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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堡中的角樓上，下方的空地間熱鬧非凡。
    為了慶祝鍾榮、斛律忠、張標三人升遷，也為了迎接那些來堡中做客的軍官與十數名士兵，黃昏開始堡民們便各自忙碌起來。
    婦女們架設火堆，漢子則是殺羊宰彘，就連小童也偶爾打打下手，發現自己幫不上什麽忙後又繞著空地亂跑起來。
    堡內的生活今非昔比，以前他們操勞一年所收的糧食隻能拿到三成，其他的皆要交給主家作租子。就連上交給官府的賦稅也要從這三成裏扣掉。
    但現在他們每年的收成能到手七成，之前鍾榮他們分發的一些錢糧足夠他們撐到來年春夏了。
    眼看莊稼一天天成長，秋收將近他們的心裏喜滋滋的如同飲了蜜水一般甘甜。往日如囚籠般的塢堡，終於真切的成為他們的家園。
    站在角樓上，下方的喧囂與熱鬧盡在眼中。
    鍾榮轉身看向身後的石損。
    “石兄，真的決定就此留在後軍了嗎？”
    石損點了點頭，堅定了自己心裏的想法。
    “俺在軍中結識的人雖然多，深交的卻沒有幾個。打從見到你們幾人之後便覺得投緣的緊，這仗打完總還會有下一場戰爭，俺們不可能永遠留在後軍的！”
    石損心裏的堅定自然不是無的放矢，他看似粗人心裏卻有著自己的盤算。
    他現在已經是正六品下，車騎副尉。
    前秦官製采用正從之分，每品皆設有上中下三等，正六品之後是從五品的三等。也就是石損現在的官職和鍾榮相差三等。
    自從收了鍾榮入伍之後，他做了三年才到屯長卻在短短兩月時間升任校尉，可謂進步神速。
    自古以來行軍打仗，運氣與實力缺一不可。
    如漢之李廣，抗擊匈奴，屢立戰功，聲名顯赫，卻始終未能封侯。
    又如諸葛武侯，呼風喚雨，無所不能，隻因時運不濟，北伐未競。
    石損敏銳的察覺到，鍾榮或許身帶與常人不同的運勢。
    此人能屢屢逢凶化吉，忍常人所不能忍者，必能為常人所不能為。
    但石損這種性子去了哪裏都能混下去，之所以執意要跟鍾榮他們在一起，讓他開始正視鍾榮並思考這些的根源，其實是緣於一場夢境。
    初到晉陽的第一日，他睡覺時居然夢到了戰死多年的老爹。
    老爹將他帶到了一個陌生的地界。
    在似真似幻的夢境裏，他看到一個名為石損的大將統兵數萬，連滅兩國！
    前方城池上的字體醒目無比，素葉！
    破城之後，那名叫石損的大將又帶著軍隊繼續向西，而軍旗華麗的雲紋中間赫然是一個大大的“鍾”字。
    那大將石損和他長的一模一樣隻是相貌年長了幾分。
    受魏晉玄學之風的影響，此時的大多數民眾對於玄虛夢兆之事多有篤信。
    石損醒來之後詢問了幾名軍中的上級同僚，終於得知素葉（隋唐時改稱碎葉）大城居然辟處西域。
    西域，（後新疆，中亞，印度，阿富汗，伊朗地區，統稱西域。）
    而去過西域的人太少了，人皆言西域距離中原有萬裏之遙，在於闐疏勒等地就有數個國家，小國林立，令石損最感興趣的是聽說那裏的異族美女如雲，尤其擅長跳舞。
    而姓鍾之人更是稀世珍寶，問了無數人皆不知道軍中還有其他姓鍾的，除了眼前這個鍾榮再無他人。
    果不其然，鍾榮沒過幾天便在晉陽城取敵首建功。雖然被從前軍排擠到了後軍，但也印證了石損的猜想。
    所以他要賭一把，賭那個打了半輩子仗臨死卻還是個士兵的父親這次不會再坑他。
    石損收起自己的心思，對著鍾榮笑道：“老弟啊，俺的事自己曉得。你隻管操心以後怎麽帶著大家再立功勳吧，俺這個假裨將可是想讓它早日成為真的。”
    見石損如此說話，鍾榮倍感欣慰。他道：“石兄盡管放心，我已有計較！”
    石損不再多言，順著梯子去到堡中的空地和七八兵卒一起享受這難得的安寧。
    月上柳梢頭，堡中空地的篝火接連燃起，小童們歡呼陣陣，隻因期待已久的肉食終於在篝火上燒烤起來。
    跑累了的孩子們依偎在父母身旁，對著正不停滴落油脂的美味食指大動。這頓須得吃撐了，因為下頓吃肉還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呢。
    任青衣和另外一人爬上角樓，坐在木墩子上一起看著天上的星月。
    看著那名仍舊顯得局促不安的校尉。鍾榮笑道：“水利幹，你是河西人為何會投身燕軍呢？”
    禿發水利幹並不是一個禿子，禿發隻是他的姓氏。禿發氏和鮮卑人有些淵源，出名的有曾經縱橫西北威震天下的“禿發樹機能”。
    見鍾榮發問，禿發水利幹急忙回答：“河西大多被西戎所占，因而我們隻能在中原尋求落腳之處，我和一些族人選擇投靠了燕國。”
    西戎也就是西羌，與中原各地的羌人同宗但不同族。現在的西羌起源於夏商周時期，占據了青海以及西藏一帶，曾有人猜測他們便是隋唐時吐蕃政權的前身。
    鍾榮心生疑惑，看著禿發水利幹繼續問道：“西羌地大兵多，為何沒有趁著中原亂象發兵東進？”
    一旁的任青衣家中是商旅小族，曾經去過河西敦煌等地。她見禿發水利幹撓著自己的頭發答不上來，自然知道這個榆木腦袋的家夥隻知道上陣搏殺，讓他思考問題無疑比登天還難。
    於是任青衣出言道：“我聽家中叔伯說起過，占據河西不久西羌似乎內部產生了分裂，自顧不暇。”
    這個答案顯然並不準確，鍾榮猜測也許是因為西藏高原地區氣候驟寒，從而引發了其政權內部動蕩不安。
    現在中原亂戰不停，還不知道西羌何時能重新整肅。若是等到西羌緩過氣來必然興兵河隴與蜀中地區，屆時還不知道會有多少漢人遭難。
    這些事情困擾著鍾榮，他必須要盡快壯大起來擁有一塊自己的地盤。
    隻是，這地盤在何方呢？看著天際的朗月鍾榮陷入沉思。
    身後身罩鎧甲的任青衣看著鍾榮負手望天身姿挺拔，捧著微紅的臉蛋不知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