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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榮來到晉陽的第四日。
    除了王猛的中軍外，右軍五千人在攻陷大陵之後也於昨日趕赴晉陽，此時城下的前秦軍隊已達兩萬餘。
    一大早，秦軍拚裝的石炮便開始向晉陽城裏發起了猛砸。
    這時代的投石車比較簡單，雖有車輪可以移動，但依舊采用的是杠杆原理，而非扭力式與弩式。
    整個上午，秦軍並未出動。隻是用石炮輪番向著城頭轟砸。
    石炮的準頭雖然不佳，但數量巨大時其殺傷力依然驚人。但此時的諸胡受中原文化之影響，對於守城變的熟練起來。
    見秦國大軍並未攻城，燕軍紛紛躲到城樓或是城牆下方以避石彈。
    可惜塔樓也並非安全之地，在巨石的連番攻擊下，一座塔樓被擊垮，裏麵躲藏的士兵皆死傷殆盡。
    正午，秦軍在用飯之後第四次開出大營緩緩向晉陽城而去。
    鼓聲喧天，預示著此次攻伐的開始。
    令旗揮動之間，數千士兵緩緩出陣，在各營軍將的喝令下向著晉陽城頭有序前進。
    木梯隻需要兩三人扛著，而雲梯相對麻煩一些，需要十人推梯車向城牆靠攏。
    城上的燕軍也不再躲避石彈的攻擊，紛紛從城牆下或是箭樓內湧了出來。
    城內為數不多的石炮開始還擊，石彈的準頭極差，但往往落在士兵陣中便將雲梯車砸的粉碎，連同下方驅車的士兵一並受到波及，有人甚至連腦袋與肩膀也被砸飛了出去。
    城上的床弩繼而發威，單發的巨弩雖然裝填很慢但比起石炮要精準的多。粗如矛杆的弩矢淩厲射來，不幸者當場被洞穿胸腹釘死在地麵上，更有甚者接連穿透兩人的身體，將他們一起帶入黃泉。
    此時！無論是胡人還是漢人，他們的生命不再有高低貴賤之分。
    死亡對待每一個人都是公平的，隻要受到致命的傷害，就算是身穿明光鎧的軍將也同樣斃命當場。
    冷兵器的時代，守城一方明顯有利的多。居高臨下，壘石滾木，火油巨弩，皆能輕而易舉的殺傷攻城之敵。
    戰爭局限於眼縫之間，視線所在之處怒罵與哀嚎在城上城下來回輪換。
    王猛站在中軍的將台之上，作為一名統帥來說他仍有些不合格。不論胡漢，士兵的傷亡讓他心裏於心不忍。
    晉陽這座雄城隻有五千燕軍駐守，破城是早晚的事。但士兵的傷亡再所難免，每天的糧食消耗同樣是一個天文數字。
    連年的戰爭讓死難的兵卒越來越多，也讓種地的平民越來越少。糧食變得寶貴起來，每一次征伐皆是在拿國庫與國運做為賭注。
    早一天勝利，便能少消耗無數士兵的生命，同時也能節省更多的糧食，這也是每一位統帥以求速勝的原因。
    王猛再次抬眼看去，秦軍已然推進到城下，雲梯長梯紛紛搭上了城頭。
    城上的燕軍將火油與石木向攀爬雲梯的前秦士兵傾泄、掄砸。
    一名年輕的胡兵恐怕十五歲還未到，在爬雲梯時被大石砸中了腦袋，慘叫著摔落梯下讓下當頂盾扶梯的士兵也受到殃及。
    同伴不停的死亡未能阻攔後麵的士兵分毫，擂鼓不停他們便不能停止前衝的腳步。帶盾銜刀繼續朝城頭飛攀，猶如蟻附。
    終於有人第一個爬上了城頭，一刀殺死一名燕軍之後立刻便身中數刀。
    但，就是這刹那的功夫。前秦的數名士兵已經攀上城頭，從城垛上躍入燕軍人群之中。
    人群密集之地難辨你我，隻能用手中的刀鋒朝眼前能見之人胡亂的劈刺。
    見城上似乎有所鬆動，王猛一聲令下。
    令旗再次揮動，數千秦軍迅速出陣去支援攻城的軍隊。
    炎熱的天空稍微暗沉，成群的蒼鷹與烏鴉在上空盤桓不去，它們渴望著戰後美味的大餐。
    晉陽城北有一處密林。
    古時，修築大城必須具備兩個條件。
    其一，靠近水源。人不能不喝水，雖然多處大城皆能掘井取水，但靠近江河之地，鑿井連通的地下水才不會幹涸。
    其二，靠近樹林。樹木是取暖做飯的必備燃料，如若無火人類難以生存。雖然這時代已經有木炭石炭，但杯水車薪多數人依舊以木柴生火。
    因此這時代有一個專門的職業，賣柴人！其意為專門到林中伐木然後拿到城內去賣。
    三千軍隊已經在城北樹林藏匿多時，領頭的是左軍主將呂光。
    一名土墩似的羌人偏將在旁邊來回踱步，最後忍不住上前對呂光說道：“將軍，俺們是不是可以發動進攻了？”
    瞥了此人一眼，呂光有些不耐煩道：“片刻的功夫你問了幾次了？實在等不住便滾回營裏去！”
    被呂光劈頭蓋臉一陣訓斥，羌人偏將也不氣惱。他撓了撓腦袋對呂光笑道：“嘿嘿，俺就是覺著等的無聊！”
    手下是什麽德行呂光豈能不知？他打開水壺灌了一口轉而將目光看向旁邊的其他軍將。
    沒有看到新提拔起來的虎營校尉，呂光問向旁邊的親兵營將。
    “鍾榮呢？”
    親兵營將也是漢人，最近幾日和鍾榮較為親近，二人在營中時常往來吃酒，呂光也多有在場。
    營將看了一眼，發現本來在身後談笑的鍾榮不知所蹤。他頓了頓回答呂光道：“或許回虎營那邊去了。”
    “過去瞧瞧！”
    虎營也在林中藏匿，遲遲等不到進攻的命令，有人索性在地上躺著看天。
    卻見鍾榮嘴裏叼了根青草咀嚼著，正躺在一片大樹葉子上已經睡著了。
    呂光不由苦笑，手下連連詢問，自己也是苦苦等待，這家夥倒是自在。
    親兵營將踢了踢鍾榮的身子，他這才悠悠轉醒。
    “你這家夥，我說怎麽看不到你，原來是跑到這裏來躲清淨。”
    鍾榮苦笑說道：“那邊過於聒噪，榮在這裏能睡的安穩一些。”
    呂光未再多言，轉而去巡視虎營的兵卒。
    多數人正將衣甲鋪在地上頭枕箭筒躺著。隻是和同伴言語之間不時的看向晉陽方向。
    他們似乎期待著接下來的奪城之戰，又似乎懼怕著即將臨頭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