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江南雨驟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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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府之外,迎親的車馬隊伍已經準備就緒多時,眼見日頭越升越高,但今天的男主卻遲遲不曾露麵。
    附近來看熱鬧的百姓越聚越多,麵對如此場麵不乏有人互相竊竊私語起來。
    顧愷之此人放浪形骸不拘一格,以至於建康許多人都對他頗有成見,言語中自然沒什麽好話。
    正在眾人議論紛紛之時,一名滿臉絡腮胡子的高壯漢子大搖大擺來到人群中,他二話不說便倒在地上撒潑打滾又哭又嚎,附近許多看熱鬧之人見有一場好戲可看,自然圍攏上去,想看看壯漢究竟意欲何為。
    “郎君,該出發去謝府迎親了!”
    顧府內宅中,一名中年婦人再次將新衣拿到顧愷之跟前。
    “虎頭,吉時將近為何還在此磨蹭?”顧愷之的父親推門進來,見他連喜服也未換上,臉上不由多了兩分怒火。
    “有些事情耽擱了,孩兒這就換。”
    顧愷之應了一聲,伸手讓使女替自己換裝,但眼睛卻看向牆壁上掛著的一幅《仕女圖》。
    畫上的女子惟妙惟肖,作飛天起舞之姿,猶抱琵琶半遮麵,真容雖未完全展露,反而更多了幾分朦朧美態,仿佛下一刻便要從畫卷中款款走出一般。
    不負畫癡之名,此畫是顧愷之偶然一夢幡然醒來後奮筆而成,畫成之後他便無可救藥的愛上了畫中女子。
    喜服經過使女靈巧的手已經穿戴整齊,顧愷之看了一眼桌上未成之畫,他想再畫一幅仕女展露真容的畫卷,但始終不盡人意,連作五張也描繪不出那夢中女子的真正尊容來。
    歎了口氣,顧愷之向其父顧悅之問道:“父親,真的要去嗎?”
    “愷兒,我們與謝家本就是世交,這段婚姻天作之合,你當時不也應允了嗎?”
    顧悅之有些不解,再次問道:“今日這是怎麽了?”
    “孩兒知道了!”
    顧愷之深深瞥了一眼桌上的半成畫卷,最終隨兩人出門而去。
    未出府門,便有家丁匆匆跑來向顧悅之匯報。
    顧悅之聞言大驚,看了顧愷之一眼,跟著家丁出府而去。
    顧愷之見其父麵色有異,也立刻跟了上去。
    “父老鄉親們要為我做主哇!”
    府門近前,一高壯大漢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手舞足蹈又哭又罵,他滑稽的模樣讓圍觀之人皆忍不住捂嘴偷笑起來。
    顧悅之與顧愷之還未走到近前,便聽大漢又道:“俺與顧郎本來兩情相悅,月前便已私定終身。”
    壯漢一把鼻涕一把淚,再次向眾人訴苦:“卻不料那個負心漢占了俺的身子,卻就此失蹤了,如今聽說他居然要跟謝氏女成親,俺咽不下這口氣,這才來到顧府出此下策。”
    兩江地區男風盛行,兩男之間滋生情愫者不勝枚舉,但顧愷之卻並不是這種人。
    他將壯漢粗獷的聲音聽了個清楚,不顧父親要吃人一般的目光,推開人群想看清楚到底是誰要汙蔑他。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好家夥!
    隻見,地上正在撒潑的壯漢半臉的絡腮胡子,頭上紮著個髻,一對牛眼便如銅鈴般大小,臉上還不合時宜的長著幾粒麻子。
    此人還真是醜的駭人聽聞,若跟他睡上一宿,恐怕噩夢便要連做月餘時間,更別提那些男風苟且之事,顧愷之差點沒忍住當場吐了出來。
    “你是何許人?”
    顧愷之扒開人群,走到壯漢跟前,複言道:“我與你素不相識,為何在此壞我名聲?”
    地上的壯漢見一個身穿白色喜服的青年走到近前來詰問自己,也不再吵鬧,一個跟頭翻身起來,銅鈴大的眼睛直視顧愷之。
    “你是何人?”
    顧愷之見狀臉上不由露出一絲微笑,無論是誰想在背後害他名節,單憑壯漢不認識自己這一點,這場鬧劇便已不攻自破。
    周圍人也都是一陣唏噓,壯漢演戲跟真的一樣,開始還博得不少人的同情,現在看來根本就是無稽之談,想看顧家好戲的心思也淡了一半。
    “我便是顧愷之,小字虎頭!”
    話畢,顧愷之看向壯漢,神情中帶著審問:“我與你有何仇怨?要在此處誹謗於我?”
    圍觀的眾人又不約而同將目光看向壯漢,看來這場戲還沒完。
    說時遲,那時快!隻見地上的壯漢突然一個豹撲,直接將沒反應過來的顧愷之扛到肩上撒丫子就朝北門方向狂奔。
    這是個什麽情況?
    圍觀的眾人包括顧府的家丁隨從,半晌才反應過來。
    “搶人了?”
    顧悅之一聲大喝,指著身後的隨從咆哮:“快將虎頭追回來!”
    壯漢明顯身懷絕技,縱然肩上扛著一人跑的卻比奔馬更快。
    後方騎馬追趕的顧府之人,與尾隨看熱鬧的人群越來越多,然而今日建康的水才剛剛沸騰而已!
    在金陵大街。
    一行百餘人奔至府門之外,來謝府賀喜之人被奔馬波及正欲破口大罵。卻見馬上騎士雖然衣著各異下馬的動作卻整齊劃一,隻能選擇知趣的閉上自己的嘴。
    為首的青年最後翻身下來,腰攜佩刀,氣宇軒昂,攜手來道賀巴結謝家的人群不禁互相低語起來,都在猜測此人的身份。
    自桓溫擅權以來,桓氏子弟在建康飛揚跋扈比皇室更甚,可此人明顯並非桓家子侄。
    “他到底是誰呢?”
    為首的青年對議論之人置若罔聞,抬頭看向謝府的門楣與匾額。
    “昔日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猶記得這首詩句,魂穿一千七百餘年,他終於見到了謝氏真容,巨門高閣遠非後世可比!
    “建康的龍潭虎穴,不過如此!”
    青年昂起頭,扶刀向府門而入。
    “你們是什麽人?”
    “可有請帖?”看門的家丁看著那些俱都腰攜橫刀的隨從,生怕語調太高被人一刀殺了。
    青年身後手持兩柄八棱金瓜錘的大漢,不耐煩的將詢問的家丁推了個踉蹌。
    大漢的話語振聾發聵:“雁門鍾氏,前來接親!”
    進入府門,青年看著滿苑的桃花,喃喃自語。
    “令薑,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