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一刻，指揮大廳裏。
    激動的情緒是溢於言表的。
    就在旁邊，見證了從長夜堆一步步走到燧人示範堆的張院士，同樣在此刻有萬般情緒湧上心頭。
    在這兒喜悅的時刻，他或許應該高興些，但他的確還有更多更多的情緒。
    已經年邁張院士，渾身都在此刻顫抖著，
    他繃緊著身子，以至於脖頸上的血管都有些凸起，
    他咬著牙，即便是此刻，也不願意從示範堆現場的畫麵挪開目光。
    他張嘴，想要如同在場其他年輕一些的研究員們一樣，用力地嘶喊出什麽，
    但張嘴時卻已經失聲，
    反倒是情緒像是有了個出口，如同決堤。
    張口的瞬間，淚水從早已經泛紅的眼眶裏湧了出來。
    這一刻，是他年輕時，剛踏入可控核聚變領域研究時的，鬥誌昂揚的豪情壯誌。
    是中年時，朝思暮想，念念不忘的，最完美的暢想。
    是老年時，午夜夢回，依舊不斷在腦海中重複期待的畫麵。
    即便是越到後麵，理智就越告訴，很難有這麽一天，有可控核聚變徹底實現的一天被他看到。
    但他一輩子都實在沒辦法放棄期待這一天的到來。
    他曾經也年輕，如同此刻的莫道。
    他想起了自己的老師，想起了許多人。
    在這兒一刻，張院士完成了人生最重要事業的如釋重負，
    有可控核聚變這一偉大的技術實現了的振奮。
    有對期待了許久，暢想了許久的一幕終於到來的恐慌，真得實現可控核聚變了嗎？我們真得做到了嗎？
    甚至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而種種情緒疊加在一起，
    還是一句話，
    可控核聚變，終於，終於實現了。
    太久太久了。
    “莫道，謝謝……”
    在紅著的眼眶裏淚水湧出過後，
    張院士聲音恢複了一些，
    但萬般情緒到嘴上，就是兩隻手搭在莫道的肩膀上，
    反複對莫道說著這幾句話。
    莫道這時候也沒有多說什麽其他的話，
    隻是攙扶了下老人，聽著他一遍遍重複著的這幾句話。
    直到張院士重新止住了聲，隻是再望著示範堆現場的畫麵發愣。
    旁邊，
    這一世和上一世，莫道的老師。
    洪教授似乎沒有張院士那麽多複雜的情緒，
    他在莫道正式宣布示範堆點火成功，可控核聚變技術得以實現過後，
    整個先是停頓了一陣動作，然後就像是渾身都放鬆下來。
    曾經他的老師交到他手中的事業，最終在他的學生手裏得以實現。
    曾經老師念念不忘的事情，他也看到了最終的結果。
    他不覺得，自己應該有任何難過的地方。
    所以，哪怕眼睛已經紅了一圈，淚水已經噙在眼裏，
    洪教授也隻是暢快的笑了起來。
    作為得了絕症的老人，他或許不應該這樣情緒大起大落，
    但有什麽關係呢。
    他不就是為了此刻嗎？
    再旁邊，
    同樣見證了實驗全程的那位老領導以及同行的另一位領導。
    此刻，也同樣有些眼角濕潤，爽朗地哈哈大笑著。
    整個點火試驗的全程，從試驗本身來說，那持續運行的一個小時裏，其實是有些枯燥的。
    但整個點火試驗代表的意義，足以讓這一個小時的時間，每一分秒都牽動人心。
    在這兒沸騰和歡呼的指揮大廳中，即便是兩位老領導，也很難完全壓抑的住情緒。
    “莫教授，這可能是國家，近些年在科研領域，做得最對的一筆投資。”
    此時此刻，
    指揮大廳裏的研究人員，技術人員，見證了這曆史性時刻的人們，
    情緒都久久難以平複。
    ……
    當天，在點火試驗結束過後。
    燧人示範堆項目組在項目的食堂裏，一眾研究人員，技術人員一起吃了個飯，
    算是正式慶功宴之外的，臨時的簡單慶祝。
    那兩位老領導也一同入席參加了。
    而這個慶功宴雖然簡單，
    但對一眾研究人員，技術人員也沒有什麽關係。
    考慮到之後還有工作要處理，席間也沒有人喝酒。
    但哪怕一些果汁，飲料，也喝得許多人有些‘醉眼惺忪’。
    燧人示範堆的點火成功，已經讓這場臨時的簡單慶功宴，不需要多麽隆重和盛大，就足夠熱烈。
    席間依舊有人止不住灑下熱淚。
    ……
    簡單的慶功宴之後，
    那兩位老領導也沒有著急離開，
    就在示範堆項目上，找了個會議室。
    再就示範堆和可控核聚變的一些事情，和莫道做著一些交流。
    “莫總師，示範堆這次點火成功，是不是意味著，可控核聚變作為一種能源來源方式，可以正常進入到生產和生活了？”
    雖然這件事情，隨著示範堆的點火成功，就已經被確定下來，
    但這兩位老領導，還是想再從莫道再次確認。
    這次和莫道交流的，主要是比常和莫道聯係的那位老領導還高半級的另一位。
    “雖然以一個較完美的可控核聚變堆的角度考慮，02301示範堆依舊有不少問題，這些問題會增加它的維護成本和發電成本。在體積和建造環境上受到限製。”
    “但的確已經可以作為以可控聚變方式進行發電的能源設施。”
    莫道對這個問題，說得較為嚴謹。
    “02301示範堆，在之後會進行一次檢修。再之後，就可以考慮接入電網，進行持續的，較為日常的運行，並為電網提供電力輸出。”
    “其他地方，經過選址之後，也可以以示範堆為模版，建造為當地供電的可控核聚變反應堆。”
    “當然，02301示範堆的體量較大，正常情況下的商業堆，不建議也依照02301示範堆來建造。”
    聽著莫道的話，這位老領導點了點頭。
    按照02301示範堆的滿負荷發電功率。
    理論上來說，可能十幾二十個同樣體量的可控核聚變反應堆，
    就能夠滿足目前整個華國的用電需求。
    以華國的工業基礎，如果需要大可以幾個，甚至更多聚變反應堆同時開建。
    這實在是相當具有想象空間。
    當然，考慮到意外情況，冗餘，避免一個反應堆癱瘓整個省份都斷電的情況，
    實際肯定不可能一個省份一個超大的反應堆。
    但即便是這樣，依舊讓人振奮。
    “莫總師，目前氘氚聚變的原料，應該不太好獲取吧？”
    停頓了下，這位老領導思考著，詢問了莫道一句。
    “主要是氚，目前的示範堆，依舊存在氚增殖效率的問題。這會增加一部分發電成本。”
    莫道點了點頭。
    “莫總師，那現在，氘氚聚變發電成本大概是多少？”
    這件事情，這位老領導肯定是提前了解過的，
    但還是希望從莫道這裏再次得到確定。
    “按照項目上的核算。單從原料成本上來考慮，示範堆目前的發電成本大概在每度0.4分錢。”
    “如果氚的增殖問題和中子擊穿問題能夠得到更好的解決，發電成本應該能夠進一步下降。”
    莫道給出了一個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