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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醜時初。
    天際孤懸的半輪明月也照不明整個大地的黑暗，一隻慵懶的貓頭鷹站在沿江石崖的孤樹上梳理毛發。
    聽聞水上有動靜，它從樹梢上一躍而下迅疾無比的將一尾遊魚抓住。
    正大快朵頤之間，位於南岸的秦軍營壘緩緩打開，發出沉重的“吱呀”聲。貓頭鷹受到驚嚇飛身向崖間的石壁掠去。
    四千人馬輕騎而出，朝著安山川中部悄悄摸去。
    速失畢與烏鳩兩人騎在馬上，看著手下身穿皮甲的族中兒郎心中躊躇滿誌。
    東進以來高麗人的縣城簡直就如敞開大門一般，不費吹灰之力便攻入樂浪郡腹地。由此看來高麗人的軍隊果真不堪一擊，此戰也定然如此。
    摸索了近一個多時辰，兩部士兵終於在寅時初來到高麗軍大營附近。
    看著綿延十餘裏高麗軍營中的點點星火，也不知道其中軍位置到底在什麽方向。
    兩人也懶得再費功夫去思考這些，一番合計之後，決定直接從前營殺入。
    一聲令下，四千騎兵浩浩蕩蕩衝向高麗營盤。
    已經是下半夜高麗人多已經熟睡，兩部騎兵毫不費力便打破了高麗營門衝入大營之內。
    營門附近的高麗士兵驟然遇襲從各處慌忙湧來，不到一個照麵便被契丹與烏桓人殺的哭爹喊娘四散奔走。
    見手下士兵如虎如羊群在高麗營中縱橫衝殺，烏鳩甩了甩手裏染血的彎刀，哈哈大笑著對旁邊的速失畢說道：“高麗軍隊就像草原上的青草，隻需風輕輕一吹便倒成一片。”
    速失畢還能勉強保持理智，飛去一箭將不遠處逃跑的高麗士兵射翻在地。指著大營深處燈火明亮處大聲道：“高麗中軍必在此處，我們向此處衝殺，攻破敵方中軍便是一場大勝。”
    烏鳩大點其頭，彎刀指向那明亮之處對身後部眾高呼：“兒郎們，向高麗中軍衝殺，斬敵軍主帥者賞羊一千頭，黃金一百，外加五個女人！”
    兩部族兵聞言頓時興奮無比，怪叫著高麗中軍方向狂奔。
    幾番揮鞭之際，高麗中軍已近在咫尺。
    越往深處奔殺，速失畢心中的殺敵的暢快消失了，一股強烈不安湧上腦海。
    除了營門附近的兩營有兵卒駐守之外，一路衝來幾乎再未遇到過抵抗的高麗士兵。
    高麗軍縱然在似縣一戰被賀拔雲擊殺萬餘人，剩下的士兵也有近十一萬人，怎麽可能衝至此處完全沒遇到什麽像樣的反抗，更沒有看到多少高麗兵卒。
    正當他想要出言提醒烏鳩之際，四周的營帳間無數火把被點燃，頓時將昏暗的夜空照的恍如白晝。
    速失畢環顧四周頓時大驚失色，隻見密密麻麻鋪天蓋地的高麗士兵各執武器火把已經將他們團團圍住。
    “該死的，高麗人有埋伏！”
    “大事不妙，烏鳩族長速速調頭突圍，否則就來不及了！”
    不用速失畢提醒，衝在最前麵的烏鳩已經反應過來，立刻便調轉馬頭率眾向左方衝撞過去。
    奔行中的騎兵顯然不能直接調頭，隻能向左右奔馳從而完成轉向。
    烏鳩雖已年近五旬，但老當益壯，奮勇衝撞之下竟然將左側的埋伏的高麗軍撞出一個缺口。速失畢也率眾緊隨其後，四千騎兵在生死之際爆發出了非比尋常的戰力。
    “放箭！”
    高麗軍中猛然一聲暴喝，片刻間無數箭矢向突圍的兩部騎兵傾泄而下。
    高麗人的箭矢不比中原王朝的強弓勁弩，但勝在數量太多，兩部騎兵在箭雨的打擊下紛紛倒地，就連一些高麗士兵也被箭雨波及命喪當場。
    速失畢看到烏桓部首領烏鳩麵門中箭栽倒下馬，情勢危急容不得他多想，隻能率部繼續順著左側缺口完成轉向，向著前營突圍。
    震天的喊殺聲在夜裏聽來尤其瘮人，不知衝殺了多久，速失畢終於衝出了高麗大營。回頭再看，先前出營的四千人馬已經隻剩下千餘之數。
    高麗事先埋伏了數萬之眾居然未能將襲營者全殲，乙逵陰沉著臉命其副帥親自率領五千騎兵追殺。
    “高麗騎兵追來了！”掉在末尾的騎兵大聲提醒。
    “不要回頭，甩掉他們。”速失畢丟下一句話，拚命抽打胯下的戰馬想要擺脫高麗追兵。
    高麗人的戰馬多為半島與渤海馬，耐力與速度皆不如草原和兩遼之地的雄健馬匹。但兩部士兵經過一路衝殺早已人困馬乏，遲遲不能將銜尾追擊的高麗軍甩掉。
    就在速失畢等人將要被高麗人追上之際，從前方馳來一支騎兵約有兩千人。
    “可是烏鳩與速失畢首領？”
    速失畢聽出是中軍裨將刁熊的聲音，頓時喜出望外急忙回答：“我是速失畢！高麗人早有埋伏，烏鳩族長隻怕凶多吉少。”
    “你率部先撤，追兵由我應付！”
    話畢，刁熊也不再多做解釋，一揮手中長刀帶著騎兵與敗退回來的兩部士兵擦肩而過，直接向尾隨而來的高麗軍奔去。
    “來者何人？”前麵一員高麗騎將衝的最快，話音一落持矛便刺向馬背上的刁熊。
    刁熊聽不懂對方嘰裏呱啦的高麗話，隻冷哼一聲，在兩馬交錯的瞬間手中斬馬長刀朝那人奮力劈去。
    長矛在精鋼斬馬刀的猛劈之下立時斷作兩截，馬背上的騎將慘叫還來不及發出，腦袋已經被削飛出去，戰馬馱著無頭屍體依舊向前奔行了片刻方才停下。
    高麗副帥見秦軍來援想起之前乙逵的話，揮手勒令士兵停止追擊，轉身向著大營方向返回。
    另一邊，率領殘兵已經快接近浿水南營的速失畢回憶起今天的種種事情，心裏愈發驚疑。
    鍾榮之前對於破六韓拔離幾人的請戰視而不見，卻非要等到自己和烏鳩出列時這才欣然應允。
    “恐怕他早就猜到了高麗軍會有埋伏，所以才讓自己和烏鳩兩人前去試探。”
    “亦或者故意想讓我們前去送死，好削弱契丹與烏桓的力量，為親附他的奚人鋪平製霸燕北平原的道路。”
    如此想著，速失畢更感鍾榮此人深藏不露狡猾如孤。
    戰敗之後的速失畢膽戰心寒看誰都覺得想要害他，甚至想立刻帶著殘兵中的契丹族人繞道上遊返回燕北去。
    思慮之間，秦軍南營已在前方。
    一營親衛持械站於門前，月光潑灑在為首之人的鎧甲上，熠熠生輝！
    銀甲都督的側臉在月光下看不出任何喜怒哀樂，隻是那雙眸子如鷹視般銳利。
    “失畢首領可無恙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