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聲名鵲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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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初。距離鍾榮攻陷鄴城已去十五日。
鄴郡和上黨地區涼爽的氣候中開始帶有不少寒意,秦國與燕國大戰之後的烏雲還未完全散去。
許多民眾為了維持年末的生計和儲備過冬的食物,不得不冒著風險在附近城鎮找些力氣活來做。
婦人們也不能閑著,需要帶著子女去附近的山林水澤中尋找野物,好一點的山貨可以拿去集鎮裏換錢,次一點的還可以留下來作為過冬的食物補給。
與外界的淒慘惶然不同,沁縣的鍾家堡卻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不大的塢堡內新蓋了十幾座木樓,讓麵積本就不甚寬敞的塢堡顯得有些擁擠。大清早,勤勞的堡民便開始在中央的曬場上晾曬糧食。
堡西邊的望樓下麵,一頭毛驢正慢悠悠拉著石磨,婦女帶著稚童將磨好的麵粉小心翼翼的掃進簸箕裏,旁邊不時傳來鐵鋪裏老鐵匠修補農具的打鐵聲。
數月前不滿百戶的鍾家堡現在已經有了一百五十戶人家,其中多是投軍民夫的家眷,鍾榮派人從太原將他們遷移過來照顧。也有幾戶逃難的流民,鍾厚和鄭大郎見這些人可憐便收留了她們。
堡丁已由之前的八人增加到了二十人,由三名在漳水作戰時受了傷不能再繼續隨軍的漢子統領並訓練。
畢竟還處於兵荒馬亂,若是真有流寇山賊前來打劫,堡丁們憑借武器弓箭將前後堡門緊閉再集合民眾一起防禦,整個塢堡也算有了自保的能力。
在軍中瞎了一隻眼睛的堡丁夥長坐在堡門邊上悠閑的曬著太陽,原野的小道間偶爾會出現幾個牽著騾馬的販夫遊商,駝鈴清脆悅耳不由讓他想起行軍時的日子。
東邊的阡陌間鍾厚帶著一群堡民漢子開墾荒地,堡中人數增加不少,即便是有竹林和大河作倚仗也養活不了這麽多人,得再繼續辟些田地出來,畢竟能填飽肚子的終究還是糧食。
鄭大郎指揮人劃了三條烏篷在河裏捕魚,但收獲屈指可數。實在是在河裏水澤找食的人太多了,光是這片河岸便有不少人撒網,還有一些光著腳丫的孩子在灘塗裏拔蘆葦,民生艱難!
一直忙到午時將至,眾人才成群結隊的朝不遠的鍾家堡回去。恰逢三個牽著騾子的遊商想進堡討口水喝,但真正的目的其實是想售賣他們的貨物。
三名遊商飽飲之後果然從騾子上卸下各自的東西在堡裏向民眾們展示自己的商品,有果脯蜜餞、燒菜用的佐料、銅鐵器物、包括針頭線腦和各種木竹製成的小孩玩具。
雜七雜八的東西置在毯子上,就在堡中央的曬場大聲吆喝起來。
買貨的堡民寥寥無幾,倒是惹的一群稚童駐足不走,對於那些蜜餞果脯饞的去吮手指,大一點孩子則看向那些個木頭或竹子編成的玩具兩眼放光,鼻涕拖的老長也不去擦。
“賣貨郎,聽口音你是冀州人吧?”
老漢從毯子上選出一小盒蜜餞打開後分給周圍的孩童們吃,招來一片滿足的嬉戲聲。
貨郎接過老漢遞來的銅錢數了數塞進錢匣子裏,這才回道:“俺們三人都是從冀州來的,隆縣人。”
孩童們分食完蜜餞也不肯離開,依舊圍在旁邊期待著能再品嚐一番這從未嚐過的美味。
老漢卻是瞬間來了精神,他從太原新遷過來兒子就在平原軍從軍,於是向賣貨郎打聽起來。
“汝可知平原軍?”
賣貨郎微微思索,倒是旁邊一人接話道:“平原軍?可是數月前在漳水上大敗燕國騎兵的那個?”
“正是那個,莫非汝等聽說過?”
“何止是聽說!”
說話的中年販夫摸了摸旁邊正瞧著木雕玩具的幼童腦袋,繼續說道:“聽過往的人說,平原軍主將初入中原便四戰四勝,連下安陽與鄴城,就連燕國皇帝也被逼的棄城北逃。”
“那個主將姓啥來著?好像跟你們這塢堡的名字一樣。”
聽說平原軍的事情,堡內民眾紛紛圍攏過來,鍾厚與鄭大郎擠到最裏麵,又買了幾包果脯交與孩童們分食。
“還有什麽,快與吾等說說。”眾人七嘴八舌一臉期待的看著三人迫不及待的想聽到更多鍾榮與平原軍的故事。
“俺聽被縣裏燕軍征去的民夫說,那位鍾將軍在襲營之後把糧食俱都分給了窮苦的民夫們。”
“可不是嗎?俺們村的王大拿若不是馱了兩袋糧食回來他家裏這個冬天可能都給餓死人了。”
販貨的三人見民眾將自己等人圍了個水泄不通,各種貨物被人不停的買走,收錢之餘更有興致滔滔不絕又添油加醋的講述起一路聽來的見聞。
當聽到鍾榮率軍破敵,眾人的臉上皆忍不住浮現出欣慰的笑容。又聽聞他在鄴城鎮壓叛亂殺人數萬,有人又忍不住替他們擔憂起來。
三名遊商也沒有想到,他們才剛剛出來數日所帶的貨物便在鍾家堡售賣一空。
而鍾榮與平原軍的故事也在這眾說紛紜的傳遞中一點點向冀州外圍擴散,中原乃至關中的民眾遲早都會曉,除了王猛之外秦國還有另外一人,他亦能賞善罰惡、扶危濟困!
鍾榮不是神仙,鄴城之外的這些事情自然難以預料。
此刻他正著一身便裝,身邊僅刁熊、爾朱元讓與破六韓拔離三人。
平定城中紛亂十餘日,各行各業的人們還要繼續討生活。沿街店鋪陸續開張,從附近鄉鎮趕來務工之人也逐漸多了起來,有不少人甚至向守門的士兵打聽城中軍隊是否還招募新卒。
對於生活窘迫稍有膽氣的人來說,軍隊中好歹能混到一張長期飯票。若是運氣好些趕上一場功勞,賞賜的財帛帶給家中老小也能讓她們吃上幾餐飽飯。
但可惜的是鍾榮暫時還沒有征兵的打算,至少在秦軍主力抵達鄴城前,他不能再給王猛留下任何把柄來攻訐自己。
兵力不足,鄴城的四門隻有東西兩城打開容往來的人群通過,且守衛嚴密盤查森嚴,若發現攜帶刀弓者,須登記造冊暫時扣留武器方可入內。
城內百姓對於那場長夜殺戮仍心有餘悸,
街頭巷尾偶爾殘留的斑斑血跡時刻警示著他們不要做出任何出格的舉動,以至街上連個小偷鬥毆者也沒有。
“將……郎君。”
爾朱元讓剛開嘴這才想起此次微服出行鍾榮囑咐他們不要以軍職相稱,於是急忙改口說道:“走了幾條街,俺肚子都快餓扁了,不如尋家酒肆吃飯?”
破六韓拔離重傷初愈,在床上躺了十餘日,看什麽都覺得新鮮,他指著前方對三人嚷嚷著。
“前麵那家好像不錯。”
順手指之處望去,前方不遠果然有一家露天酒肆,酒客頗多,想來味道不錯。
“哈哈,那吾等便去此間用飯。”
言罷,鍾榮率先朝酒肆走去,三人連忙跟上。
這時的露天酒肆與後世的蒼蠅館子大同小異,隻是沒有城管,外擺多占些街道也無妨,但該交的稅還是得交。
幾張方桌上都坐了人,見鍾榮四人過來,一位漢人廚娘迎上前來招呼他們,又吆喝著讓她男人從裏間搬來桌子與木墩供四人坐著。
“幾位郎君吃點什麽?本店的燒牛羊肉都是一絕,可願嚐嚐?”
“各來四斤,再來八斛燒酒!”
破六韓拔離聞著附近飄來的酒香早便按耐不住了,待發現鍾榮正盯著自己,他撓了撓頭急忙對著婦人改口道:“便來四斛酒好了,俺們下午還有事情。”
“燒酒賣完了,貴一些的稻花釀卻是還有。”
“盡管上來便是。”刁熊將佩刀解開放在一旁,咧著嗓門將一錠金子拍在桌子上。
城中能帶兵器者除了軍隊再無旁人,聰穎的婦人已經猜到四人的身份,不敢怠慢。
“好勒,幾位稍微片刻。”
爾朱元讓坐下後便在觀察酒肆中的食客,卻不料對麵一桌人也在打量他們。
其中一人極不禮貌的指著破六韓拔離的後背。“這鄴城之中可是不準攜帶武器嗎?為何他們幾人卻都能佩刀?”
“哼,我看這鍾榮恐怕言過其實了罷!”旁邊之人冷哼一聲,語中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