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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團模糊的人形蜷縮在一片混沌的陰影中。
    李梓柯看著它。她沒辦法確定這一團模糊的人形，是否就是冷暗的“靈魂”。雖然她們之間有一層師生關係，但把自己的靈魂給對方看，還是有點過於坦誠相見了——所以之前的李梓柯也不曾看過。
    再說，“靈魂”這個詞，聽起來就很模糊和不確定。
    李梓柯又怎麽能確定靈魂是真實存在的呢？
    但如果要她確認麵前的人是冷暗，倒確實有好的方法……
    李梓柯略一想，就分出這縷陰影中更加細微的一小部分，控製著它慢慢地靠近那團模糊的人形。
    人形沒有反應。
    李梓柯再將自己這縷陰影用來偽裝的外殼剝落。
    現在，這是她的陰影，而不是冷暗的陰影。它們雖然是同一種物質，但是構成它們內核的所屬不同。
    麵前的模糊人形，仍舊對李梓柯的陰影毫無反應。
    對方安靜地接受了李梓柯的存在。
    就像是很久以前，冷暗同樣這樣安靜和平靜地，接納了初次使用陰影的，李梓柯的那些橫衝直撞的陰影。
    在李梓柯出現之前，冷暗已經在排行榜的第二名呆了許多年了。她也已經將自己的身體融入陰影許多年，是一個非常成熟的，無限世界的玩家。
    她們之間相處的時間，與冷暗獨自呆著的時間相比，實在是太短了。
    即便如此，在她麵對李梓柯的時候，冷暗也會因為這個小朋友，而露出些不同的表情和行為。
    李梓柯已經能夠初步確認，麵前的這個模糊的人形，應該就是冷暗了。但既然對方是冷暗，那她要怎麽做，才能讓對方想起來自己的身份呢？
    李梓柯沉思。
    隻要她進來，她就知道……
    她知道什麽了？
    她怎麽什麽都不知道？
    李梓柯看著模糊的人影發愣。
    冷暗教她用陰影的時候，可沒說過在陰影裏迷失自我了要怎麽處理啊？
    李梓柯緊急呼叫係統：“係統，在嗎？”
    002號係統很想回一句“不在”，但礙著李梓柯想救的冷暗還有用處，她還是勉為其難地開口：“我在。”
    李梓柯問：“係統啊，你說我怎麽才能讓冷暗恢複理智呢？”
    “……”002號係統沉默了會，說，“你可以試試吃了她。”
    “……啊？”李梓柯茫然地眨眨眼睛，向係統確認，“我吃她……你是指，我把和她的靈魂不匹配的，這座龐大的陰影山給吃掉，她就能緩慢恢複意識？”
    “是的。”002號係統說，“冷暗現在的靈魂被囚禁在了身體中。雖然她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但是她的靈魂停留在這裏越久，被身體消磨掉的部分就越多。”
    “李梓柯，你認為靈魂是什麽？”002號係統問。
    “靈魂是記憶、思維和認知的糅雜體。”李梓柯說，“因為我曾經經曆了那些事情，我又對那些事情抱有這樣的想法，我才會是我。”
    “按照你的說法，現在的冷暗是記憶和思維的糅雜體。”002號係統解釋，“她現在缺乏對自我的認知，而這部分被她的身體壓製住了。”
    “再舉個例子。”002號係統說，“如果你現在的身體不是一具14歲兒童的身體，而是一具4歲兒童的身體。”
    “你仍舊在努力協調自己的四肢，但是你明明已經會好好走路了。”002號係統說，“你的認知被困在了身體裏，會產生不協調感。這種不協調感會磨損你對自己的認知。”
    “最後，你會以為自己就隻是一個4歲的兒童。14歲的你會消失。”002號係統總結。
    李梓柯聽明白了。
    她道了聲謝。
    002號係統想了想，再補充：“不過，在你削弱她身體的存在感的過程中，你最好保存好她靈魂的剩餘部分。”
    李梓柯點頭。原本位於模糊人形麵前的那縷陰影，慢吞吞地移動到了人形的周圍。
    它們細致地在人形周圍形成了一圈保護層。
    李梓柯慢慢地抬起眼睫。她眼瞳中的流光閃爍，金色的光芒從眼睫上緩緩向下流淌。
    光芒滴落在她的腳邊。如同一滴水進入海麵，震蕩起了並不劇烈的波浪。
    隨後又是一滴、再一滴。
    重複的液滴交錯，在她腳下的山體上震蕩起小小的波浪圓紋。圓紋相互碰撞，交織出細微的紋路。
    山體中的陰影和光芒交織得更加緊密。它們碰撞、擠壓，再相互吞食和驅趕。
    李梓柯抽出了插在腳邊的長劍。
    長劍不適用於削減對方的身體。
    於是長劍在她的手中變換形態。
    長弓？箭矢？似乎都不夠。
    她的手再次握緊時，她手中已經握住了一把長斧。
    斧子是普通的砍柴斧。長握把，短斧頭。李梓柯雙手握緊這把斧子，將它掄起——
    再劈在她麵前的這片地麵上。
    金光閃爍。
    山體發出了低沉的嗡鳴聲。李梓柯那一片用陰影構建出的視野中，原本一直沉在山體底部的濃重陰影翻湧。
    山體中，所有屬於李梓柯的光芒都暗了一瞬。
    但也隻有那一瞬。
    李梓柯的斧尖已經劈開了這座山的山頂。構成山體的陰影不情不願地向兩側裂開，露出裏麵更柔軟的、不受控的部分。
    陰影向外冒了出來。
    李梓柯掄起手中的斧子，再度向下劈砍。
    一部分最先冒出來的陰影，被斧子劈成了細碎的白灰。沒有被其他陰影擋住的那部分陰影，則在最初的逃竄後，被控製著衝向了李梓柯。
    這座山終於生氣了。
    它——“她”想要入侵這具身體，還大肆在這具身體上搞破壞的人……
    死。
    “她”想要聽到死亡的聲音。
    但李梓柯太有活力，或者說，她過於發著光了。
    李梓柯無師自通地掄著閃金光的斧子，將她麵前的所有陰影都劈成了白灰。
    李梓柯一邊劈，一邊估算著這座山裏還有多少能夠被冷暗調動的陰影。
    百分之五。百分之十。百分之二十。
    百分之三十。
    在沒有意識的情況下，“她”隻會本能地將陰影送到李梓柯麵前。“她”實在過得太順利了，以至於不管麵對什麽敵人，都隻需要調動她體內龐大的陰影。
    但李梓柯不是她曾經遇到過的那些敵人。
    在又一次揮砍後，李梓柯腳下的這座山，成為了半具空殼。
    李梓柯也收回了手中的斧子。
    她縱身一躍，沉入了這座山的山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