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浴缸裏，衝動勁過了的徐芷珊，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觸碰到蘇辰逸與人相處的底線。
    她頓時沒了之前的大膽，內心也在想要知曉蘇辰逸現在對她的感覺，和害怕惹蘇辰逸不悅之間反複橫跳。
    最後，蘇辰逸那次在她詢問手上燙出的疤痕後，一刹那變得疏離、淡漠的眼神和背影浮上腦海。
    徐芷珊看著眼前蘇辰逸微微蹙起劍眉的淡漠表情，她將雙手從蘇辰逸身上移開，並後退了幾步。
    她想了想，覺得蘇辰逸大概率也不會說出讓她開心的回答。
    於是，她馬上將視線轉向後麵一旁的出口，一邊委婉的同意蘇辰逸可以不用回答，一邊眼神明示蘇辰逸可以離開了。
    可之前特別想要離開的蘇辰逸，身前沒了徐芷珊的阻攔，卻一動不動坐著，完全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蘇辰逸就這樣靜靜看著徐芷珊突然變得有些緊張的徐芷珊，他知道徐芷珊在害怕什麽。
    他知道徐芷珊那次在夜逸酒吧詢問他手上傷疤後，因為他下意識給出的反應，之後和他說話都變得比較謹慎。
    雖然他不喜別人問他個人隱私問題，但他那次其實並沒有因為徐芷珊的過問而生氣。
    蘇辰逸隻是想起了那場熊熊烈火下被燒死的父母，想起自己還沒能為他們報仇而難過。
    他因為想要救被烈火灼燒的父親，導致手上留下的疤痕，是他將家破人亡的仇銘記於心的標記。
    他在徐芷珊詢問下，想到了還壓在自己身上的重要任務，眼神才在一瞬間發生了變化。
    當時，蘇辰逸不想徐芷珊看出他眼底一閃而過的恨意，和思念父母而流露出的悲傷。
    他也不想自己和徐芷珊過於親近，導致自己忘了他現在本不應該有其他多餘的情感，從而影響他複仇。
    因此，他才會快速起身離開徐芷珊身邊，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都刻意將他與徐芷珊的關係疏遠。
    此時，蘇辰逸看著突然又變得小心翼翼的徐芷珊，他有些不忍心繼續回答。
    但他更不忍心徐芷珊喜歡上不值得其喜歡的，雙手沾滿鮮血、被恨意包裹的自己。
    因此，他就必須狠一狠心，重新在他和徐芷珊之間築起更加厚實、高聳的城牆。
    於是，在暗月火幹著最血腥任務的蘇辰逸，為了將徐芷珊從他隨時都可能有生命危險的身邊徹底推開。
    他後槽牙微微咬緊，平淡的臉上露出了嚴肅又認真的神情，和徐芷珊說他會回答。
    然後，他在徐芷珊還沒來得及拒絕的時候，一臉嚴肅的樣子，說道：
    “我和你哥一樣，把你當妹妹看待。
    之後......別找她麻煩，她不是你能惹得起的人，算我......求你。”
    “嗡嗡嗡……”
    蘇辰逸回答完後，他和徐芷珊都沒說話，安靜的浴室裏，隻有蘇辰逸身後頭頂的排風扇一直在轉，發出機器運作的聲響。
    可能是浴室的空氣流通起來了，又或是蘇辰逸的話冰冷又直接。
    一刹那間，就讓剛才因熱水蒸氣而感覺暖暖的浴室，變得一陣寒意，仿佛身處在冷藏室一般。
    這一次，蘇辰逸沒有直接提江韻寒的名字，但與徐芷珊前麵不太想提及江韻寒名字時說的“她”不同。
    徐芷珊不知自己現在是否因為身體的不適，變得過於敏感。
    她竟然覺得蘇辰逸口中說的“她”，是那麽的親昵和溫柔。
    而蘇辰逸剛才看似答非所問，但其實已經間接回答了徐芷珊剛才的全部問題。
    她聽到“妹妹”的詞，心裏先是一陣悶痛感，不相信蘇辰逸隻是把她當妹妹。
    可蘇辰逸後麵的話，卻讓她恍然睜大了眼睛，然後眼神逐漸變得黯淡無光。
    她內心深處的感受慢慢浮現在她的眼底，受傷的神色慢慢覆蓋整個五官，豔麗的一個人瞬間沒了光彩一般。
    徐芷珊心想自己平時遇到討厭的人，會一副大小姐暴躁脾氣的樣子，看上去確實是有點嬌縱跋扈、過於真性情了。
    但蘇辰逸說的話，讓她怎麽覺得自己是很不講理，會故意找別人麻煩的惡人呢？
    而且蘇辰逸用警告的語氣，明顯為江韻寒考慮，特別害怕她會欺負江韻寒的樣子。
    徐芷珊看到後，心裏很是受傷，比可能聽到蘇辰逸說“更喜歡江韻寒”、“是女朋友”的話，還要難過。
    此時，她仿佛是一個木頭人一般，腦子也變得有些木訥、呆滯，並且在心裏不斷重複著蘇辰逸剛才的回答。
    徐芷珊開始懷疑她在蘇辰逸心中的形象，一直是那般不堪的嗎？
    蘇辰逸甚至擔心她之後上樓找江韻寒麻煩，擔心到還需要提前開口……求她的地步嗎？
    就……就那麽珍視第一次出現在她麵前，就馬上讓她徹底失戀的江韻寒嗎？
    但徐芷珊沒發現的是，蘇辰逸話裏並沒有說過他喜歡江韻寒。
    他讓徐芷珊不要去找江韻寒，一是想著盡可能不讓無辜的江韻寒，因為他和徐芷珊之間的事受到過多牽連。
    二是他很擔心徐芷珊因為心情不好，去惹寒虎幫的黑老大江韻寒，不想徐芷珊有危險。
    此時，情緒低落的徐芷珊，產生了很多的想法，有了比前麵還要多的疑問想要問蘇辰逸。
    但她緘默無言地站在原地，長睫慢慢垂下，在頭頂白色燈光的照射下，投下一片陰影。
    可即使陰影遮蓋了她眼底一閃而過的神傷，麵前坐著的蘇辰逸，還是發現徐芷珊失望又受傷的情緒。
    蘇辰逸不忍心看下去，他微微低下頭，看向徐芷珊腳指甲蓋上塗了紅色指甲油的雙腳。
    他盯著徐芷珊為了看上去成熟性感才總是穿高跟鞋，而已經拇趾外翻和多處經常被磨出水泡，泛著不正常紅的雙腳。
    他心疼之餘，心中也更加肯定了自己剛才的做法，必須將徐芷珊從他身邊推開。
    於是，蘇辰逸又變回沉默寡言的模樣，沒有想要安慰徐芷珊的意思，就這樣靜靜地坐著。
    他也沒有主動要離開，而是等待著徐芷珊下一個問題，或者是對他發泄不滿的情緒。
    突然，沉默許久的徐芷珊，表情淡淡的，語氣低沉，沒什麽力氣的感覺，慢慢吐出兩個字：
    “……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