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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氏也都不知道是哪裏讓老太太厭棄了，往日裏****請安，老太太對她都和顏悅色的，現在卻連她的請安都免了，想伺候她，她卻說自己忙，不敢指使，還是早添孫子要緊。
    連老爺都問她，是不是她告訴李銳大嫂的嫁妝在老太太那的事被老太太知道了，所以老太太才生的氣。
    她哪裏知道啊？她原本隻是想李銳知道這件事後疏遠老太太，徹底孤立才好，誰知道他會跑去持雲院裏鬧！
    有心想去問個究竟，又真怕老太太往老爺身邊塞人，她這婆婆，是真的想什麽就做什麽的人！
    她現在是有勁都沒處使。
    “娘？你在忙嗎？”
    對了！明天一早可以叫銘兒去老太太院裏請安，老太太也有一陣子沒見過銘兒了。
    順便叫他問問銳兒，昨天見皇後娘娘到底說了些什麽。
    李銘平日都住在外公家裏，他母親是外公家唯一的女兒，兩個舅舅一個在翰林院任編修，一個在外地為官，外公府裏除了時任大理寺卿的外公，以及外祖母，隻有他們這一輩的幾個孩子。
    他在外公府同輩的幾個表親之中年紀最大，已經習慣了照顧下麵的弟弟妹妹，幾個孩子也都對他言聽計從。
    舅母和外公外婆都對他極好，他在外公的府上事事都過的稱心如意。
    可是他一回到公府，父親和母親卻總是對兄長比對他還好。
    從小到大，他書要讀不好，就要罰跪、打手板，可是兄長讀不好，母親卻和顏悅色的讓他不要太勞神。
    他那兄長老是惹禍，也從來沒做出過哥哥的樣子，父親卻要他對兄長恭敬，要事事謙讓，要溫良恭儉讓……
    久而久之，他都不願意****回家了，哪怕兩家隻隔著兩條街。
    他一直覺得反倒是外公府上的弟弟妹妹們讓他更親近些。
    今日天還未亮，他就被母親和丫頭們喚醒了，新的秋衣剛剛被收進了衣箱，母親就讓丫頭們熨了出來，讓他穿的精神點，母親前後左右看了半天，方放他出了門。
    不過是見奶奶，為何要如此慎重？而且母親還再三叮囑要問問大哥昨兒去庵裏都見了些什麽，他真不情願。
    他現在已經長大了，不大樂意幫母親做這種打探消息的事了。
    母親讓他遞話，讓大哥經常回錦繡園坐坐，她想他想的緊。
    大哥每日尚在府中，要是想見，早就回來見母親了，母親對他那麽好，他卻不知道****來問安的道理，自己住在外公府上，每次休沐回家，也沒聽過母親說過想他想的緊……
    哼！
    歸田園居的菜園子裏，雲夢瑤聽見下人來報，不免有些吃驚。
    她以為她另外一個孫子李銘，怎麽也得辰時左右才會來，小孩子如果睡得太少，一天都沒精神不說，還會影響發育。
    李銳是她每天叫下人盯著他早早睡，所以早起她倒是不擔心。
    看李銳剛來持雲院時，每天也是睡到辰時才起，還以為方氏的那個孩子也是睡到這個點兒的。
    結果這才卯時，天剛剛亮沒多久，這孩子就來了，加上梳洗和穿衣的時間……
    怕是飯都沒給人家吃吧？
    “快把銘兒帶到歸田園居來，跟廚房說一聲，今兒早膳擺在後麵的雕弓樓，我們不回持雲院吃了。”
    從歸田園居的菜地到持雲院還要十幾分鍾，不如就在後麵的雕弓樓一邊看著風景一邊吃飯。
    李銘被祖母身邊的大丫頭煙雲帶到菜地，這還是他第一次來歸田園居的菜地這邊。
    待看到菜地裏的兄長，他瞪大了眼睛，露出了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他是聽說奶奶讓大哥留在北園裏種田的事，卻不知道，不知道……
    這是種田嗎？
    一身短衣束袖打扮的李銳，正氣喘籲籲的把鴨子趕出圈去。
    他吃力的彎著腰，手裏拿著一個小筐，將鴨蛋一隻隻的往裏麵撿。
    等撿完了，他再扶著鴨舍站起身，把鴨蛋遞給一旁的江婆婆，繼續去攆那些已經跑出了鴨舍的鴨子們。
    雲夢瑤讓他每天親手抓三隻鴨子給廚房，李銳把鴨蛋撿完以後，還要想辦法抓三隻鴨子。
    當然，歸田園居養的鴨子再多也經不起這麽抓，所以每天府裏都會從外麵采買來不少鴨子填補歸田園居的籠舍。
    好在公府是富貴人家，府裏每日消耗的食材也不少，這五隻鴨子每天廚房都有把它做食材使用掉。
    鴨子們在滿場跑著，跟著滿場跑的還有李銳。
    有的鴨子鑽進了菜地裏，李銳擔心壓到菜地裏的菜，隻得小心再小心。
    一時間，整個歸田園居裏都是李銳“哼哧哼哧”的喘氣聲和鴨子們“嘎嘎嘎嘎”的驚恐叫聲。
    鴨子在這裏呆了這麽久，還從來沒有這麽倒黴過！以前隻要下下蛋，吃吃田裏的蟲子就行了，每天有專人給它們喂食喂水，打掃鴨舍，遇到天氣好，還會有人趕它們在雕弓樓前的湖裏遊一會兒。
    自從這胖子來了，每天早上都要被迫出去亂跑不說，這小胖子還要抓走它們的好幾隻同伴！
    這才多久啊，鴨舍裏的鴨子都換了幾輪了！它那小引以為傲的肚子喲，都快瘦出個小蠻腰來了。
    雲夢瑤樂不可支地看著李銳的日常。
    自從她突發奇想讓李銳親手抓鴨子以後，每天搬個椅子坐著看追著鴨子跑的李銳，就成了她的清晨消遣。
    不是她太惡劣，而是這個辦法一舉數得，既能鍛煉李銳的身體，又能培養手眼腦的靈活性，她覺得好得很嘛！
    李銘看見奶奶坐在菜地旁的小棚子裏，連忙整了整衣服，畢恭畢敬地過去給雲夢瑤行禮。
    他低著頭過來，雲夢瑤遠遠隻看見一個穿著紅色衣服的小男孩過來了，等那小男孩走到他的身邊，“啪嗒”一下幹脆的跪下來，脆生生地喊了聲，“孫兒給奶奶請安。”
    雲夢瑤的心一下子就酥了。
    ****的聲音啊！好可愛的小孩！披著頭發什麽的果然比紮羊角辮好多了啊親！
    “好好好，孩子快起來，早晨地上涼……”
    雲夢瑤和顏悅色的從椅子上站起身，攙扶起李銘，李銘抬起頭，一雙又黑又圓的大眼睛忽閃忽閃地看著自己的奶奶。
    雲夢瑤仔細地打量了他一番，李銘和李銳的五官並不相似，李銘長得更像方氏，李銳目前眉目被看不清，則不知道是像哪個。
    總體來說，李銘的眉毛比李銳的要清秀，李銳的眼睛比李銳要細長。
    李銘的樣子和神態，看起來很像現代常見的那種家庭環境良好，家教嚴格的小孩子，滿是安靜和溫和的表情。雖然被雲夢瑤直勾勾的看著，眼神也並不閃爍。
    就是不知道李小胖子瘦下來不知道是什麽樣，不是說他父母都長得極好嗎？應該不會像老國公或者是雲老太君吧？
    雲夢瑤的眼前突然浮現出老國公那張國字型的大臉，頂著老國公長相的李銳雙眼圓睜地咧開嘴，嬌聲嬌氣地喊奶奶。
    呃，太糙了，還是不要了吧。
    李銳雖然長得不可愛，可是性格卻天真的很，這個李銘長得極其可愛，就是不知道性格怎麽樣。
    她看這個小正太不停的扭頭去看李銳追鴨子，於是擠出了一個和善的笑容，慈祥地問他：“怎麽？你也想下去一起玩？”
    下去追著鴨子跑？開什麽玩笑！
    從小深受外祖家庭訓影響的李銘一直是個好學生，他看著又一次摔倒在地上的李銳，嫌棄地撅了撅唇，然後猛地搖起了頭。
    “孫兒不想，奶奶。”
    “咦？你怎麽不喜歡玩兒呢？你這個年紀就應該多玩才對啊。”
    李銘整了整袖子，一本正經地板著小臉說：“子曰，君子不重則不威。”
    “啥？”雲夢瑤一僵，這半大小孩在跟她拽文？
    話說，方氏是不是老拿這句文言文安慰李銳，所以李銳才使勁吃，把自己吃成這樣的啊？她總覺得這句話好像不是字麵的意思呢……
    奶奶好笨喲！
    李銘想起娘親曾說過奶奶不識字，也沒讀過書的事情，瞬間一股優越感油然而上。
    難怪奶奶隻知道種田和趕鴨子！其他的她恐怕都不會吧？
    他看著雲夢瑤莫名其妙的表情，抱著一絲同情和惋惜解釋著。
    “這句話的意思是說，君子的舉止輕浮，態度不莊重，就沒有威儀，”李銘接著說，“我要去趕鴨子，不免弄髒衣服，大呼小叫，不成體統，這不是君子該有的做法。”
    雲夢瑤反而被他這麽認真的態度給逗笑了，這是哪裏來的小書呆？
    李銘得意洋洋的說完了話，有些惴惴不安地看著自己的祖母，他說起來爽快，可說出口後就覺得不太合適。
    連父親在祖母麵前都不敢頂嘴，說什麽就做什麽，他是不是被外祖父和外祖母慣得有些失了根本呢？
    子曰：弟子入則孝，出則弟……
    “你懂得真多，”雲夢瑤笑眯眯地說，“那孔子有沒有告訴你要孝順奶奶，聽奶奶的話呢？”
    李銘點了點頭。
    “那奶奶現在想吃鴨子，奶奶就想吃孫子們親手抓的鴨子，你能不能給奶奶抓一隻，表示你的孝心呢？”
    李銘為難極了，他看了看早上才換的黑緞粉底小朝靴，這靴子還是新的呢！
    他準備穿到外祖家裏給那些弟兄看看，這朝靴是按照他父親的朝靴縮小了做的，有趣的很。
    看著身寬體胖的長兄尚且艱難地為祖母抓著鴨子，自己明明熟讀詩書，立誌做個君子，卻害怕弄髒了衣物而不去履行孝道，李小呆子羞愧地點了點頭。
    “奶奶，我這就去抓！”
    “孫兒真乖！”雲夢瑤喜笑顏開地看著李小呆頭也不回的往菜地裏奔去了。
    意外地好哄！
    對付這種乖小孩，隻要把他自己繞進去就行了！
    孩子的天性就是玩耍，兩個便宜孫子，感謝她吧，讓他們沉悶的童年生活裏留下了一些有意思的回憶！
    “你怎麽來了？”李小胖嫌棄地看著一身大衣裳的李銘，“你別給我搗亂！”
    李銘向來不怕他的哥哥，他整了整衣裳，將袖子卷起來，袍子下擺別到腰帶裏，“奶奶說她想吃鴨子，我來抓鴨子。”
    “什麽？”李胖心神一震，悄悄看了一眼雲夢瑤那邊。
    後者正一臉期待的看著他們這邊，他朝李銘伸過頭去，威脅地伸了伸拳頭。
    “奶奶是我的！你要敢用撒嬌裝傻那套跟奶奶賣乖，我就揍你，聽到沒有？”
    李銘心裏冷笑一聲，哼，就你那體型你還揍我？我一撒丫子你拍馬都追不上我！
    “怎麽了？兄弟兩個要好好相處喲！銳兒，你是哥哥，要帶好弟弟一起抓鴨子，別給鴨子啄了眼睛！”雲夢瑤一臉滿足地坐在陽棚下，滿心自得地看著兄弟兩個親親熱熱的湊著腦袋說話。
    說是照顧弟弟，其實她早就吩咐了旁邊一堆下人看著呢，絕不會讓兩個小家夥被鴨子叨著的。
    他們個個都是人精，若是小主子追的煩躁了，還會不動聲色的把鴨子趕到小主子的身邊，讓他多些興致。
    唔，她真是個很棒的奶奶呢！
    “知道了，奶奶！我會照顧好弟弟的！”李銳衝著雲夢瑤燦爛地一笑。
    見李銘瞪大了眼睛吃驚地看著他，他接著就著那個燦爛地笑容齜著牙說：“鴨子都是我的！奶奶要吃也是我抓！你就做做樣子就知道了，懂嗎？”
    李銘翻了個白眼，撅著小屁股就直接衝出去了。
    那隻好肥！他早就盯上了！
    兩個小孩卯起勁來捉鴨子，那些可憐的鴨子被追的四方逃散，若說李銳一個人抓偶爾還能逮到一兩隻特別笨的，李銘的加入就讓鴨子們跑起來更沒有規律。
    白忙活了一個時辰，兄弟兩個才放下各自的小心思，精誠合作起來，兄弟倆一個趕，一個抓，這才成功的抓到了鴨子。
    李銘抱著自己抓到的鴨子，笑的開心極了，就連一身的泥土和髒汙，也不再覺得那麽礙眼，至於自己的兄長李銳，也變得可愛起來。
    “好生生的為什麽要來拿衣服？銘少爺掉到水裏頭去了嗎？還是摔了跤？”老太太身邊四大丫頭之一的磬雲來了東園裏，要取明少爺的衣裳回去，而且是從頭到腳，從裏到外，連佩的香囊和荷包都要換掉。
    一聽這話，方氏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