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握住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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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箋綠酒!
    魏念晚似被他逗得沒有了脾氣,順從又無奈地點點頭“好,殿下願怎麽喚我便怎麽喚吧,隨殿下高興。”
    而後她目光隨意一掃,落在了書案一角的紙筆上。
    蕭譽注意到她的反應,便殷勤問“晚姐姐,你可是想寫信?那我來幫你磨墨!”說著,他竟果真撩起大袖,作勢去拿墨錠。
    魏念晚連忙阻住他“不不不,我不寫信,殿下不必磨墨!”
    蕭譽有些尷尬地解釋“上回你求我一件事,便是命人幫你送一封信去龍泉驛,我還以為你會經常寫信。”
    “也不是的,隻一月一封便好。”
    “一月一封?那可是家書?”
    魏念晚不想同他解釋過多,便點點頭“是啊,家書。”
    若非接下來的幾個月也需求助於蕭譽幫自己送信,她是絕不會對他說這麽詳細的。話到此處,她便急著揭過此話題,說道“殿下,董將軍的事處理完了,不如我現在為你施針吧?”
    蕭譽原本活潑的臉上,頃刻暗了下去,慢慢垂下了眼眸。
    魏念晚不禁狐疑,明明先前請她幫自己治眼疾的是他,回來後推三阻四的還是他。作為醫者,她見過形形色色的病患,是以在這方麵倒是極其敏銳,便試探“難道殿下怕疼?”
    “自然不是。”蕭譽急著否認。
    “那是怕見血?”魏念晚又問。
    這回蕭譽沒有急著否認,她便有了數。心下想笑,嘴上卻又不敢,以往她不是沒遇上過怕見血的病患,隻是多為稚童,像蕭譽這個年歲的,尤其是男子的,甚是稀有。
    稚童怕血,那是天性使然,成年後還怕血的,多半是伴隨著什麽難忘的經曆。魏念晚便嚐試著開導“殿下不妨與我說說,是從何時開始怕血的?”
    她緊盯著蕭譽的雙眼,隻見他的眸色驟然轉暗,雲霧暗湧,像是回到了記憶中的某個場景……
    破敗陰暗的冷宮,發髻淩亂的母妃,她飲下那杯毒酒便開始大口大口地嘔血……
    掛帳被風攪動著,像白幡一樣獵獵舞動,他親眼看著一向最疼愛他的母妃倒在血泊中。
    殷紅的血仍不斷從她的口中噴湧而出,後來便不隻是口中,她的雙眼、她的鼻孔、她的耳朵……
    而他,被幾個中官緊緊鉗著胳膊完全掙脫不得,隻能用撕裂的嗓音一遍遍喊著“母妃——”
    那些鮮紅的顏色彌漫進他的雙眼,他一輩子也忘不掉。
    這輩子,他頭一次學會恨人——他憎恨那個構陷他母妃的人,他恨不得扒她的皮拆她的骨!
    他也憎恨他的父皇!
    明明母妃已自請降嬪,明明母妃已進了冷宮,他卻還是不肯放她一條生路……還用了那樣殘忍的方式,讓她毫無尊嚴飽受折磨地死去。
    兩行清淚順著蕭譽的兩頰落下。從小父皇就教導他,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是父皇既然不想他流淚,為何要當著他的麵殺了他最愛的母妃?
    但這些不堪回首的事情,蕭譽不想講給旁人聽,他隻是別過臉去,悄悄拭了淚。他喉結微滾了下,嘴角掛起一抹苦澀的笑“不記得了。”
    魏念晚自是知道他在撒謊,不過她也不願拆穿,觀其神色,她便已猜了個大概。
    “是不久之前吧?與夜盲之症差不多時候?”她試探著問。
    蕭譽垂下眼眸,幾不可察地點了下頭。
    如此她便明白了,看來又是與他母妃的死有關。她不由地感慨這璟王還真是個大孝子,為母妃哭瞎了眼,還患上了驚血症。
    但她清楚這驚血症其實隻是心疾,便將自己帷帽上的素帶取下,在蕭譽麵前晃了晃“殿下,戴上這個吧。”
    蕭譽皺了皺眉,看看那絲帶,又看看魏念晚,最終在她鼓勵的目光下閉上了眼。
    平日裏矜貴讓人不敢平視的小皇子,此時就這麽乖覺地閉著眼,坐在魏念晚的麵前,像個任由她擺布拿捏的瓷偶。
    她捏著絲帶的手輕輕繞去他的腦後,鬆鬆係了個扣,便起身去取針。
    這是蕭譽方才讓太醫送過來的,魏念晚拿在手裏找了找感覺,便將火鍉針燒紅,找到穴位深深刺下去。
    火鍉針的作用主要是點穴,故而通常並不會出血。之後她又分別以镵針、鈹針為他少量放血,這套針法便算施完了。
    在解下絲帶前,魏念晚拿棉布極小心地幫蕭譽擦淨頭上的血跡,而後才鬆開帶子,笑著對他說了句“好了,殿下現在可以睜眼了。”
    蕭譽緩緩睜開雙眼,隻覺神奇,先前才因傷心流淚而腫痛的眼睛,此時竟隻覺清涼通透,視物是再清晰不過。
    他掩不住心中之喜,激動道“晚姐姐,你的醫術果真出神入化!”
    魏念晚卻不敢現在就攬功,隻道“殿下主要是夜難視物,故而究竟效果如何,還得等晚上再看。”
    用過晚飯後,魏念晚便隨蕭譽一直在書房中等著。
    到了近暮時分,天邊僅剩的幾縷光線也逐漸漸漸暗淡下去,蕭譽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心中暗生驚喜“晚姐姐,我還能看得見外麵的景物!”
    魏念晚也很高興,但仔細看了看窗外的景色,照比那晚在龍泉驛蕭譽去燒紙時,還要亮堂許多。
    便道“殿下,還得再晚些。”
    “再晚些?”蕭譽看一眼屋角的更漏,已是戌初時分了。若再等下去便要近二更天,他一個大男人倒是無所謂,可魏念晚一個女子在他房裏待至二更,哪怕有著師徒的名義,恐也要給她添麻煩。
    想了想,蕭譽便起身“晚姐姐隨我來。”
    魏念晚帶著幾分不解隨他去了座屏後麵的裏間,看到那張四方的羅漢榻,方意識到這裏是蕭譽平時午歇的地方。
    兩個年歲相仿的人站在一處,身量卻是差得極大,魏念晚挺直了身板兒也隻達蕭譽的肩頭。就見蕭譽略抬了抬手,便輕易夠到她頭頂的雪束銀鉤,一重重帳幔落下,頃刻便將兩人包裹在最裏麵。
    這狹小空間裏的光線頓時又暗了許多。
    魏念晚明白蕭譽的用心,伸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殿下可還能看得見?”
    蕭譽站在那兒一動不動,她正有些擔心之際,他驀地抬手抓住了她那根亂晃的手指,輕輕“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