。
    而薑念晚卻對先前那一瞬的照麵難以釋懷,她所在意的並非他如何尊貴的身份,而是他的眼睛。
    那雙眼睛空洞無光,如兩潭死水掀不起半絲波瀾,可薑念晚卻能看到它們的深處,藏著深深的憤恨與無力!
    因為她也曾有那樣的一雙眼,就在她堪堪從養父口中知曉了自己的親生爹娘當年被奸人如何構陷,又是如何慘死之時。
    那是被仇恨的陰影和現實的無力感籠罩著的一雙眼。
    “剛剛那位是什麽人?”薑念晚終是忍不住好奇,悄悄問了身邊的解差一句。
    經過一個月的相處,加之偶爾的打點,解差已對她客氣了許多。便趁前麵的人不注意,悄悄給她透了一嘴“是要去吳國為質的璟王殿下!”
    “璟王?是哪位娘娘所出?”薑念晚繼續問下去。
    然而此時的解差已然沒什麽耐性,轉頭蔑她一眼“皇家的事兒我勸你少打聽!”
    是以薑念晚不敢再多問,隻得閉嘴。反正她早已打探過,薛貴妃所出的那位皇子是豊王,管這位璟王是哪位娘娘所出,隻要不是薛貴妃所出,便跟她便沒有任何幹係。
    押解的車隊投宿龍泉驛時,天色已暗了下來,隻剩天邊最後一抹餘暉,將天際映得青紅交加。
    龍泉驛是兩間相鄰的院子,一處院子是新置的,既明亮幹淨又奢華,一處院子是舊的老院,破舊些也小一些,如今主要用來安置像薑念晚這類人,做解差和流犯的歇腳處。
    進了舊院,薑念晚原本應和另外六名女囚關在一間,她趁旁人不注意暗中拿首飾打點了零頭的解差,便給她單獨分了一小間。自然是與那六名女囚相鄰的,以方便看管。
    安頓下不多時,驛卒便來送飯,輪值看管薑念晚她們的解差開了鎖,驛卒將飯菜送進了薑念晚的這間屋子。
    因著算著約定的時日差不多了,薑念晚對這驛卒很是在意,果然這驛卒借著往桌上放飯的功夫,順手將兩隻琉璃瓶,和紙筆放到桌上。一隻是盛滿殷紅鮮血的,一瓶是空的。
    低聲說道“薑娘子,司尊讓你把東西今晚準備好,明日一早我會來取。”
    “好。”薑念晚應了聲,又警惕地看一眼門外守著的解差,幸而沒露什麽馬腳,趕緊將東西收入袖中。
    用完了飯,薑念晚便關上窗,躲到架子床上,將床帳閉好。
    她用小刀割破手指,血流注進琉璃瓶裏,差不多了,便用嘴唇吸了吸手指將血止住。然後看了看那支筆和信箋,她要給他寫點什麽呢?
    而且這驛卒也太粗心了,隻留了紙筆沒留下墨,要她用什麽寫?
    思量了思量,她目光便落在那隻琉璃瓶上。一個念頭湧上心頭,或許,一張平信要比一隻瓶子更方便運輸。
    於是她便用筆蘸了琉璃瓶裏的鮮血,在紙上寫下簡短的幾句問候。晾幹折好,放回封子裏壓在床頭,準備明日一早那驛卒來送飯時交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