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日思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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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箋綠酒!
    單君讓伸出去作阻止狀的手遲遲未有收回,目光由自己的收腹內官身上,慢慢轉移到陸綏卿的身上,眼中既有怒意,也有不可置信。
    大抵,他這是頭一回遇見比自己還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雖在吳國時就曾聽聞過梁國皇城司的惡跡,知道裏頭盡是一幫殺人的瘋子,尤以皇城司使陸綏卿最甚。
    可自己並未招惹他任何,隻因一個魏念晚,他竟不由分說殺了自己的內官……
    “陸司使,你是不是有些欺人太甚了?!”單君讓大步朝這邊走過來,在陸綏卿的三步外停下。
    陸綏卿連眼珠子都沒往他那邊轉一轉,隻鬆開了手,任由那個已死的吳國內官滑落到地上。
    裘十三體貼地遞過帕子來“司尊。”
    在場的人裏也唯有他才清楚,不用兵器、不用刑具,直接用手殺死一個人,對向來潔癖的司尊來說意味著什麽。
    這是憤怒至極時,才會做出來的事。
    陸綏卿接過帕子並未自己先用,而是去給馬背上的薑念晚擦了擦臉上的泥汙和血跡。盡管他的動作已足夠輕柔,擦拭時還是弄疼了薑念晚,她發出“嘶”一聲痛呼,跟著醒了過來。
    “我弄疼你了?”陸綏卿有些緊張地問。
    薑念晚怔然地看著他,“怎麽……是你?”是身上太疼了,出現了幻覺不成?
    陸綏卿直接言明“是聖上命皇城司來同州查明董將軍被害一案,我騎了七日的快馬,趕來此處。”
    雖明白了怎麽回事,薑念晚仍是難掩震驚之色,她走了兩個月的路程,千裏之遠,陸綏卿竟用七日趕過來!想也知這一路當是沒怎麽休息。
    且不說馬兒能不能承受得住,就算是他,該有多累啊……
    她傷成這樣,可陸綏卿竟還從她眼中看出對自己的擔憂,他心下不禁一陣刺痛。
    可薑念晚卻很快回過神兒來,因為她心裏還惦記著另一個人,目光急急在人群中尋找,很快便鎖定自己先前躍下的那輛馬車,道“陸大人,被我牽連的鄭姐姐還在車上,你能不能幫我也救下她?”
    她求助般的目光落回陸綏卿的臉上,眼中噙著淚意。陸綏卿抬手幫她輕輕揩拭眼角,口中吩咐道“裘十三,去救人。”
    “是!”裘十三領了命,腳底在馬背上借力,直接一個騰挪躍過人群,由上方攻入馬車,將車裏的鄭氏一把揪了出來!
    因著先前佟內官的死,吳國的護衛都有些不敢妄動,手裏舉著刀不過做作樣子,並不敢真去與皇城司的人交手。
    裘十三輕易便將人給帶了回來,放到地上。
    鄭氏驚魂未定,但很快便意識到這些人是幫自己的,而不是要害自己,於是連聲道謝“多謝恩公!多謝恩公的搭救之恩!”
    她對著裘十三說這話,裘十三卻不敢冒領,抬手指了指陸綏卿“娘子不必謝我,是我家司尊救了你。”
    鄭氏連忙又轉身朝著陸綏卿道謝“民婦謝過司尊的救——”
    聲音突然頓住,她空張著口,後麵的字卻沒發出聲來,隻餘滿目的震驚!
    陸綏卿救她本就是為了薑念晚的順手之舉,並未將她的話放在心上,隻草草頷首,便去溫聲詢問薑念晚“你身上的傷太重需要立即用藥,趕路或許會顛簸,可還能受住?”
    薑念晚點點頭“能。”她沒有那麽脆弱,隻要還給她留下一口氣,她便能想方設法活下去。
    這時一直被晾在一旁的單君讓已是壓不住心中怒火,他這輩子都未見過如此傲慢之人“陸綏卿!你至少應當給本殿下個說法,為何無故殺了本殿下的人?!”
    陸綏卿翻身上馬,將身前的薑念晚扶穩,目光一直盯在她的臉上未移開過“因為四殿下的人,動了我的人。”
    說完這話,他才居高臨下地甩過來一個眼刀子,帶過地上的那名內官,不屑道“我勸四殿下最好趕緊再從吳國召集幾名部下過來,因為他不過是第一個,等我查明動手的都有誰後,隻怕殿下身邊更要無人可用了。”
    他猛振一下手中韁繩,催馬行在前。
    裘十三便也對鄭氏道“你可會騎馬?”
    鄭氏仍未從先前看到陸綏卿時的震驚中回過神兒來,裘十三又問了一遍,她才搖搖頭,答了句“不會。”
    “我們沒有馬車,若是你自己會騎,我倒可以將馬讓給你,可你既然不會……”裘十三撓撓頭,有些為難的道“看來唯有委屈你一下,與我同乘騎一匹了。”
    鄭氏嫁過人,吃過苦,本就沒有那麽多男女大防的顧忌,點點頭“那有勞大人了。”
    一隊人影很快便消失在夜幕下,唯單君讓還愕然立在原地。
    他的人?那個魏念晚居然是他陸綏卿的人?
    單君讓腦中迅速歸集著屬下打探回的有關魏念晚的消息,的確他此前隻知她害了薛家人後,還能從皇城司全身而退,那時便覺得此人不簡單。如今終於將這條線連起來了,原來是有陸綏卿做她的靠山!
    “四皇子,佟內官他……如何處置?”護衛有些為難地看著地上已無氣息的內官,有些毛骨悚然。自然他不是為已死之人悲傷,而是為了自己,先前陸綏卿留下的話他們可都聽見了,佟內官隻是第一個……
    單君讓握了握拳,咬著牙道“帶回去,本殿下自會為他討個公道!”
    他雖薄情弑殺,可佟內官是從小便跟隨在他身邊的,是這世間唯一不因身份而真正對他好的人……
    夜裏同州的城門不開,陸綏卿便順著薑念晚的指引,將她暫先帶去荷香村裹傷。
    經過一整晚的鬧騰,後半夜的荷香村仍是有幾家點著燈燭,不敢入睡。陸綏卿原想隨便征用一家,薑念晚卻阻止他道“不必,我知道有一處空宅,咱們便去那裏安頓吧。”
    於是薑念晚繼續指著路,陸綏卿帶她回到了之前待過的那間無人的廢宅。
    原本的宅院雖有些破舊,但院門還是能用的,可經過先前那陣鬧騰,門和一旁的籬笆都已被砍爛。不過隨他來同州的幾個手下雖少,卻個個都是百裏挑一的精兵,是以七八個大男人在院子裏倒也沒什麽可擔心的。
    簡單修了修門,陸綏卿便讓手下們在堂屋歇息,而自己帶著魏念晚,還有一個不方便與他們混在一處的鄭氏進了簾內隔開的裏間。
    鄭氏倚牆坐在土炕的一端,看著另一端的陸綏卿幫薑念晚一點一點地清洗傷口,眼裏漸漸就蓄了淚。她抬手悄悄抹淨,便將目光移開,不敢再看。
    她怎麽也沒想到,會在這種情形下見到日思夜想的人。
    偏偏這人竟還與念晚的關係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