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0一章 彩蛋,第二發 二十七 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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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信國公府是對他有重恩的,可是即便是這樣,張致還是握緊了拳頭。
時人對外表雖然沒有前幾朝那麽注重,可是以後想要出仕,這幅樣子是絕對不行的。別說再過兩年伴讀了,這樣子就連太學都上不了!
這李茂夫妻,是想毀了他們家的外甥啊!
“去和你兩個舅舅見禮,你祖父去後,這還是你們第一次見麵。”李茂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就是麵聖,都沒有見兩個親家這麽不自在。
所有人都以為李銳隻是磕個頭而已,誰料李銳幾步從信國公身後走出來,跪倒在兩個舅舅的麵前,結結實實地磕了三個響頭。
“外甥李銳,平日裏不懂事,多年來未能給兩位舅舅請安,請兩位舅舅勿怪。”李銳磕了一個頭。
“外甥未能給外祖母盡孝,外甥自責。”李銳再起,又磕了個頭。
“外甥久不見兩位舅舅,心中很是想念,一看見兩位舅舅,就想到了我的母親,母親她……”李銳又深深的埋下頭去,若說先前跪下隻是做戲,這一提到母親,李銳是真的潸然淚下。
大舅張寧和母親五官太像了,他娘去的時候他已經七八歲了,對自己的母親還是有很深的印象的。
他這麽一說,張寧和張致的喉頭也哽咽起來,張致力氣驚人,一把拉起了跪在地上的李銳,舅甥兩個抱頭痛哭。
他小時候身子骨不好,母親又早喪,從小是養在嫡母房裏的,他和張寧張靜雖不是同胞兄妹,卻和同胞的差不了多少。
李茂的神色更尷尬了,這麽多年來,吃穿用度信國公府裏都是盡最好的供給給李銳,和老太太是一個等級。
方氏又對他百依百順,溫柔體貼,要說吃苦受罪,那是一點都沒有的,所以他帶著李銳來的時候,沒有一點心虛,因為就算是兩個親家追究李銳太胖的問題,他也有話解釋。
可是這幾個一起抱頭痛哭,追憶死去的大嫂,他就隻能在一旁幹瞪眼了,連安慰的話都不好說出口。
大哥去世那年,大嫂半夜落湖,死的不明不白,他當年未請示過父親,就先向宮裏上了折子,此事由後宮先下了烈婦的誥命詔書,大肆褒獎了了張氏殉夫的情深意重。
雖然人人都知內有蹊蹺,後宮裏這麽做,等於是直接蓋棺定論了,此案再不能翻。
雖知道皇家這麽做是為了維護皇家的顏麵,可誰稀罕那麵烈婦招牌?
張致和張寧當年處理後事時進府,指著李茂的鼻子就罵,差點沒有動手,還是病中的老國公拖著病軀結結實實地抽了李茂一頓才平息。
府裏知道此事的老人,現在提到此事,都諱莫如深。
李茂知道自己魯莽,可是他怕啊,大嫂出事那夜,他在老父身邊侍疾,熬了整整一夜,可是他三更回房換衣,卻發現他的發妻卻不在房裏!
天亮後湖裏發現了大嫂的屍體,事後他對妻子百般逼問,妻子也不承認此事和她有關,但他卻還是擔心,若不提前上舉,日後被人舉出來,全府都跑不掉,於是他先斬後奏,用了信國公世子的折子。
他當時想,若是聖上派人下來調查,查出是他的妻子,那他也認了,嫡子雖小,但他可以多費點心血,親自教導,在長成之前不娶正妻就是,誰料皇家直接將大嫂定成殉情,弄的他裏外不是人。
那幾年裏,他看見妻子就滿腔煩悶,便托了孝期的借口碰也不去碰她,這幾年看她持家有功,在對待李銳這點上也合他的心意,兩人感情這才又和緩起來。
在張氏的事情上,李茂心虛的不是一丁半點,所以侄子和他的舅舅們哭成一團時,為了避免雙方都尷尬,李茂最終避讓了。
他告了罪,直接把正廳讓給了他們,自己出去接待方氏家的姻親。
李茂一走,李銳一聲怒吼,把屋子裏的下人們也趕了個幹淨。
“好孩子,你的事情你舅母已經和我們說了,難得老夫人深明大義及時幹預,不然再過幾年,你長定了型,就是改也改不過來了,無論是讀書還是習武,十二歲都已經算晚,可是要想學,還是學得的。”張寧拍著外甥的肩膀,這肩膀都快抵得上他的寬度了。
“是奶奶睿智,外甥一直都沒察覺嬸母他……外甥一直以為嬸母是好的,發自內心的尊敬她,甚至把她當成親娘一般。”李銳難掩語氣中的失落和憤慨。
“你和你祖母還是太過小心了,”張寧捋須暗歎,“你若要上進,這事不必藏著掖著,你是男子,管教之事應有你叔父過問,過去你是年幼,後來你移到擎蒼院,按規矩,你嬸母就不能再和你如往日那般親密,你要怎麽做,她也管不了。”
“你祖母將你移到北園,是擔心你被方氏暗害,這想法是好的,但你祖母畢竟不是出身大族,對這傾軋之事不甚了解,後院婦人若是想要施展各種手段,你和她們見招拆招隻會讓事情更糟,隻需釜底抽薪,直接抽身事外,讓她們管都管不到才是正理。”
“求舅舅指外甥一條明路!”李銳納頭便拜。
“你舅母和祖母想讓你在我家讀書,此事我看不宜,你若真避到府外,這一輩子就立不起來了,府裏的親信心腹,可不是一天半天培養出來的,你和你那堂弟畢竟不同,你常住你祖母那裏,安全是保證了,可是混在女人堆裏,能有什麽出息?”
張寧在這一點上和李茂驚人的一致,他們都都認為長期混跡於婦人之手,隻會讓男人變得越發陰柔寡斷,或偏激驕橫,最後是成不了才的。
舅舅建議他從北園裏出來,不知為何李銳有些舍不得。
這幾個月的時光,竟是比以前幾年都要快活,可再一想,若對奶奶真有孝心,跑的勤快點就行了每日在膝下盡孝就是,隻有自己先強起來,奶奶才能放心,這麽一想,他這才回複平靜。
“年後你就請示過你祖母,搬回擎蒼院去,我會向你府裏舉薦兩個學問淵博,善於教書育人的先生,先生我已經物色好了,一位先生是你舅母說過的那位,一位是我的幕僚,那位幕僚姓杜,是個有才有德之人,昔日你父親對他有恩,你要好好和他相處。”
“可是,叔父那裏……”
“我親自送人到你府上,你叔父不會不接,方氏的手也伸不到這裏,”張寧有自傲的本錢,“他若要推三阻四,你就請老太君直接進宮麵聖,求聖上賜兩個師父下來,我會從中施威,讓兩位先生能順利到你府上。”
“你這小子,已經得了當世最大的靠山,卻不自知,你以為老太君為何會得宮牌?為何早不給晚不給,你一搬到老太君的院子裏就給了?”
李銳有些受寵若驚,他不過是一個黃口小兒,怎值得……
是了,是因為父親,父親雖早死,當他的餘蔭依舊照拂的到他。
李小胖的眼睛一下子通紅了起來。
“我接到你大舅的來信,立刻點了兩個教頭和我一起進京,這兩個教頭雖出身草莽,武藝卻了得,隻是都是刺頭在軍中混的不是很如意,好在我此番已經和他們說清,要教的是李國公的孫子,他們都很樂意。”
李碩在軍中地位尊崇,無論是當年求先皇賜宮女給那些老兵為妻,還是上折請求發放眷田讓孤老殘疾士兵還鄉的舉措,都讓這些軍士感恩戴德,遂張致與他們一說,即使是給一個小孩子當差,他們也樂意。
“這兩人性格粗豪,但不是愚笨之人,你平日裏出手豪闊一些,好酒好菜供著,關鍵的是多發些月錢,就能用他們,”張致說話直接,“你府裏剛出孝,肯定是要采買小廝下人的,你大舅對你安全不放心,我們這幾個月會調教一些下人,趁著府裏添人給你送來。”
“你府裏挑人,雲老太君肯定是第一個挑,我會讓你舅母說明是哪些人,到時候讓你祖母留下送你院裏,這些人是送與你的,你盡管用,若不忠心,打死便是,有我們在,還怕沒有人用?”
張致久在邊關,又是督辦軍紀軍務的官職,一張口,便是殺伐決斷的那套,直唬的李小胖瞪大了眼。
他是十一二歲的年紀,這個年紀的孩子最崇拜英雄,他父親又早亡,平日裏光聽得父親的豐功偉績,卻沒見過父親當年的風采,他這小舅直白粗獷的一段話,卻讓李銳對這位小舅有了深深的孺慕之情。
他三人又聊了一會兒,張寧來之前已經為外甥謀劃過細節,此時一一道來,該如何說,如何應對,如何接納安排那些人等等等等。
等李銳都複述一遍,確認無誤,張寧張致這才放心。
李銳出了門,喚來下人打水淨麵,他們幾個都曾哭過,這樣出去未免不雅,張寧從荷包裏取出個極小的梳子,對著自己的胡子梳了梳,直梳的光滑油亮,方才取過熱毛巾敷在臉上輕揉了起來。
李小胖好奇的看了看張致。
“看什麽看,你小舅我沒胡子,身上更沒帶什麽荷包!”張致知道李小胖在想什麽,他那兄長頜下美髯,那是聖上都誇獎過的,可是他卻沒有一根胡須。
他在邊關經常好幾天都顧不上洗臉,吃東西也沒有府裏那麽講究,有時候直接拿起盆子就胡嚕,一不注意胡子就掉進去了,洗起來麻煩,還鬧肚子,所以他索性把胡子剃了個幹淨,已經好多年沒留過胡子了。
下人捧來了銅鏡,張寧對著鏡子整理了半天衣冠,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你叔父恐怕還在接待方府來人,銳兒,你帶舅舅們去你的擎蒼院看看。”
雲夢瑤那邊,李銳舅母和老太君說的也是差不多的話。
“……我知道手心手背都是肉,但銳兒雙親盡喪,還請老太太多照顧一二,這番不能再拖了,您是府裏的老太君……”
“你不必說了。”雲夢瑤知道趙氏在擔心什麽,若是真的老太君,恐怕還會掙紮一番,但她是西貝貨,對那對人渣夫妻一點好感都無。
兄長死了白占了便宜,搶了人家的東西還想害人家的孩子,這都叫什麽事!若不是擔心以後小胖子和小呆子沒法做人,她早就想進宮去告禦狀了。
舅母聽雲夢瑤說你不必說了,心裏咯噔一下。
她丈夫的謀劃都是好的,但前提是府裏地位最高的老太君要配合,不然,無論他們手段再怎麽通天,一個外家想要把手伸進國公府裏去護人都是枉然。
他們也曾想過,若老太君想要保全兒子和府裏的名聲,有可能會拒絕他們送人進來,可老太君既然向他們求助,那就肯定是真的沒有可用的人手,誰料……
“你不必多說,你們想怎麽辦,就直說吧,老身全力配合就是,”雲夢瑤笑道,“李銳是個好孩子,斷不可誤了他,說實話,老身最近身子不濟,也擔心無法看顧他周全,親家願意援手,自是再好不過,方氏居心不良,必有報應,我不必費心護她。”
趙氏聞言大喜,對著深明大義的老太君行了個大禮。
“老太太願意鼎力支持,那就是再好不過了,我們想要如此這般……”
趙氏將丈夫及小叔子的安排一一說來,雲夢瑤邊聽邊點頭。
這天中午,信國公府為方府及張府在府中擺了宴,張府沒像李茂想象的那樣對著外甥不學無術的事情有意見,張府兩位舅老爺對方氏的兩個弟弟也很是客氣,這一頓飯自然吃的賓主盡歡。
李蒙的兩位姻親都身在要職,張寧連續兩次評級都是上上,此番回家一定是要高升,方氏的兩個弟弟少不得小心奉承,打點關係,張寧和張致心裏冷笑,麵上卻不敷衍。
張寧此番回京,如無差錯,應該進入吏部接任告老的尚書,正是這兩人的上司。
他倒不想打壓這二人,隻是想把方氏那捧殺手段,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全番用到她兩個弟弟身上,方氏那般捧殺的手段,也不是隻能對垂髫小兒用。
她想斷了李蒙與他妹妹獨苗的前程,他就壞了她娘家的前程,到時候因果報應,不要怪他心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