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下的土地帶著濕潤的氣息，宇智波澪跟著感知一路向前，不急不緩地踏入宇智波田島的新居中。
    推開小柵欄門，宇智波田島正坐在院子花園前的台階上，手裏拿著個被薅禿的花梗似乎在糾結什麽大事，地上是一地飄零的花瓣，落入泥土中可憐兮兮的。
    宇智波田島聽到了門開的聲響，還以為是宇智波悠仁過來了，下意識抬頭，嗓間疑惑的“嗯？”了一聲，奇怪他不是送過午飯了嗎。
    宇智波田島衰弱的身體狀態不足以支撐換眼手術，現在還是失明狀態，再加之這裏是宇智波族地，他生不出什麽警惕心，所以等到宇智波澪走到近前，坐在他的身旁時，他完全沒有緊張感。
    等到他想起放開感知，辨認出來人是誰的時候，一切都晚了，他來不及收拾那一地的殘花。
    隻是繃緊了身體，垂下視線，拘謹且幹巴地說了一聲“澪。”
    “……嗯，父親。”
    宇智波澪嗓音懶懶地回應一句，低頭撚起地上的花瓣，放在指尖搓著，嗅到了一股清雅的花香。
    “千手家送了一些養身體的藥劑。”
    宇智波澪從懷裏掏出昨天扉間送的那個小瓶子，輕輕放在二人之間，扉間能作為禮物送給他的藥粉，那自然是千手一族最好的，宇智波澪留下了一部分，其他的都拿過來了。
    “嗯。”
    宇智波田島吸了口氣，尷尬地回應著。
    微涼的風拂過麵頰，掀起額前發絲，宇智波田島抿起了唇角，意識到自己不能在拖了。
    說話是講時機的，若是錯過了最佳的回複時間，那後續再怎麽補救都晚了。
    染著花汁的指尖不自覺地碾著花梗，糾結許久要不要主動道歉的想法隨著一陣輕柔吹拂的春風下定決心。
    他鬆了手，嫩綠的葉子和微紅的花瓣隨之而動，悠悠飄起。
    “澪……之前的事情……”他像是拿苦無刨開自己的胸膛一樣艱難地吐字，“我真的很抱歉……”
    宇智波田島單手撐著地板，俯身過來，略顯灰白的眼眸垂下，嗓音帶著一些說不出的扭捏。
    不過最難的一步已經邁出去，那接下來的話就順暢多了。
    “讓你擔心了，對不起。”
    他將額頭輕輕抵在宇智波澪抬起的額頭上，溫聲說著，尾音因為羞赧而止不住上揚。
    活了大半輩子，養大了斑和泉奈，但這倒是第一次以長者的身份如此道歉，但是一直拖著也不行，畢竟澪還在生自己氣，讓一個晚輩不斷忍讓包容著自己，這可比自己拉下麵子好好道歉丟臉多了啊……
    “唔……”
    宇智波澪微微睜大了眼睛，被這樣直白的道歉撞了滿懷，絞在一起的雙手微微握緊。
    額頭傳來過分溫暖的熱意，身下微涼地板的寒意似乎瞬間無法忍耐起來，那一點似乎根本算不上什麽的別扭和委屈瞬間被無限放大。
    宇智波澪有一點、隻有一點點，想鑽進父親光是想想就很暖和的懷裏，抱他的脖頸哭。
    但他覺得自己已經是個成熟的大人了，有要去完成的工作，不應該這般幼稚，所以就眼角紅紅地坐在原地，咬著下唇，吸著鼻子輕聲開口。
    “那一天、那個時候，我要是沒回來的話，我們連最後的告別都沒有……”
    深埋在心中的話脫口而出，宇智波澪慢慢地述說著，嗓音越發喑啞。
    “我出發去瀧村前，離開時說的是‘走了’，你說的是‘去吧’……”
    “如果我沒有趕回來的話，那會是我們的最後一次對話，那句是最後一句……我們在最後的時候都沒有好好的告別，每次想到這個，我就很難過。”
    宇智波澪一直在意的點就是這個，說出來自己都感覺太過小孩子氣，但他又確實在乎。
    那次意外像根刺一樣提示著宇智波澪，不再抓緊時間的話，身邊人可能就像田島這樣，宛如被風吹折的花一樣悄無聲息地落了。
    還有宇智波爆，雖然死亡是他的願望，但是一條鮮活的生命在自己手上逝去，總感覺讓人感覺難過和惋惜。
    宇智波澪在努力成長，努力學會接受死亡，但是總感覺死亡這東西太冷了，冷得讓人想避開。
    宇智波田島被幼子的話說得鼻頭微酸，聽著孩子濃重的鼻音心下也跟著苦澀翻動。
    他握著少年腰窩把他摟進懷裏，揉了揉柔順的黑發，輕拍後背。
    “我的錯，是我的錯……想把一切都不管不顧地交給你們，是我的失責。”
    他低聲哄著，摩挲著少年的後頸，手上卻是無意間觸到身後那些野蠻生長的骨刺。
    他垂下眼眸，越發意識到自己的做法有多麽殘忍。
    血跡病越發嚴重的澪和日漸衰敗的自己，二人之間的相處時光本就不多，自己還要為了後續的和平試圖強行為這段關係畫上句號。
    雖然那場最後的戰鬥自己有必須要做的理由，但是這種事情對於一個和父親才接觸半年的孩子來說，確實有點過分。
    都說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離別總是常態，人要學會接受，但是掐指算算，澪未必能活到成年，他還不一定活得過自己，沒必要強逼著他成長。
    身為族長，自己已經貢獻完最後的餘熱了，接下來，應該好好履行自己作為父親的職責了——
    那就是努力調理好身體，盡量活久一點，多陪一陪斑、泉奈還有澪。
    都說父母是孩子與死亡相隔的最後一道屏障，可以作為精神錨點為子輩們穩定的情緒價值，自己的餘生也算是有些價值。
    宇智波田島慢慢地拍著懷裏縮成小小一團的少年，心下感慨。
    ……錯過了童年時光，總不該在錯過他的成長。
    和煦的春光照在臉上，恍然間，宇智波田島感覺餘生這樣度過，也不算虛度光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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