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想甩了我?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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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禾筠走進未完成修繕的偏院處。
    繞圈掃視,地基大致修建完畢,木板也鋪上,隨後注意到腳底下翻新的泥土。
    視線緊盯著木板,若有所思了片刻,抽刀使勁一劈,挑開斷木,壓實的泥土得以顯現。
    她蹲下身子,用斷木刨挖著,夯實的土一點點被挖開。
    挖了好一會,刨出一個小坑,斷木突然挖到什麽,硬邦邦的。
    陸禾筠依照著輪廓,繼續挖。
    終於,一塊茶壺般大小的石頭顯露。
    她捧起,絲毫不嫌棄的用衣袖擦拭著一角,石塊的泥土褪去,露出一抹帶有瑕疵的金色。
    陸禾筠長舒一口氣,放回原位,重新蓋上土和木板,而後站起身,沒有再挖。
    金礦果然沒來得及轉移。
    但是……
    她掃視著偏院的大小,秀眉微蹙,喃喃道:\"少了。\"
    金礦山,莫約寬有十幾裏,高度尚且不知。
    就算是整個府衙挖空來填礦,都存放不了。
    一年采挖完畢,兩個月的遮掩時間,定是運往了更多地方。
    但金礦何其顯眼,正大光明的運輸,勢必會引來其他貪財之人,亦或是,因一念之差而變的,又何嚐沒有。
    不是明目張膽的轉移,那就隻能是暗地裏偷運。
    時間之短,數量之多,遠不止甫陽這一處官吏作祟。
    周邊城池縣鎮,離這最近的也就三十裏地,更甚遠至繁華的金京,定有染手之官吏。
    金山已出,嗅之而來,如餓狼撲食,貪婪搶食,無需兩月,分贓殆盡。
    惡狼護食,獸性本為貪,事發之後不擇手段,千方百計,獠牙利爪,傾巢出動,撕咬反擊。
    陸禾筠眼眸微凝,神情變得凝重,歎道:\"牽一發而動全身,此巢甚是廣大。\"她又望向天邊堆積的雲層,\"寒風呼嘯傳至千裏,滿天大雪,紛然欲來……\"
    蒼穹凝雲,風息漸吹漸寒,厚雲一點點彌漫,遮掩天日,光輝壓抑得不透露絲毫,寒意襲卷著整片天地。
    如她所言,一夜之間,滿天飄雪,天地蒼茫一片,白雪覆蓋之下,隱藏著即將到來,且未知的腥風血雨。
    消息傳開,大理寺將奏折遞交朝廷,天子龍顏震怒,下令刑部、大理寺、金淩衛大力追查。
    浩浩蕩蕩的人馬趕往甫陽城。
    而他,沒選擇與大部隊一同前往。
    因為剛落馬金京時,正巧收到了她的那封\"平安信\"。
    信中,她早已料到事情的最終發展方向,金礦被分贓完畢,事一揭發,暗處躲藏的鼠輩定會惱羞成怒,接下來就會是陰謀詭計,刀劍相向,暗箭齊發,可想而知的危險。
    此案會牽連更多無辜,她的句句所言皆是無奈,其意更是讓他盡早脫身。
    遠離她,遠離大理寺,遠離這個風雲瞬息萬變的金京,走得越遠越好。
    蕭懷悰看著信紙上的每一個字,默默捏緊拳。
    又一次,麵臨同樣的危險。
    連她這個僅相識了一個多月的人,在此等關頭,都是一樣的選擇——將他推出危險圈。
    睫羽之下,那雙黝黑的眼眸深不見底,隱隱騰湧出滿腔的不甘與憤恨。
    各大官吏,人麵蛇心實難猜,朝堂之上\"摸爬滾打\"多年,背後操控的手段可想而知的陰險。
    她居然想要隻身一人麵對。
    蕭懷悰越想越氣,將信揉成紙團,丟入火爐中,火遇紙噌的一下子燃起,光亮映著他的臉龐,不帶麵具與疤貼的模樣照得一清二楚,同樣還照亮了更多……
    不算寬敞的廳堂,燭火熠熠,放眼望去盡是木碑,上麵的每一個人,都是他的至親,每一個字全都是親手所刻。
    在四下無人之際,默默的雕刻,每一道刻痕都承載了他莫大的恨意與痛苦。
    此所在地,是他先前私買的一處宅子,離寧平侯府隻有一條街的距離,短短的幾步之離,卻如同天涯阻隔,不能將所有人帶回祠堂。
    他站直身子,眼眶猩紅,緩了好一會,拿起桌上的簽香,點燃後站到中間,屈身一拜。
    簽香插好,撩袍跪拜磕頭。
    做完一切後,拿上佩劍、疤痕貼與麵具,轉身離去。
    出門便翻身躍上,策馬出城,風雪交加,視若無睹,快速前行。
    蕭懷悰身子微俯,緊握著韁繩,連連揮鞭,睫羽沾染雪花妄圖模糊視線,寒風呼嘯迎麵吹,全然阻擋不了半分。
    朝廷深腐,或許……
    侯門慘案,各大官吏也難逃幹係。
    縱然前路是陰險的暗箭刀斧,他偏要闖進去。
    蕭懷悰眸色陰冷,沉聲喃喃:\"陸禾筠,你憑什麽替我選擇!\"
    言罷,雙腿一夾馬肚,腰間佩劍隨馬跑而連連顫動,又加快了速度,破風前行。
    另一邊。
    陸禾筠翻看了整整六天,日翻夜看,終於將府衙的案卷看完,其中有許多案件漏洞百出,要麽證據強硬,要麽敷衍了事,甚至是置之不理,一筆帶過。
    看來,這甫陽原本的官吏也沒好到哪裏去。
    馮鉦是都尉,掌管眾侍衛,其野心勃勃,勾結上層官吏,想出了這麽個掩人耳目的辦法分贓金礦。
    這幾天也連連逼問過,套不出什麽具體有用的線索。
    隻知金礦分散運往了金京、阡慶、魯陽、寧昭……
    共計二十一處地方。
    如何運,運到何人手中,一概不知。
    陸禾筠揉了揉眉心,滿臉疲憊,抬眼望去,天色又黑了。
    明日,大理寺和刑部、金淩衛的人應該就到了。
    她深深的歎了口氣,抬腳走出卷庫,外邊依舊下著雪,紛紛然然的飄落,地麵落了厚厚的一層雪。
    陸禾筠向外走著,任由雪落在身上,來到空曠的內庭,抬眼望去,穿過一道道門檻,最裏頭就是公堂,門邊上掛著兩盞燈籠,燈光並不算明亮。
    淡淡的光照射入裏頭,上麵正中間的牌匾,隱約可見寫著的四個大字——明鏡高懸
    她不禁恍然,這四個大字,幾乎大半隱藏在黑暗中,越看越諷刺。
    正當她發愣時,府衙大門突然傳來一道烈馬高嘶吼聲。
    陸禾筠驀然回過神,偏頭看去。
    即使沒瞧見,也猜到了是誰。
    步步踏上台階,率先映入眼簾的是銀冠高束起墨發,隨風飄揚,漸漸的那人的麵容顯露,銀色的半麵具遮不住俊朗的麵廓,劍眉星目,右上眼尾處的那點痣格外攝人心魂。
    一襲黑袍,身姿挺拔,腰間係佩銀紋蛇鱗的長劍,銀紋閃著細微寒光,但終是抵不過那冷漠的神情,燈光照映,眸光毫無波瀾,定定的凝望著她。
    看不出半分情緒。
    步步踏雪往前,如黑曜石般的眼眸映著她的縮影,越來越近。
    陸禾筠沒有退縮,神情淡然,料到了他不會就此罷休的離開。
    隻是,真當他出現在眼前時,內心五味雜陳,既不高興也不失落。
    寒風簌簌,衣袂飄然,雪花紛飛,兩人身上都累落了不少。
    他停下,離她隻有三步之隔,連狂奔後的喘息聲都能聽得到。
    蕭懷悰咽了一下幹澀的喉,明明來時還有滿肚子的火氣,但當瞧見她的這一刻,莫名降下去了。
    不僅如此,現在還糾結要說什麽,是該繼續裝傻充愣,還是直言攤牌。
    陸禾筠走近一步,他的麵容看得更清楚了,睫羽還掛著碎雪,滿眼血絲,可以見得他是日夜兼程,馬不停蹄的趕來的。
    胸腔起起伏伏,喘息難平。
    兩人靜靜的望著對方,身上的雪越積越多,發頂盡是,墨絲染雪似白頭。
    蕭懷悰又咽了一下,沙啞低沉的聲音從喉間發出:\"你想讓我去哪?\"
    一句話,打破寂靜,久久回蕩在耳邊。
    陸禾筠欲言又止,平靜的神情瞬間動容,眼眶更是不自覺的發澀。
    \"陸大人,你言而無信。\"
    \"說好的去哪都護著你,才過了幾日?扭頭就反悔?\"
    話語間全都是幽怨不甘,與往常的鬥嘴埋怨不太一樣,多了些說不清道不明……
    這些話大概是表麵的作戲,可她下意識的默認為真的了。
    眼前不斷有雪花飄落,陸禾筠眼眸似凝起一層薄霧,愣怔怔的看著他。
    蕭懷悰緩和氣息,再次質問:\"想甩了我?\"
    又走近小半步,目光變得灼熱,仿佛要將她燒化,直勾勾的盯著她的眼睛,話音帶氣,不容置疑的肯定:
    \"現在,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