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非川！”
    大非川，在今青海共和縣西南切吉曠原，
    海拔4000米左右。位於青海湖西南方向，與赤嶺一樣為青海、西藏衝要之地。
    唐朝薛仁貴曾率軍進占大非川，最終大敗於吐蕃重臣論欽陵之手，十餘萬唐軍損失慘重。
    一名氐人官吏轉頭看向鍾榮，眼中的不屑難以掩飾，譏諷道：“扶風侯未至河州，視線卻遠及大非川，在此誇誇其說未免有紙上談兵之嫌吧？”
    鍾榮瞥了那人一眼，文官之中洞悉軍事的並不多，如王猛這種能治理國家又能率師出征的文官更是鳳毛麟角。
    他也懶得跟那名官吏解釋，隻將一枚玄色小旗插在大非川上，接著對苻堅說道：“要破吐穀渾必先占據大非川，防止西羌從高原出兵夾擊我軍。”
    “繼而，便可出兵赤嶺直抵青海，趁吐穀渾還未完全坐大之際給予其致命一擊！”
    沉吟良久，苻堅頷首出言：“若敗吐穀渾，可否與在青海複設一郡？”
    “陛下深思熟慮臣不及也！”
    吹捧了苻堅一句，鍾榮語氣略低了些：“但臣以為隻青海設郡之事不可急於一時，當用十年乃至數十年徐徐圖之。”
    苻堅臉上稍微失落，若真能在青海同樣建立郡縣，後世史書上對他的描述也將多出幾段話來。
    鍾榮將苻堅的神色看在眼中，他微微一笑繼續說道：“卻有一地，我秦國非取不可！”
    “何處？”苻堅重新來了興致，抬頭看向地圖。
    鍾榮將木杆從大非川劃向西南方向，地圖所示之處青綠交接，儼然正是黃河九曲！
    “九曲之地兩河交匯，物產豐富，隻要將青海、大非川乃至九曲這三處連成一線，可斷西羌右臂！”
    聽罷鍾榮之言，眾人的視線在青藏高原東南區域反複掃視，其中懂軍事者不多，除了權翼、薛讚便隻有丞相王猛與左衛將軍苻飛，其餘人大多數皆是大眼瞪小眼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若行此策，西羌從高原東進之路便被斷絕。
    王猛事務繁雜從未關注過河隴地區，但鍾榮所選的這些地方卻都是水草豐沛兵家必爭之地，不管是戰略意義還是利用價值都屬於首屈一指。
    不由多看了鍾榮一眼，王猛的目光深邃起來，其在青州的作為讓他另眼相看。或許他的存在對於漢人來說是件幸事，可對於秦國呢？
    察覺到王猛的目光，鍾榮與之對視一眼複又微微一笑轉向別處，暗自冷哼一聲，能夠體會到王猛對他的敵意依然如故。
    苻堅看了地圖良久最終收回目光，正欲說話，身後的苻飛卻不合時宜的鼓起掌來。
    “扶風侯果然非比尋常，看來論狠毒與陰謀，氐族不及漢人遠也！”
    “苻飛！”
    王猛最先怒了，厲聲斥道：“汝這廝在此胡言什麽？”
    除王猛之外殿內文武不乏漢人，權翼、薛讚等人亦是紛紛皺眉，轉頭神情複雜的看著苻飛。
    苻堅頓時變了臉色，轉身對苻飛怒道：“朝堂莊嚴之地，豈容你在此胡言亂語，立刻出去！”
    “是！”苻飛對於苻堅一向言聽計從，見其發怒隻得悻悻向殿外走去。
    “左衛將軍向來不會說話，扶風侯勿要與他一般見識。”
    對於苻堅的安撫，鍾榮連忙拱手作謙虛狀：“左衛將軍心直口快，又對秦國忠心耿耿，無心之失臣不會在意。”
    苻堅微微點頭，笑著拍了拍鍾榮的肩膀：“你在青州做的很好，此行赴任西陲，須使河隴固若金湯，可能辦到？”
    鍾榮垂首應是，繼而又故作為難道：“臣麾下隻有萬餘昭武軍，河州兩敗之師群敵環恃，隻怕兵力太寡難以應付局麵。”
    王猛將鍾榮臉上微妙的表情變化看在眼裏，他麵帶疑惑上前兩步出言詢問：“我記得陛下曾允扶風侯在青州招募萬戶流民同往，渭水之畔大營連橫數裏。”
    話到最後王猛直視鍾榮雙眼，似乎想看透他的內心：“再有河州兩萬剩軍，扶風侯要那麽多人……養的起嗎？”
    麵對王猛銳利的目光，鍾榮眼中並無畏懼，隻站定身體淡然說道：“臣是在青州募集一萬願往西屯戍之軍戶。”
    “但……丞相有所不知！”
    “此輩匆忙召集，未經訓練，亦不懂戰陣之法。若戰事陷入僵局，臣隻怕他們未戰先潰。”
    “屆時，臣之生死事小，唯恐河隴防線危夷！”言罷，他轉身對苻堅深施一禮。
    鍾榮的話滴水不漏，似乎在從青州來此的路上就將所有可能出現的問題都想了一遍，即便還有人欲站出來幫王猛說話，也找不到什麽反駁的理由。
    “嗬嗬，扶風侯的話不無道理。”
    苻堅若無其事的捋了捋玄色蟠龍袍上的褶皺，複言道：“但雍州腹地還須兩軍防備，寡人一時半會也抽不出多少人手給你。”
    這裏的兩軍是指氐人精銳的龍驤軍與龍首原上由各族人馬混編而成的羽林軍。
    “陛下卻是還忘了一支兵馬。”
    王猛頓時反應過來，鍾榮步步為營所謀者正是他防備最深的那支騎兵。
    “陛下，不可！”想通此事，王猛立即上前阻止。
    苻堅想不明白，除了兩軍之外長安附近何處還有兵馬。
    “扶風侯不妨說來聽聽。”
    “曾有一支騎兵隨臣偷襲鄴城，而又前往兩遼收複平州。”
    說話時鍾榮臉上毫無波瀾，心中卻忐忑不已：“便是那支桀驁不馴最不受待見的羯族與匈奴騎兵。”
    苻堅看向王猛：“此軍現在何處？有多少人？”
    麵對秦國正主的詢問，王猛隻得如實回答：“有軍八千，正駐紮於藍田。”
    苻堅臉上有些不悅，但也不好當眾嗬斥王猛，隻板起臉來說道：“既為秦國兵卒，丞相何必厚此薄彼？”
    “陛下，此輩皆是各軍中丟出來的劣跡之人，臣如此做也是迫不得已啊！”
    話畢，王猛意味深長的瞥了鍾榮一眼。
    昔日，不過門下校尉的黃毛小兒，今日卻在朝堂上將了他一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