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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日子夜。
    秦軍於浿水北營出騎兵七千八百人，另攜帶空馬三千，北馳高麗京州。
    這七千八百人中，有斛律忠所率兩千騎兵，以及烏桓與契丹兩部族共五千八百之眾。
    出營時鍾榮為了解除速失畢的後顧之憂，特地告訴他與烏奮，高麗人京州之地富庶無比，更有其京師國內城貴族美女如雲。兩部隨斛律忠此去襲擾京師便是鍾榮為了彌補之前夜襲戰敗的損失，所搶所掠皆歸自己所有。
    想來速失畢在夜襲中損失近兩千人後，若是此戰不能帶回比虧損更大的戰利品數量他這個契丹首領的位置便是岌岌可危。
    即便速失畢中途變卦率族人返回燕北，高麗騎兵大多隨軍南下，且馬力又不比兩遼戰馬，斛律忠與烏奮約五千騎兵還有三千匹空馬也足以大掠京州之地。
    斛律忠率輕騎北上之後，秦軍連續八日到高麗營前叫罵。
    對於秦軍罵陣高麗人也學聰明了，專門在軍中挑選一批善於口技之人。兩軍互相口水對噴，九天下來差不多將各自國家的每一個人皆仔細問候了一番。
    對比於劍拔弩張卻相安無事的樂浪郡來說，高麗京州之地的寧靜卻即將結束。
    高麗的京州大致隻有後世吉林省的小半部分，其中應該囊括了集安、通化、臨江、白山，四個市的土地。以平原河穀為主，也有山地和丘陵，高麗建國之後便以此為京師，十分富庶。
    三月末，正是春暖花開之際。京州的貴人官僚們大多喜歡帶上美人小妾踏青遊玩，或者遊船於滿番漢上，看春江水暖。
    桃縣河穀邦是越過滿番漢之後溝通南北的大縣，旭日正懸，河畔桃花綿延數裏人來人往，大腹便便的富商官紳攜家帶口來此賞春遊水。
    提簍挑擔、引車販漿的小農百姓也也趁著這個時機，紛紛來此售賣糖水與各種食物。
    一名官吏帶著他的正妻與七名小妾在樹邊鋪開的墊子上慵懶的曬著太陽，他摸著自己肥碩的肚子心裏卻盤算著春後該用什麽借口向農夫們加征賦稅，完全忽略了旁邊的大婦對小妾的訓斥。
    年輕的小妾受到排擠見官吏也不肯替自己說話，於是滿臉不情願的拿著一小袋銅錢去買糖食。
    道路上擺著籮筐簍子的遊商很多，他們衣衫陳舊臭烘烘的味道讓小妾忍不住捂住自己的鼻子。最後她隨便找了位看起來還算幹淨的小販，蹲下來正欲挑選裹著糖衣的水果。
    正在此時，大地驟然劇烈震動起來。
    “地龍抬頭了？”有人不解的看向左右。
    “是馬蹄聲！”
    “有騎兵過來了。”
    整個林地與道路旁的遊人商販們都不由自主的站起身來看向震動發生的源頭。
    然而下一刻，眼前的場景讓所有人皆張大了嘴巴，驚恐不已。
    鋪天蓋地的騎兵正在視野中席卷而來，煙塵四起！
    等看清楚那些飄揚的旗幡和馬背上發出不時發出陣陣怪叫的騎士之後，有人忍不住驚呼道：
    “不是高麗的騎兵，是敵人！”
    “快跑啊！”
    官吏的小妾看見，無數人作鳥獸向林中四散，有人連甚至連家人和貨物也顧及不上。
    正當她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時，當先的一名騎兵將她從地上一把撈起，直接橫放在馬背上。
    慘叫與奔騰的馬蹄聲在河穀中回蕩不止，兩刻之後方才平息。
    有幸存者從林間連滾帶爬的出來，對著滿地的狼藉半天也緩不過神來。他們這才發現，原來樂浪郡的戰火已經燒到眼前了！
    國內城，高麗王宮。
    高麗王丘夫也在侍衛的陪同下來到禦用園林裏觀賞假山池魚。
    看著妹妹茉莉正站在一株櫻花樹下與王妃兩人嬉戲，丘夫眉宇間的陰鬱稍微消散了些，將心中的前線之事稍微放下，正當他準備上前也參與進這場玩樂時，衛官再次不合時宜的打破了這歡樂的氣氛。
    “王上，桃縣與鬆樹城有緊急軍情！”
    “嗯？”
    丘夫滿臉疑惑，不明白京州腹地為何會突然出現緊急軍情。自他上任以來曾先後兩次下令減輕賦稅，難道是那些舊貴族官僚對於他的法令陽奉陰違了嗎？
    有這些如同吸血蟲一般的舊貴族存在，高麗便難以實施輕徭薄賦，想要改革軍事亦是困難重重。
    他在去年用手段免去了一批敵方上的基層官吏，但朝中的大魚尤在，他們的勢力就在京州要地，現在還不是時候。
    衛官作為侍奉了兩代高麗王的心腹之臣自然明白丘夫心中的隱憂，他猶豫著上前對丘夫說道。
    “應該不是官僚貴族的事情。”話畢，又招手讓那兩名送信之人上前。
    兩人身上多有血跡，來到丘夫麵前立刻下跪將兩封奏報呈上。
    丘夫接過奏報打開，看完一封又立刻拆開第二封。
    衛官注意到他的手有些顫抖，臉上還有細微的惶恐，這隻有在老國王身死時才出現過。
    “立刻召集文武官員到正殿議事！”丘夫連一旁玩耍的妹妹和王妃也不曾理會，便直接朝園林外走去。
    匆匆趕來的大臣武將們一臉懵圈，在殿中互相攀談想知道此次朝議的一些訊息。
    丘夫一揚手臂，直接說道：“秦國萬餘大軍馳入京州已然攻破鬆樹城正四處燒殺搶掠，諸位可有良策？”
    滿堂嘩然！
    “什麽？秦軍竟已經深入京州？”
    “可是前方大軍敗了嗎？”
    一名胡子花白的老臣聽聞鬆樹城被破，差點原地蹦了起來，連忙上前說道：“老臣建議，立刻派出軍隊迎戰！”
    “左大將帶走了所有騎兵，京州哪裏還有軍隊能對付敵軍？”大室吹站出來反問。
    浿水南營。
    鍾榮站在沙盤前方，旁邊架子上的雪鷹耷拉著腦袋，沉沉欲睡。
    算著日子斛律忠應該已經進入京州了，但這時代行軍打仗的弊端在於沒有通訊設備，斥候往來也需要時間，有些事情完全隻能憑借將帥的單方麵判斷。
    一時拿不定主意，鍾榮索性踱步走出軍帳。
    抬頭看天，朗月高懸！
    任青衣上前將手中的大氅替鍾榮披上，秋水般的眸子一直停在他的側臉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