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憶往昔 外一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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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無可奈何花落去
    打開一扇雕琢著繁花祥瑞的金絲楠木門,一股幽漠的清香隱隱浮動,屋內除了高懸著一輪冰清玉潔銀月,便是一片婀娜聘婷的芙蓉池,池裏蔥翠的荷葉隨著門外的清風翩翩而舞,葉子上的露珠盈盈而落,叮咚間激起一片漣漪。
    雨嫣抱著一麵古拙澄明的鏡子緩步走入屋內,關上門,整個人好像都被壓垮了一般坐在地上,本就毫無生氣的臉上更顯憔悴。
    雲錦天死了,死的那麽突然,害死的他的真凶不是龍玉門,是自己,是曾經在佛前千萬年的自己!捂著胸口,許久不曾有過的痛意席卷而來,麻了半邊身子,隨著胸口起伏,連氣也都喘不上來了。
    她連忙打了個響指,池中嫋娜而來的是墨色芙蓉花骨朵兒,驟然間含苞怒放,帶著孔的蓮蓬中,除了嫩蕊粉珠外還藏著一個嬰兒,閉著眸子正在酣甜沉睡,好似從未醒過一般。
    這墨蓮是自己的真身,這嬰兒便是自己的骨肉麟兒。腳尖一點她也躍入蓮花之中,將古拙的澈來寶鏡放在一旁,抱著麟兒隻覺得疲憊異常,不一會兒便進入了夢鄉。
    夢中的世界要比如今輕快的多,夢裏的故事也比剛剛發生的一幕要溫暖百倍。
    夢是她的最後一道屏障,也是千年中自己最溫馨的歸宿。
    那是在地藏菩薩座前修煉成人形的第三百年,自己青梅竹馬的師兄阿朔忽然沒了蹤影,好歹也是和自己有婚約的人,在菩薩麵前發過誓要結為連理,當然放不下心,急的她差點沒把九淵翻了過來。
    終於還是厚著臉皮,跑到菩薩麵前詢問,菩薩的眼睛半開半闔,悲憫的說:“朔兒劫數到了,他去了無間淵償還前世的債了!”
    “無間淵!”雨嫣差點沒被口水嗆死,眨了眨眼,“那裏汙穢至極,師兄素來潔癖一定住不慣的!”
    菩薩搖搖頭,“凡事要身體力行才知真假,以訛傳訛的話都是誑語。”
    看著這位誓言要渡空地獄的菩薩,雨嫣忽然福至心靈,“那我也想去看看!”
    菩薩並未開口,隻是在點了點頭默許。臨走前還是交代了一句,“此去無量劫,有舍方能得。”
    雨嫣雖然聽了百年的講經,但還是難解真意。一溜煙的借著菩薩的寶器跑去無間淵。相傳那裏汙穢至極,窮山惡水間全是可怖的惡靈,那的主人滅世魔君更是個茹毛飲血的大魔頭,長著一張血盆大口,最愛生吃活物!
    雨嫣自打在菩提淵修行得到,就聽他們傳的風風雨雨,雖然膽子大,但也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等到了那裏,雨嫣還是嚇了一大跳!
    青山綠水,山河平川,天上有旱魃牽著的八個太陽鳥悠然散布,地上有得罪天地的春神年獸,正盤踞在一片深林中酣睡。翠柳鶯飛,姹紫嫣紅,馥鬱芬芳比天上還要美,不遠處一片汪洋湖泊中,山遠空濛,竟然還有小舟泛遊其間,一條蛟龍在湖中一躍而起,帶著銀屑碎花與一道彩虹騰雲入天。
    正在心馳神往中,忽然天際一片黯淡,雨嫣下意識後退兩步,寧神戒備。這麽渾濁的魔氣一定是滅世魔君到了!
    二、似曾相識燕歸來
    眼看鳥獸驚走,草木衰敗,一個黑影已經到了自己麵前,根本不容自己多動一步,雨嫣心裏忐忑不已,眼看黑影一步步緊逼而來,一個聲音陰森怪異的聲音慢慢發出。
    “你……要做我媳婦兒嗎?”
    “啪——”雨嫣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落在了那團黑影之中,裏麵的人一下子飛了出去,摔得屁滾尿流。仔細看去,是個眉清目秀的男子,白皙的麵頰高高腫起,一眼惱怒的看著雨嫣,“你敢打本座!知道本座是誰嗎?本座是煌暝!”
    “煌暝是哪根蔥?”雨嫣抱著肩膀,不可一世的看著他。
    “哼!頭發長見識短,你可聽好了別嚇得哭爹喊娘!本座!咳咳!”煌暝站了起來,清清嗓子,“本座就是滅世魔君!”
    “噗——”雨嫣笑的花枝亂顫,眼淚都快笑了出來,指著他鼻子說:“你是滅世魔君?你說你這個沒用的東西是滅世魔君?哈哈哈哈哈!”
    煌暝急的抓耳撓腮:“你你你!你說我就說我,怎麽還罵人呢!”
    雨嫣勉強忍住笑,“罵你?你也配,本小姐不過說的是實話,罵你這等浪費唇舌的事情我才懶得幹!”
    “你你你!你等著,我不會讓你白白作踐我!你要負責!”煌暝急的手足無措,張牙舞爪,可又被雨嫣瞪的不敢發作。
    “你本來就賤!何必怕人作踐呢?真是的!”
    “你……”煌暝敢怒不敢言。
    也是那一次滑稽的見麵,讓煌暝對雨嫣芳心暗許,暗暗發誓要把她娶進門!奈何雨嫣來了幾天都對自己不理不睬,時不時還要大家羞辱一番,過過嘴癮。煌暝可倒了血黴,罵也罵不過,打也不敢打,一肚子悶氣險些要把他憋死。
    在多番小心入微的打聽之下,他才知道原來雨嫣原來早有婚約,此來無間淵就是來找她那個青梅竹馬的師兄,忽然一把心酸淚,蕩漾在心頭,這個女人竟然有了心上人,枉費自己一番苦心,於是痛定思痛,煌雲決定,拆散這對師兄妹,將這個女人搶到手裏!
    經過幾日周密的部署,他發現雨嫣竟然先自己一步找到了他師兄阿朔,隻是兩個人好像大吵一架,煌雲躲在暗地裏嘿嘿冷笑,機會來了!
    那一天他特別邀請這位潑辣的女人去泛舟,說是讓她散散心,其實趁機掀起一陣滔天巨浪,將船打翻然後英雄救美展示一番!這樣傷心的女人就一定會為他傾心不已!
    雨嫣看著他一臉陶醉,哼了一句,“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煌暝醒過神,氣的牙癢癢,“那你幹嘛還要和我來!”
    雨嫣一扭頭,“憑你這個榆木腦袋,就是有什麽壞心思也準保沒用!”
    “憑什麽說本座是榆木腦袋!好歹也是翡翠,寶石做的!”煌暝拚死爭辯,暗暗下決心,就算淹了無間淵,也要讓她見識見識自己的手段!在這樣下去,就算和她成了親,自己也一定顏麵掃地!
    還沒等自己動手,卻看見雨嫣變了臉,直直的盯著自己身後一臉不敢相信的模樣。
    三、相思相見知何日
    煌暝回過頭去,差點沒掉到水裏,不遠處一隻蘭舟上雨嫣青梅竹馬的師兄竟然和另一個彩衣女人說說笑笑。雨嫣刹那間好似泄了氣的皮球,腳尖點水飛快的跑上岸,頭也不回。
    而那個彩衣女人看見了煌暝竟然對她眨眨眼,笑的奸詐無比,這可是他坐下之一的四凶饕餮,煌暝撓撓腦袋不明所以,“阿花什麽時候喜歡這樣的小白臉了?不對啊!”
    忽然天上裂開一道口子,一個珠圓玉潤小胖子直直落了下來,險些把小舟坐翻,“混沌小兒!你來煞什麽風景!”煌暝抓緊船舷生怕掉了下去。
    混沌也是四凶之一,其實叫做江帝,隻是煌暝看他胖胖圓圓的所以就叫他餛飩了,揉揉自己的快摔成三瓣的屁股,搖搖頭,“沒看見人都跑了嗎!霏兒天後讓我告訴你,趕緊追!”
    “幹娘?”煌暝撓撓頭才意識到雨嫣已經不見蹤影,飛快的上了岸,隻聽一聲慘叫,小舟被混沌坐沉了。
    “想哭就哭吧!”煌暝第一次那樣不知所措,“給,給你手帕!”
    哪想雨嫣一把撲到了煌暝懷裏,哭的稀裏嘩啦,直到夜裏哭累了,兩個人便坐在湖岸邊的樹上躺,喝著小酒著看著滿天星辰。
    “都是你的錯!”雨嫣突然開口,“一定是你這惡人早編排好的,讓我去泛舟看人家你儂我儂的!”
    煌暝也不知怎麽心裏樂開了花,情不自禁的說了出來,“本座原是想興起風浪,然後在將你救下,誰想到那對狗男女會去劃船!要早知道惹你生氣,就應該把他們淹死!”想著又笑了出來,“不過我倒是很歡喜!”
    “你歡喜什麽!”雨嫣一下子坐了起來,“你這小心眼的男人,就這麽報仇心切?”
    “胡說什麽呢!本座是那樣的人嗎!”煌暝也坐了起來,“我是歡喜,你終於不要嫁給他了!這樣本座就有機會娶你過門了!”
    雨嫣也不知是酒勁上了頭,還是怎麽心跳的老快,臉也紅到了耳根,扭過頭去,嬌嗔罵著:“你,你們男人都是混蛋!沒一個好東西!你,你這不是趁火打劫嗎?”
    “嘿嘿!本座就是要趁火打劫!”
    雨嫣不知那根兒筋搭錯了,在這裏一呆就是一百年,最後還決定嫁給這位滅世魔君!
    婚宴定在二月二龍抬頭這天,無間淵的一眾鬼怪全都給臉捧場,自然少不了鬧婚房,搶新娘這些活兒!
    按舊俗,再被饕餮花兒,旱魃一眾女人調戲一番後,煌暝跌跌撞撞的跑到閣樓上接親,卻被那道大門關在了外麵,裏麵的小胖子得意洋洋的要賞錢,揚言說要給的賞錢不夠多,就把雨嫣直接用界門送去天帝的床上!
    這樣的事情對混沌而言簡直輕而易舉,眼看就要把雨嫣娶到手,竟然半路殺出個賊胖子,用一道門將他二人分隔在兩邊。
    煌暝氣的暴怒,使勁拍門,聲嘶力竭的威脅他:“大哥!你行行好,放了本座的媳婦兒吧!你開門啊,放了我夫人,你這個賊胖子!本座要跟你拚命!”
    本來已經踏出半隻腳的雨嫣,硬生生的又收了回來,扶著額頭,冒著青煙,實在丟不起這個人,回頭招呼一句,“你要敢開,我就把你做成烤乳豬!”
    四、桃花依舊笑春風
    就這樣煌暝嚎了將近一個時辰,最後竟然唱了起來,雨嫣實在坐不住,一把打開門,吼道:“你不知道自己唱的有多難聽嗎!趕緊給我回家!”
    煌暝喜笑顏開,“不知道啊,但你若喜歡,本座天天唱給你聽!”
    就這樣折騰了一天總算回了新房,那是天後霏兒為他們建在湖心的小築,周圍一片清澈透亮的湖水,水麵上翩翩而動的是娉婷婀娜的荷花,荷葉下遊來遊去的是錦鯉。
    雨嫣與煌暝卻沒了力氣欣賞這樣的美景,累了一天的婚宴,算是耗盡了二人的力氣。
    “累死我了!”煌暝趴在床上一動不動,“若有下次,本座一定不結婚也不辦喜宴了!簡直比和天帝對毆還費勁!”
    雨嫣一把扭過他的耳朵,氣呼呼的說:“怎麽你還想有下一次!?”
    “我!我就是說說!說說!”煌暝疼的直叫,“輕點!輕點,痛!痛啊!”
    “說說也不行!”雨嫣哼了一句,放開手才好好躺在他胸口說了句,“這輩子隻能有我一個,但凡有二心看我不扒了你的狗皮!”
    婚後,雨嫣就改成煌夫人,滅世魔君也成了家中的賢妻良母,每日裏不是洗衣做飯就是收拾家務,聽話的好似一隻小狗,雨嫣則動不動要去地藏菩薩那裏聽佛經,還時不時幫著菩提淵度化厲鬼冤魂,忙得不亦樂乎。
    這一日剛剛苦口婆心度化了一個冥頑不靈的冤魂,回到無間淵,就看到湖心小築裏多了一隻金燦燦、毛絨絨的東西,眼神變得好似能殺人一般,“說,這是個什麽東西!”
    煌暝乖乖的跪在了門外,“迦樓羅鳥!”
    迦樓羅神鳥可是佛鳥,專門吃毒龍,在三界裏也是出了名的凶惡,想必這隻一定是幹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兒才被發落到了無間淵來,沒成想被他撿了回來!
    “我當然知道是迦樓羅神鳥!”雨嫣揚起下巴,狠狠地說,“我是問你!把它撿回來幹嘛!”
    “你看!她還沒修成人形,一隻鳥在這裏遊蕩怪可憐的!”煌暝抱起小鳥一起望著雨嫣,一眼的祈求。
    雨嫣扶著額頭,“你好歹也活了幾萬歲,能不能稍微長大些,這是個活物,你能養得活嗎?”
    “難不成你讓我將它棄之荒野,不管顧不顧,任憑那個胖子覬覦嗎?”煌暝撲倒在地泫然淚下,“我怎麽娶了一個心腸比石頭還冷硬的媳婦兒!”
    雨嫣氣的搬起桌子就想往他臉上招呼,終是敵不過他那撒潑無賴的本事,答應了下來,“這是吃毒龍的神鳥,我看你怎麽養活!”
    “毒龍後山毒龍潭阿花養了許多,我今天和她商量了,她說每日可以給我一些,前提是要我給她捏腿揉背!”煌暝立馬賣乖,興衝衝的抱起小迦樓羅笑的合不攏嘴。
    雨嫣放下桌子,沒好氣的說了一句,“這可是神鳥,早晚是要送走的,咱們不過是暫時養上一兩日而已!”
    煌暝如獲至寶,根本沒有聽雨嫣的話,自言自語說:“你看她眼睛和翡翠一樣好看,不如就叫阿碧吧!阿碧,這名兒好聽不好聽啊?你喜不喜歡啊?”
    小迦樓羅鳥一聲歡愉的鳴叫,在煌暝身上蹭來蹭去。
    五、隻願君心似我心
    起初雨嫣並不怎麽對這隻小黃鳥上心,可日子久了便漸漸被那團金黃的小東西迷住了。
    “媳婦兒,我跟你商量個事兒如何?”吃著飯,煌暝小心翼翼的做到雨嫣身邊,“你看阿碧都來了四五年了,也是時候把它送出無間淵了吧!”
    “幹嘛啊?”雨嫣白了他一眼,將阿碧抱入懷中,“還小的很呢,在養養吧!”
    “你,你自從有了它都不陪我看星星看月亮了!一回來就和它膩歪在一起,我不服!我抗命!”煌暝站了起來抱怨。
    “你不服就睡地板!何況你又不是沒長眼,自己想看什麽不能看嗎?”雨嫣無情的將他的手甩開,撫摸著那團金燦燦的小東西。
    “你,你對我沒有情了!!”煌暝開始在地上打滾。
    雨嫣冷笑一聲,“沒用的,你再撒潑打滾也沒有我懷裏這隻討人喜歡!”
    阿碧喳喳大叫,在煌暝麵前耀武揚威。
    “沒心沒肺的小禽獸!”煌暝嘀嘀咕咕的罵了一句又坐回桌上,“要不是我,你早被外麵那個賊胖子做成烤雞吃了!”
    爭寵慘敗的煌暝狠狠瞪了一眼阿碧,坐在那裏生悶氣。
    這一日菩提淵裏得了清閑,雨嫣早早抄了一份《地藏菩薩本願經》便回了無間淵,本是想給煌暝一個驚喜,哪料想一回湖心小築沒找到他人,找了一大圈才在後山一座廟裏看見他虔誠的搗拜。
    再細細看了一番氣的火冒三丈,“這是拜誰呢?”
    煌暝一個激靈蹭的一下站了起來,“我,我拜神呢!禱祝你我能相守永生永世,平平安安!”
    “呸!”雨嫣指著他腦袋問:“你是那些神仙最大的對頭,沒聽說過拜對頭求平安的!”
    煌暝一拍腦門,“哎呀,誤會!誤會!我說的神是我娘,我娘!”
    “哦——”雨嫣曼妙走上前指著牌位問:“你娘的牌位上為何寫著‘愛妻’兩個字?”
    煌暝急了,“那是我爹給立的!”
    “你爹難道和你一個名嗎!?”雨嫣的聲音陡然抬高,拿起牌位舉在他眼前問:“煌暝愛妻之靈位!你當我不識字嗎?”
    煌暝張口結舌,說不出話。雙膝一軟,熟稔至極的跪在地上。
    “怎麽,你可別說是供奉我的啊!”
    煌暝歎了口氣,居然點點頭!雨嫣差點沒拿牌位甩他臉上,“我活的好好地,你給我立個死人牌位是什麽意思!盼著我死麽?”
    “誤會!!”煌暝無奈低下頭,“唉,這個人是你的前世,本是一個凡間的女子,卻因為我死了,我不過是想給她個名分而已!”
    雨嫣反倒一怔,這麽說自己是在吃自己的醋?想想幾分別扭,卻還是不痛快,“姑且信你一次,不過為何早些跟我說?”
    “怕你誤會!”煌暝解釋。
    “我在你心裏就這樣一個小心眼的人?”雨嫣揚起下巴,“說,你們拜堂沒有?入洞房沒有?”
    “那時候正和天帝那惡狗打得你死我活哪裏顧得上!”煌暝急的站起身。
    “誰準你起來的,跪著!”又被雨嫣瞪了回去,“這麽說你是打算拜堂成親了?”
    “......你冤枉我!”
    六、猶是春閨夢裏人
    狠狠的訓斥一番之後,無間淵雞飛狗跳了一陣子也算安靜下來。
    不過煌暝想想起初知道她有了一個有婚約的師兄的時候,那醋意便好似穿腸□□,酸的連骨氣都腐蝕沒了。如今雨嫣這樣大發雷霆,反倒讓他自己安心了幾分,他也不知自己何時變成了這副窩囊模樣。不過就算是窩囊,也心甘情願。誰讓自己招惹了情、愛呢!
    轉眼到了朝花節,夜裏天後霏兒用幻術做了一場絕美的百花盛開的美景,有冬日裏的玉梅,秋日裏的菊花,有刹那芳華的曇花,還有各色不知名的百花,或是灼灼其華,或是空穀清幽,在一片燈海之中泛著光亮,萬紫千紅。
    賞完了花,往回走,恰好碰見一個人,雨嫣忽然幾分尷尬,叫了一句:“師兄!”
    煌暝胸口則燃起了熊熊烈焰,皮笑肉不笑的作揖:“好久不見,朔兄!”阿朔也文質彬彬的回禮,又寒暄幾句就走了。
    雨嫣心裏幾分悵然多看了幾眼阿朔背影,回過頭就看見煌暝一眼醋意,“看什麽,沒見過麽?”
    “是你看什麽看!”煌暝抱著肩,陰陽怪氣的說:“上次不是還罰我跪擀麵杖嗎?現在該輪你了吧!”
    雨嫣又是一個冷笑,灰白的眸子裏幾分玩味,“上次明明是你自己要跪的,我讓你上床睡覺你都不肯,怎麽怨起我來了!還有你舍得我要去跪擀麵杖?”
    回到家裏開了一壇陳年的桂花酒,小酌一杯。煌暝立馬湊了過來說:“你不是平日裏來嫌棄這桂花釀太甜嗎?今日怎麽突然想喝了?”
    “今日就是想起來了,想嚐嚐這甜膩不成麽?”雨嫣瞥一眼他毫不在意的聞了聞,一飲而盡。
    “哦——”煌暝把尾音拉的長長的,也喝了一口,忽然轉過臉看著她:“我記得你師兄原來最愛喝阿花釀的桂花酒了!”
    雨嫣臉上立馬幾分薄怒,“我都嫁給你這麽久了,你還提這些個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做什麽?”
    “你看你看!是你先急的吧,我就這麽隨便一問!”他反倒說的雲淡風輕,卻見雨嫣憤然而起,急忙又問:“幹嘛去啊!”
    “給你做一份醋溜藕丁!看酸不死你!”白了他一眼沒好氣的往灶房走。
    “你別走!”煌暝喝了酒長了脾氣,一拍桌子,站了起來,“你說你是不是還藏著什麽不該藏的東西!”
    雨嫣想了良久,“藏得東西多了,你說哪個?”
    “你!”煌暝第一次跟她叫板說話都有些發顫,“你床頭掛著的《地藏菩薩本願經》是他抄的吧!”
    雨嫣這才明白原來不是突發奇想起義,而是蓄謀已久,擺了擺手:“老早以前的了,我師兄的字好看就沒舍得扔!”
    “完了完了!”煌暝突然像沒頭的蒼蠅在房裏打轉,“紅杏出牆的人還說的這樣理直氣壯!我要孤獨終老了!”
    “你有完沒完!”雨嫣來了脾氣,嚇得煌暝立馬安靜下來,不過還是忍不住上前一步低聲問:“他沒在給抄新的吧?”
    “今晚給我睡外麵!”
    七、恩愛兩不疑
    雕花的門無情無義的被雨嫣狠狠關上,煌暝站在門外敲門也不是走也不是,說來說去就是抹不開麵子道歉,隻好哼了一聲大喊,“真沒度量!這點雞毛蒜皮的事情就讓本座睡外麵,成何體統!”
    “有完沒完,再廢一句話就把你扔到湖裏喂阿花!”門咯吱一聲打開飛出一個黃楊木枕,正中煌暝額頭,隨之而來的是一個言簡意賅的字“滾!”
    煌暝應聲倒地,哼哼唧唧叫著,“是不是本座今日滾了,你就讓我回房睡啊?”
    雨嫣懶得理他,抱著被子剛躺下,哪知這個沒臉沒皮的人竟然偷偷摸摸上了床,還不等自己暴怒發作,他倒好,拽著一床被子在床榻之上滾來滾去。
    雨嫣徹底無言以對,可煌暝有的是話,一邊賣力的滾著一邊問的歡實:“夫人啊!我要滾多久你才解氣啊?”
    “給我滾到外麵鳥窩和阿碧撒潑去!”眼看雨嫣沉下臉,就要撕破臉皮發威,煌暝也不敢再多做抗爭,乖乖抱著木枕垂頭喪氣的往外走,一臉受盡委屈的樣子,雨嫣悄悄捂嘴一笑,最招架不住他那可憐模樣,正想叫住他,哪想他竟然沒臉沒皮的回過頭,“外麵冷,我又沒有阿碧那一身毛羽,好歹給我床被子吧!萬一凍出個三長兩短,還得你讓你照看!萬一病死了,你就是謀殺親夫!”
    “沒骨氣的東西!”雨嫣氣呼呼的又拿出一床被子扔到他臉上,轉身躺倒床榻上生悶氣。
    可到了半夜卻怎麽也睡不著,這兩個人睡習慣了,一個人反倒有些難受,披上一件錦緞外衫,躡手躡腳的走到外麵找了一圈沒找到人!一咬牙跑到門外給阿碧做的大窩一看,心裏氣呼呼道:“你到是個聽話的,居然真和我阿碧擠到一起了!不怕擠死人家!”
    看著他睡得那麽香甜,自己心裏的氣也少了幾分,指著他腦袋狠狠羞辱一番,就算是解氣了,哪像那人竟然笑了出來,睜開明澈的眼睛一把抓住她的手,“夫人啊,你還是舍不得我睡外麵是不是!”
    “鬼才舍不得!”雨嫣紅著臉不認賬。
    “我錯了還不行!”煌暝爬出了鳥舍,一把將她橫抱起來,“我再也不氣你了!”
    “還有呢?”雨嫣扭過頭,偷偷發笑。
    “還有我們回房吧!”煌暝咧嘴一笑,說得輕巧。
    “放我下來!”雨嫣故作生氣。“沒準你回房呢!”
    “那我們今夜去船上!”煌暝壞笑。
    “去船上幹嘛!”雨嫣被他一句沒頭沒腦的話說的雲繚霧繞的。
    煌暝抱得更緊,“哼!娶媳婦過門當然是有用處的,你說要幹嘛!”
    “等,等等!你這個色坯,快放我下來!”
    “時不待我!我才不放!”
    “相識相戀相知,直到白頭偕老,我永不負你!”煌暝在心裏說。
    雨嫣卻被他鬧得沒了脾氣,甘願和他天天沒心沒肺的在這人人忌憚的無間淵裏永生永世,相伴相守,直至天荒地老,海枯石爛。不論別人如何看自己,她也不後悔,誰讓她也招惹了情、愛呢?
    八、夜月一簾幽夢
    這一日雨嫣在菩提淵苦口婆心勸說幾個滿是執念的鬼轉世投胎,累的沒快趴地上,疲憊的回了無間淵湖心小築竟然發現煌暝坐在外麵用竹葉認真編著各種各樣活靈活現的小東西。
    有蝴蝶,有螞蚱還有青蛙,精巧細致看著就讓人喜歡,雨嫣刹那間對他刮目相看,沒想到這個囊包還是個秀外慧中的,跟著坐了下來,“沒看出,你還有這個本事?編來送我嗎?”本想他還算有些情趣,哪裏料到他竟然搖搖頭說:“不是!”
    雨嫣立馬沉不住氣,一把拽住他的耳朵問:“你想幹嘛,說送給哪個狐狸精的?”
    “疼疼疼!放手!夫人!放手,你聽我說啊!”煌暝沒骨氣的求饒,看雨嫣鬆了手才委屈的說:“不是送給誰的,是拿來賣的!”
    “賣?你要拿這些個小玩意兒賣給誰?十殿閻還是惡鬼夜叉?”雨嫣嘴裏冷嘲熱諷心裏又有些不解,這九淵之中誰會稀罕這些個破玩意兒,而且就算賣出去能賺幾個福壽?
    煌暝認真的編著說:“不過幾日就到了凡間孤嵐國的雲夢節了,那時候廟會可熱鬧了,我想讓混沌去那裏買幾個錢,然後在買些東西來送你!”
    混沌那賊胖子最擅長穿界,無間淵中也唯有他能夠在三界裏來去自如,不過他也就這點能耐了。
    雨嫣立馬喜上枝頭,一拍他肩膀,“真是浪費這些個功夫做什麽,我又不愁隻穿,也不講究這些!”口是心非的她,悄悄看著煌暝,心裏有些小小期待。
    “那不行,咱們一起這麽些時日了我還沒送過你什麽東西呢!”煌暝低著頭說的認真。
    雨嫣從背後一把摟住他的脖子,笑的甜膩如蜜,“虧你能有這個心思,也算我沒瞎了眼!”
    過了一月有餘,正吃著飯就看見那賊胖子拿了一個包袱過來,高興的合不攏嘴,一打開,險些沒背過氣去,“都是些什麽東西啊!”
    “送給你的啊!”煌暝說的自然,一邊夾著菜一邊往嘴裏送,絲毫沒有察覺雨嫣臉上有異。
    雨嫣回頭狠狠瞪了一眼,心裏一句咒罵,一件件的拿出包袱裏的東西:“花鏟?勺子?還有,還有瓢!?榔頭?皂靴?”
    “榔頭,皂靴是我的!”煌暝接口說:“就當夫人你心情好賞給我的!”
    雨嫣氣的快冒了煙,這就是他送給你自己的東西,“你,你送我的?”隻恨不得一件件往他臉上扔!
    “是啊!”煌暝說的理所當然,“你看前幾日你不是還說咱們的花鏟不好用,水缸裏少個舀水的瓢,那個勺子用了快百年你看著都煩嗎?”
    “你是不是聽不懂人話!”雨嫣雙手叉腰,“我那是抱怨,又不是真覺得不好!”
    “怎麽生氣了?”煌暝立馬站了起來,“那我給你學小狗叫好不好!”
    “我真是瞎了眼,嫁給你個毫無情調的男人!”
    雨嫣氣的往外走,卻被煌暝拉住,“夫人,你東西漏了!”見他從懷裏摸出一個黑蝶步搖攢在她發髻上,溫柔的在她耳畔說了句:“別生氣了,不然會有皺紋的!”
    九、春風十裏柔情
    “夫人啊!好事!”雨嫣正和阿花、旱魃打馬吊,就聽煌暝聒噪的往屋子裏衝。
    阿花斜了一眼他,一臉晦氣的說:“是好事!清一色胡了!”
    雨嫣連輸了十圈,氣不打一處來,“好什麽好!不玩了!一張晦氣臉怎麽次次都能摸好牌!”
    旱魃掩著嘴笑,“隻能說雨嫣你心思太純良,花兒那心上有十幾個竅,和她打馬吊不輸你輸誰啊!”三人說了一陣就散了。
    雨嫣一屁股坐在躺椅上抱著阿碧一言不發,腦子全想的是下次怎麽好好贏他們一番。煌暝細聲細氣的連叫了她幾聲都沒反應,幹脆大吼一聲:“雨嫣!好!事!情!”
    雨嫣被嚇得差點翻了過去,狠狠瞪著他問:“亂叫什麽!想嚇死老娘啊!”
    “我哪敢啊!”煌暝笑嘻嘻的湊上前忙給雨嫣捏腿捶背,“我跟你說一件好事情!”
    “什麽?種的果樹結出黃金了?”雨嫣一臉不在乎的享受著他的殷勤。
    “俗不可耐!”煌暝忽然挺起胸膛,一副豪言壯誌的模樣說:“就是有黃金千兩!”
    “怎麽?”雨嫣回過眸子,指望他有骨氣一回。
    沒想到還是中途泄了氣,“我還是會斟酌一下買幾個好用的鍋碗瓢盆,咱們不說這個,不是黃金的事情!是江帝那個小胖子在凡間救了一個畫師,那畫師可是雍慶國皇帝禦用的,畫出的畫超凡脫俗,多少人為求他的墨寶都搶破了頭!”
    雨嫣隻覺得有一隻蒼蠅在耳邊嗡嗡縈繞,頭都大了,鐵著臉冷冷打斷:“撿要緊的地方說!”
    “哦哦!”煌暝一開話匣子就漫無邊際,“那個人說為了報答他想給他畫一幅畫像!可他你也知道長的又胖又醜,若是真被畫下來,隻怕白搭了人家上好的筆墨!所以我就讓他傳說說給咱們倆畫一幅,你看如何?”
    其實根本就是自己死皮賴臉的求著混沌,又哭又鬧的,說什麽好歹朋友一場,曾經出生入死為他也沒少挨刀劍,那小胖子心一軟就答應了!事後立馬覺得不對,向來都是自己替他擋槍,怎麽讓他的嘴一說顛倒了過來!隻可惜這個無賴已經得手,自己反悔也來不及!
    “畫像?”雨嫣斜眼瞥了他一眼,“你搞清楚,天地為了羈押你專門設了四重門看守,你跑得出去嗎?”
    煌暝眨眨眼,說:“以我的能耐,出去倒是勉強可以,但是一旦出去就成了凡人,什麽能耐也沒有!到時候你可得保護好我啊!”
    雨嫣啐他一口:“呸!虧你說得出來,好歹也是讓人談之色變的滅世魔君,還要我一個弱質女流保護,你也要臉?”
    “弱質女流!”煌暝大驚失色,“我夫人把這個連天帝都幾分忌憚的滅世魔君治的服服帖帖,還怎麽能說是弱質女流!依我看應當是本事通天的女天帝,女佛祖!”
    溜須拍馬的功夫煌暝這些年學的駕熟就輕,雨嫣還就吃這一套,笑的合不攏嘴,“你就會賣乖!行了,我明日去和菩薩告假,咱們全當好好放鬆,在凡間多玩幾日!”
    “謹遵聖命!”
    十、不辭遍唱陽春
    “你負我!”
    雍慶國國都凰鴟車水馬龍,熱鬧非凡,一入夜那十裏長街之上燈火璀璨,叫賣之聲不絕於耳。可偏偏這個時候煌暝開始發難,立在大街上不肯走了。
    “我告訴你敢在這兒撒潑,我就打斷你的腿!”雨嫣沒好氣的低聲威脅,生怕往來路人聽見。
    “不管!我不管!你不帶我去看戲,我就不走了!”頎長的男子一扭頭蹲了下來,瞅準了雨嫣愛麵子的軟肋就開始耍無賴。
    雨嫣氣的罵也不是打也不行,隻好耐下性子哄:“看你個鬼,咱們就這些盤纏,看了戲住荒郊野外啊!”
    “我能賺!”煌暝賭氣癟嘴,揚起下巴。
    “你?”雨嫣一下子被逗樂了,“你靠什麽賺啊?憑你那些小玩意兒隻怕打地鋪都不夠!”
    “我!我!”煌暝氣紅了臉,“我可以賣身!”
    一語驚人,吵鬧的街立馬安靜了下來,無數雙眼全都看向他,竊竊私語說著什麽!更有有人發出嗤嗤壞笑,一聽就是起了色心。
    雨嫣肺都要氣炸了,冷聲說:“我數三聲,你再不起來就一個人在凡間好好賣!身!一!”
    煌暝立馬站了起來,乖乖跟在她屁股後麵,雨嫣心裏雪亮,他就是個路癡,要是自己走了準保三天三夜也找不到客棧,不過還是起了慈悲之心,就當可憐可憐這沒見過世麵的魔君陪他去看一場戲吧。
    兩個人高高興興看完戲,煌暝拉住她的手一臉委屈說:“你移情別戀了!原來你不是這樣的,原來我一生氣你就會哄我!你再不哄我我就休了你!”
    雨嫣知道他發神經,回過眸子眉毛一揚,“長本事了?想休我,好啊回你的湖心小築收拾東西,地產阿碧都歸我,你給我光著屁股走人!”
    “原來都是我一提分開,你都哭著喊著就求我別走得!”
    “你瘋魔了吧!”雨嫣冷笑一聲,“當初我在無間淵的時候,隻要一說回菩提淵是誰哭天搶地的不樂意!”
    “你能不能配合一下本座!”煌暝不高興了,“方才戲文裏都是男的一說休妻,女的就哭天喊地的不願意,你就不能讓我過過戲癮!還有我怎麽一說分開你就答應的這麽幹淨利落,一點也不念舊情!”
    “這戲文都是胡鬧!凡人的心思真猜不透,你還在這裏瞎學什麽勁兒!”
    “可是那是戲文!說不定在戲裏我一說休你,你就會哭著喊著求我!”煌暝低著頭嘀咕。
    “做你的黃粱美夢!告訴你,戲裏戲外姑奶奶都不可能求著你!”雨嫣瞪著他氣勢淩人。
    煌暝不服氣,“不就是戲文嗎!我又沒說真休你!”
    “你敢休我!”雨嫣瞪大眼睛,手悄無聲息的到他耳邊。
    “......不敢。”
    煌暝歎了口氣,想想雨嫣和上一世那個動不動哭鼻子的女人怎麽一點也不一樣,不過他也知道曾經那個雨嫣是追不回來了,眼前這個雨嫣自己倒是觸手可得。所以隻好逆來順受的哄她開心,因為隻有得到了這個雨嫣,他才能活的安穩快樂。
    十一、君若揚路塵
    從凡間遊玩一遭回來,煌暝就病了,哼哼唧唧,長籲短歎的在床上翻來覆去喊苦,“夫人,你快去求求大慈大悲的地藏菩薩,讓她老人家救救我!我要是走了以後就沒人給你洗衣做飯跪擀麵杖了!阿碧也一定沒好日子過!”
    雨嫣來來回回聽煩了沒好氣的說了句:“沒用的東西,不過就是吹了幾天凡間的風就成了這副模樣!讓菩薩看見都笑話。”
    “哎喲,菩薩可是出家人,慈悲為懷,才沒有你這樣鐵石心腸呢!”煌暝繼續哼唧。
    “說誰鐵石心腸?”雨嫣隻要一抬高聲,煌暝立馬就識趣的安靜下來,“行了,多喝些水,你一個滅世魔君這點小病都扛不住像什麽樣子,我去菩提淵了啊,今日還有個頑固不化的老鬼等著我度化呢!”
    “你可早點回來!萬一晚了你就見不到......”
    “閉嘴!”雨嫣雖然嘴上逞能,心裏卻火急火燎,直奔菩提淵問菩薩求藥。
    菩薩搖搖頭,“他是用了收靈的禁忌法子陪你去了凡間,自然元氣大損,我給你一個方子你讓他好好服用,不日就能好轉了。”
    雨嫣謝過菩薩,去了往生淵買好藥,心裏多少有些感動,忍不住還在輪回淵的一片如火曼珠沙華裏哭了一鼻子,隻覺得自己被他糾纏一輩子也值當了。
    一回湖心小築就聽他又開始哼唧,耐著性子煎好了藥。端到他跟前,他又開始鬧脾氣,“我不喝,我最怕苦!”
    雨嫣想想他好歹是為了陪自己才生的病,好好說:“乖乖喝了,我給你做獅子頭!”
    煌暝得寸進尺:“我還要吃鬆鼠魚,雍慶城沁雪酒樓的!”
    雨嫣咬著牙答應了,煌暝又說:“我還要泥人,就是咱們聽戲出來的時候看見的那個!”
    雨嫣硬著頭皮又答應了。
    “我還......”話還沒說出口,雨嫣揚起眉毛,“還要什麽,說!”
    “不要了......”
    好不容易給他喝了藥,雨嫣哼了一聲說:“等你好了,我要你百倍還回來!”
    “好啊!”煌暝笑的沒心沒肺,“反正要還你永生永世,我也不著急,咱們細水長流直到海枯石爛,天崩地裂!”
    雨嫣紅了臉,嬌嗔一句:“就你會胡說!”放了藥碗,煌暝又鬧著要枕在雨嫣腿上才肯睡,無奈雨嫣隻好答應,一邊摸著他的頭發邊說:“真是個活祖宗!”忽然在他烏黑的頭發裏發現一根銀絲,笑問:“你不是不老不死麽?怎麽也會有白頭發!”
    “淨瞎說!”煌暝擺擺手,“天上人間但凡是活著的東西都有死的一天,隻不過咱們的時日過得慢一些而已。”想著感歎一句問:“你說我要是有朝一日老的白了頭發,佝僂著腰,滿臉的褶子,你還會不會嫌棄我啊!”
    “放心,等你老的不成樣子,我也就差不多快入土了,誰還會顧得上嫌棄你,隻要你不嫌我就好了。”
    煌暝心裏一陣感動,隔空親了她一下,笑的合不攏嘴。想著要與這個女人韶華白首,反倒多了幾分安心。
    十二、妾若濁水泥
    就這樣安穩日子又過了幾百年,阿碧早已經化作人形被天後霏兒送出了無間淵。
    煌暝與雨嫣還這樣吵吵鬧鬧的過著日子。
    “煌暝,你說我們要是有個孩子,你會不會長大些?”這一天風和日麗,雨嫣也沒去菩提淵,一早起來就對著煌暝說了這樣一句話。
    煌暝忽然皺起了眉頭,一臉愁雲。
    “怎麽!你不肯啊!”雨嫣急了。
    “當然不肯,一個阿碧就讓我地位不保了,又要來一個爭寵的,我可不準!”煌暝起來穿著衣服,嘟嘟囔囔的不停。
    “那完了!”雨嫣神秘一笑,“你的地位已經不保了!”說著指了指肚子,笑的溫柔如水。
    煌暝一下子臉色蒼白,緊張的看了看周圍,握緊她的手說:“你說的是真是假!”
    “真的啊!”雨嫣反倒被他嚇了一跳。“這事情你不是應當高興嗎?”
    煌暝趕忙回到床榻上,緊張的問:“我幹媽知道麽?”
    “娘啊!還不知道!”雨嫣一笑,“我第一個告訴你的,怎麽要當爹了這麽害怕?”
    “我高興的都要哭了,隻是你得趕緊離開無間淵,什麽也別說!”煌暝一把抱住雨嫣,心裏百味陳雜。
    “這是怎麽了?”
    煌暝搖搖頭:“我幹娘謀劃衝出九淵已經萬年了,如若讓她知道你懷了我的骨肉就要完蛋了!”
    “什麽完蛋了?”雨嫣一頭霧水。
    “你不懂,如若你生下孩子,她一定便會用轉生之術把我們的孩子害死,然後將我魂魄附予孩子身上,這樣我就能重回凡間與天帝一決雌雄了!可是,我不想,也不願意!你快走,隻要出了無間淵,她就奈何不了你!”煌暝說的急切,臉上絲毫不像作假,看她還不肯走,便用額頭貼在她額頭上說:“我也舍不得你,可為了你為了孩子,你也要離開!”說著用了法咒將腦海中的記憶傳在她眼前。
    雨嫣白了臉嚇得沒了主意:“這,這可怎麽是好!”
    “等你生下孩子長到十二歲再去菩薩那裏請一道符咒回來,那時候她也沒什麽法子了!別怕,我們隻是分別十二年而已,十二年之後咱們一家三口就又能團聚了!”
    看著煌暝隻覺得他忽然長大了,能給自己出主意了,點了點頭答應下來。
    分別之際還不忘嘮叨:“出門在外要照顧好你和孩子,別讓孩子受委屈,也別讓你難受!對了,如若生了男孩就叫麟兒,煌麟!生了女兒就叫鴛兒,煌鴛!”
    雨嫣含淚答應,偷偷跑到凡間,沒想還不到幾個月,就傳來無間淵叛亂的消息,她帶著身孕趕忙去援,想著就算粉身碎骨也要把煌暝救出來,隻可惜還是敗了。不僅敗了,連自己也成了天帝通緝的要犯。
    雨嫣隻能東躲西藏,直到生下麟兒,可惜她被姓龍的引魂師重傷,麟兒生下來隻有一魂一魄,雨嫣哭斷了肝腸,自此便心生執念墮入魔道。
    雨嫣猛然睜開眼,身上冷汗淋漓,摸了摸身邊的麟兒,心裏無限淒苦,自言自語道:“煌暝別急,我馬上就回去了!等我救活咱們的孩子我有臉見你了!”
    想著拿起身邊的澈來寶鏡,這寶鏡能看到曾經的一切,也能幫她找到麟兒剩下的魂魄在誰的身上。隻要得到剩下的魂魄,她便能讓麟兒複生。
    默念法咒間,一張麵容出現在鏡子裏,雨嫣瞪大了眸子,尖叫一聲將澈來寶鏡扔了出去,悵然若失。
    “怎麽會是他?怎麽.......會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