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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梓柯換了個角度，繼續揮冰鎬。
    她將最頂上的一層比較鬆軟的雪刨開，露出裏麵的結了冰的部分。
    這層透明的冰麵下，是扭曲混亂的手指印。
    手指印中，還混雜著一些用尖利物品劃出來的痕跡。
    像是動物的爪印。
    李梓柯盯著它們看。
    白雪終於歇夠了，開始幫李梓柯用冰鎬挖雪。她也看了幾眼這層冰麵，說：“就是這裏了。”
    李梓柯問：“真沒出錯嗎？”
    白雪看她兩眼，問：“你看到了什麽？”
    李梓柯拄著冰鎬看冰麵，說：“看到了死人。”
    白雪看一眼，笑著說：“冰麵下又沒有死人。”
    李梓柯笑了笑。
    冰麵下確實隻有指印。較遠的那些指印較為零散，但後來這些指印都聚集在了白雪所指的，正下方的這片冰麵上。
    在她看來，就像是那些原本存在於這塊冰內的人，一開始在四處尋找出路——然後又開始無望地一起用手和指甲來摳冰麵一樣。
    還有那些動物的爪印。
    李梓柯無聲地歎了口氣。
    她看不到一點兒人和動物曾經存在於此的痕跡，但她分明能如此清晰地感知到。
    她們就存在於那裏。
    李梓柯問：“我們真要把這塊冰麵挖開？”
    白雪舉起的冰鎬，重重地落在了冰麵上。
    冰鎬在近乎完全透明的冰麵上，留下了一道淺淺的痕跡。
    白雪被震得後退了兩步，緊皺眉頭：“這裏怎麽凍這麽嚴實……”
    李梓柯拄著冰鎬看她，問：“那還砸嗎？”
    李梓柯指冰麵下方空空蕩蕩的樣，說：“這裏也沒有你說的地圖啊。”
    白雪橫了她一眼。
    李梓柯的存在和自身都太特別了。白雪隻是和她相處這麽點時間，白雪就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被捂化了。
    她對著李梓柯的這張臉，甚至說不出什麽重話。
    白雪冷哼了聲，解釋：“這底下，就是通往雪山聖地的路。”
    李梓柯看著透明的冰麵。
    她仔細地端詳著這片冰麵，從它上麵的痕跡裏，察覺出一絲不自然來。
    李梓柯問：“這條路通往哪一個雪山聖地？”
    白雪彎起嘴角。
    她喜歡李梓柯的直白和聰慧，但有時候過於直白，也不是件好事。
    白雪說：“當然是死人的雪山聖地。”
    她的嘴角向上揚起，幾乎深入她臉上的那個巨大的護目鏡裏。
    白雪笑著，不帶一點兒感情地說：“我是死人，怎麽可能進活人的雪山聖地？”
    李梓柯仍舊低頭看著冰麵。
    她沒做出什麽白雪料想中的反應，白雪反而有些不自在了。
    白雪問：“你不問了？”
    李梓柯凝視著冰麵。
    她蒙在防風鏡後的那雙眼睛裏，泛出隱約的，屬於太陽的澄黃色光芒。
    在她麵前，隔了一層薄薄冰麵的，形容模糊的人沉默著看她。
    她位於臉部下方的，那處黑色的空洞顫抖著張開。裏麵爬出了一個小小的，模樣和小比大魔王一樣的女人。
    小小的女人也張開了嘴。
    黑色的空洞張開又合上，小小的嘴也張開又合上。
    女人攀爬到模糊的人頭上，拽著人那些僅存的發絲，將那張模糊的臉貼到冰麵上。
    模糊的人隻有模糊的臉。
    兩個小小的黑色空洞掛在一個大洞上麵。皮膚表麵像是溶洞的岩石那樣向下垂墜，末端又和肩膀上相連。
    它像是融化了一半的蠟像。
    蠟像和小人都趴到了冰麵上。
    女人的眼睛裏，倒映著李梓柯眼睛裏的光。
    她的嘴張開又閉上。
    她慌張地朝李梓柯做手勢，讓她離這裏遠一點。
    但李梓柯仍舊站在原地。
    她氣急敗壞地放棄做手勢，拽著發絲將這具模糊的人，貼得離冰麵更近一些。
    李梓柯平靜地隔著冰麵，和模糊的人對視。
    模糊的人腳邊的皮脂堆疊。
    看大小和分量，像是一隻小狗。
    她問白雪：“如果死人到了雪山聖地，會複活嗎？”
    白雪大聲地笑了起來。
    她一邊笑，一邊搖頭：“怎麽可能複活。如果死人的雪山聖地可以讓死人複活，那還算什麽死人的雪山聖地？”
    雪往下滑落的聲音傳來，蓋熄了白雪的笑聲。
    她的笑聲小了許多，但仍在笑：“如果死人那麽容易變成活人，那我怎麽可能還是死人？”
    李梓柯問：“那活人的雪山聖地怎麽走？”
    白雪冷笑。
    她舉著冰鎬，對李梓柯指指點點：“你問我一個死人這個問題？”
    李梓柯眨眨眼，說：“但……你是向導呀。”她語氣輕快，半點沒有被白雪的行為威脅到，“你要把我們帶去雪山聖地呢。”
    白雪一時有點哭笑不得。
    她也不繼續揮舞自己的冰鎬了，拄著冰鎬罵李梓柯：“你現在還惦記著你那個雪山聖地啊？”
    李梓柯點頭：“我這種玩家是這樣的，一進副本，就開始思考這個副本怎麽通關了。”
    白雪冷笑：“但我這裏隻有死人的雪山聖地。如果你想去活人的，那你得自己找路。”
    李梓柯想了想，問：“真的沒有路線圖嗎？”她仰著頭看白雪，“就算隻有地形圖也好，告訴我活人要往哪裏走，才能看到雪山聖地嘛。”
    白雪揮手，像趕蒼蠅一樣趕她：“沒有！都沒有！你自己找去！”
    李梓柯恍然：“哦，活人的地圖也在研究所……”
    白雪瞪她。
    她喘著粗氣，問李梓柯：“你在看什麽？”
    李梓柯眨眨眼。
    原本在她對麵的，那個模糊的人，已經以詭異的動作蠕動著離開了原來的位置。它捧起了原本躺在它身邊的皮脂，匆忙地離開了這裏。
    李梓柯不知道對方是想要去死人的雪山聖地，還是試圖去搏一個活人的雪山聖地。
    但她知道，屬於活人的那張地圖……
    肯定不會在死人行走的道路上。
    李梓柯想了想，說：“我進研究所裏看看吧。”
    她還惦記著其餘的玩家。
    就算沒有什麽實質上的幫助，至少也能幫她挖一挖冰吧？
    白雪橫了她一眼：“那我陪你去，至少別讓那群老頭子抓著你了。”她嘟噥，“我這一趟，怎麽都不能隻帶你一個人去嘛。”
    李梓柯笑：“謝謝。”
    白雪瞪了她一眼。她走到研究所門口，敲了敲這間小木屋的屋門。
    白雪揚聲問：“有人嗎——”
    李梓柯配合著開口：“有人嗎——”
    坐在二樓窗邊的右白虎，和不叫朱雀對視了一眼。
    她們臉上的驚異太明顯，以至於都不需要什麽多餘的解釋和說明。
    右白虎輕聲問：“你也聽見了？”
    不叫朱雀點頭：“有人來了。”
    右白虎輕聲說：“我們去開門？”
    不叫朱雀點頭。
    她們身後的屋門被轟然撞擊，發出了巨大的聲音。
    她們屏住了呼吸，等待著屋外的腳步聲離開。
    不叫朱雀無聲地說：“……還是先保全自己吧？”
    右白虎和她交換了一個無奈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