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即墨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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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墨城,北郊。
    茂林外阡陌縱橫,雖然澇災摧毀了許多田地裏的莊稼,但這對於世居青州的世家豪族來說並不算什麽。
    土地中間有一座宏大山莊,其中雕欄水榭,仆婢無數。
    正堂上,身穿華服的五旬八字須老頭臉色凝重如冰。
    此人是青州世家齊文海,因為十分低調,隱藏頗深,以至青州甚至少有人將齊家納入世家豪門之內。
    此刻,齊文海猛拍桌案,使其上的茶杯掉落在地,汁水四濺。
    他近乎咆哮著說道:“鍾榮要捐錢捐糧救濟流民也就罷了,如今居然派人盯上了膠西縣的鷂鷹嶺,此子真當這長廣郡是他的不成?”
    齊家在去年夏天偶然探查到膠州灣西麵的鷂鷹嶺上有一座小型鐵礦,於是悄悄遣人買下山嶺周邊的貧瘠土地,準備暗中開礦。
    但鍾榮不知為何也知曉了礦山的位置,已經派半營士兵進駐嶺外,又命人四處尋訪附近土地的持有者。
    自漢朝中葉開始,曬鹽鑄錢之事便是官府專營,包括金、銀、銅、鐵的開采大多皆是由國家委任官吏進行,民間甚少有人能獲得特權開采及販賣鹽礦。
    天下亂起之後,鹽鐵礦業又會被當地豪強據為己有,不過這種擺不上台麵的事情多半還是委任親信私下裏進行。
    齊家當然沒有強大到敢跟一國政權扳手腕的地步,購買的土地欲行開礦之事也是以旁支的名義。
    眼看即將到手的肥肉現在卻被鍾榮搶走,齊家家主齊文海自然急的跳腳。
    堂內還坐有四人,其中有兩人皆為郡中海商,還有兩人是與齊家同穿一條褲子的即墨小族之長。
    隻聽其中一人憤憤不平,說道:“鍾榮此子實在可惡,他救濟流民讓吾等收購的土地大幅下降,前來賣身的佃戶長工也寥寥無幾。”
    “如今更是變本加厲封鎖沿海,聽說就算海港建成也要憑都督府文書才能出海,這是要斷吾等活路啊!”
    鍾榮來到青州,賑濟流民,讓地主階層不能兼並民眾手裏的田地,又禁止商人隨意出海,嚴重損壞了他們的利益。
    在鍾榮的一番操作下,現在的青州世家勳貴已經分成三派。其一是以李國臣黃三韋為首的投靠派,其二則是以齊文海為首的暗中反對派。
    最後是持觀望態度的中間派,這些人占絕大多數,鍾榮讓彼輩捐錢捐糧他們倒是盡量配合,但也不主動向都督府靠攏示好。
    另外一名海商歎了口氣,垂頭喪氣的說道:“哎!且忍一忍吧。”
    “鍾榮在三郡已經站穩了腳跟,現在誰人還敢跟他正麵對抗啊!”
    “我敢!”
    一聲洪亮的嗓音從堂外傳來,眾人便見數人大步進入堂內。
    為首之人手持雙戟,他將頭上的鬥笠緩緩摘下。一戟擲出,將剛才欲向鍾榮妥協的那名海商釘死在地上。
    “鍾榮築港禁海,斷人財路便如殺父之仇!”
    “彼卻膽小怕事,死不足惜!”
    “你怎麽來了?”看清楚來人麵相,齊文海站起身來臉上驚訝無比。
    “不能再等了。中原,齊地,燕趙,皆有大燕忠義之士潛伏等待複國。”
    來人冷冷一笑,話鋒一轉:“我聽說鍾榮平州之行清除了遼東數郡的大燕勇士,剩下的鮮卑族人也開始持觀望態度,長此下去隻怕青州也將無我等容身之處。”
    “所以必須將鍾榮殺死,以絕後患!”
    話畢,他淩厲的雙眼看向堂內的其餘三人,發現他們也是一臉憤然同仇敵愾,這才拔出那名海商體內的短戟。
    齊文海麵色凝重。“想殺死鍾榮隻怕不簡單,不如我以投靠之名邀他過來,莊內蓄有三百死士,可趁機殺出將此僚斃命當場!”
    大漢搖了搖頭。“鍾榮官為三郡都督,生性狡詐。現在青州的局勢便如水之將沸,以你的身份去請他入莊豈非主動露出狐狸尾巴?”
    “屆時,反而會失去先機,得不償失。”
    “那該如何?”另外一名海商站起來反問。
    “鍾榮正在四處收購燃石木炭,吾等正是以販運碳石之名分批潛入即墨,同行的還有五百大燕勇士。”
    大漢從懷中取出一方手巾仔細擦拭戟身上沾染的血跡,同時若無其事的繼續說道:“明日中元節,鍾榮多半會進入即墨城與郡司官吏議事,若他過來所帶之卒必然不多。”
    “我們便事先埋伏在街道兩側趁其不備,一擊必殺!”
    聽他帶了五百人過來齊文海心中稍安,但他立刻又皺起眉頭,強壓住內心的懼意,問道:“我們就算殺死鍾榮,郡兵還有城外的軍隊又該如何應付?”
    “這個不用你來操心,郡兵中安插有我們的人。”
    “再者,鍾榮一死城外軍隊必然群龍無首,我們便可趁機退往高密郡暫避一時。等到秦國另派其他官吏過來,再返回即墨不遲。”
    眾人皆各自下去準備明日行刺鍾榮之事,大漢站在堂外翹首看天。
    同行的之人猶豫著上前:“王爺,大弩應該如何如何送進即墨?”
    “將之拆解下來,以運柴車混入城內商鋪然後再重新組裝。”
    “是!”
    等到親信走遠,大漢再度負手而立。
    口中呢喃:“父親,你若再續十年陽壽,燕國豈有今日之難?”
    墨河南岸,靖海都督府。
    “你輸了!”
    棋盤上白子已成破局之勢。
    謝道韞嫣然一笑,卻並沒有見到意想中鍾榮輸棋的窘態,他似乎在想別的事情。
    微微有些不悅,頓了頓她開口問道:“你在想什麽?”
    鍾榮回過神來。不知為何從,下午開始他的心裏就隱約有種不安之感。
    按理來說,現在建港之事已經走上正軌,流民的生計尚能維持數月,募兵尋礦之事正有條不紊的進行,不應該出現這種感覺才對。
    “嗯?”
    “你剛才說了什麽?”
    謝道韞指著棋盤,語氣稍微冷淡了些。
    “我贏了。”
    “可要再下一盤?”鍾榮將黑子往棋盒裏拾去。
    “你有心事便不下了吧,可要出去走走?”說話時,謝道韞秋水般的眸子直視鍾榮的眼睛。
    “下次吧!我還有些公事要辦。”
    言罷,鍾榮走到案邊鋪開一張絹紙開始提筆書寫,他要給斛律忠和石損去信,要他們在東牟與東萊兩郡小心行事,世家大族要拉攏分化,若是出手太烈將會適得其反。
    見他如此,謝道韞再未多說什麽起身便向門外走去。
    推門進來的斛律老頭將她臉上的些許失落看的明白,不由微微苦笑。
    “都督什麽都好,但情商太低。”
    他捋須思忖:“看來身為軍師,老夫有必要教他一番男女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