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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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四十五年九月初八中午,江二家送過來了趕出來的各式冷榨大豆油,葵花籽油,菜籽油,花生油,還捎來了張氏帶給江容的一個大包袱和一封信。
江容根本不用猜,就知道那一定是張氏給自己做的內衣鞋襪。
江容的內衣鞋襪一直都是張氏親手縫製,在張氏懷孕時也從沒間斷過。每年換季時,還有春節,生日時,江容都會收到張氏親手做的新的內衣鞋襪,還有黃三嫂親手縫的衣服。
灤州的冬天很冷,江容在灤州時,大家照顧得很好,張氏年年都有做耳套手套帽子給江容包得嚴嚴實實的。江容從來沒覺得冷過,也從來沒有凍過手,耳朵,與腳。
張氏寫信的字歪歪扭扭,她本來不識字,就是跟著江二學了些,看就沒問題,寫還是好辛苦的。
江容看信看得心中很是溫暖,信中說道,次日是江容及笄生日,所謂及笄,是女孩子很重要的日子,本來應該送些隆重的禮,苦於鄉下地方,沒有什麽是拿得出手的,就還是親自做的鞋襪內衣,東北的雪蛤膏是江二托人從關外帶的,聽說很好,冬天抹手,不會凍裂,還有很另外問戲班子買了一套皮影,希望江容天天都開開心心的。
江容看信看得幾乎落淚,打開包袱,一套雕琢精細顏色鮮豔的皮影靜靜的躺在衣服上麵。
江容一直愛看皮影戲,在灤州時,隻要有什麽可以高興慶祝的事,都會讓江二去請皮影戲來唱幾天。
皮影製作工序複雜,那些戲班子的皮影更是戲班子的生存道具,要說買的話,江容總感覺開不了口,江容常常想要弄一套回來自己一人賞玩,覺得應該很是風雅。有時一忙,就忘記了這事。
江容不知道張氏是幾時開始準備的,不過一定是費了許多心血。因為戲班子絕對不會賣一套皮影出來,皮影做得很麻煩,時間耗得很長,費時費力費心。
淑芸見江容拿著自己母親送過來的東西愛不釋手,忍不住把本來要等次日給的禮物拿出來。淑芸把這幾日抽時間親手做的各色的腰帶遞給江容,充滿歉意的說,“我隻能自己做點東西給你啦,可是時間不夠,隻來得及做這個了。有空我再給你做件衣服吧。”
江容高高興興的接過來,“你來的這陣子這麽忙,還能抽時間給我做這些,真是太感謝你啦。這是你的一片心意,我好開心。其實我都忘記自己的生日啦。”
中午吃完飯後,江容心情愉快的坐在樓上看著自己空空的地裏發呆。心裏什麽都不想,就那樣迷迷糊糊的發呆是很世間最快活的事。
迷迷糊糊間聽到塤聲,江容覺得好象是李老四,心中狂喜,登時清醒,立刻下樓帶著幾條狗沿著塤聲的方向奔去。
奔到偏僻的路邊,果然不如江容所料,李老四柱著拐杖靠在一顆棗樹上,頭發白了少許,花白頭發更顯蒼老。
江容萬般驚喜,大叫著李四爹飛撲過去,撲到後又覺得不妥,趕快鬆手退後一步。幾隻狗狗也衝過去在李老四身上蹭來蹭去。
站在附近的江平禁不住笑出聲來,取笑道,“都是大姑娘了,還是這樣性急。”
江容才發現自己沒看到江平,估計是采取比較安全的站位方式,如果過來了仇人,也不能一鍋端吧,看來一向是生活在不安定的環境中的人哪,江容歎息。
不過這隻是江容的想象。
江容翻翻白眼,決定不理他,質問李老四,“你終於想起我來了,怎麽這麽久不來找我,你不是說要把我養大,然後我給你養老的麽?”本來心中隻是歡喜,但是說著說著心中卻酸痛難忍,眼淚就勢流出來了。
李老四摸著江容的頭說,“好孩子,長大了。”
江容不理,繼續問李老四為什麽這麽多年不來找自己。
李老四柔聲說,“不是不找你,我是怕給你添麻煩啊。”
江容嗤之以鼻,“當時不是說逆黨是別人謀產的借口麽?少哄我,我是有頭腦的,不是這麽容易被騙的。”
李老四細細解釋,“真的不是哄你。雖然染坊沒有逆黨,可當初李家確實是有人是聚眾抗清。你師父當年也有把家產收成給他們用,後來萬念俱灰了才同他們斷絕關係的。我們雖然躲得遠遠的,但是架不住錢帛動人心,萬一有人往上麵扯呢?我們可就是貨真價實的逆黨了。還是躲遠點好。”
江平也在旁邊解釋,“就知道你不信,我送布去灤州看過你一次的。”
江容更是不信,沒有見過,沒有收過東西,隻收到過染坊給的銀票,雖然那些銀票讓江容心中踏實。
江平也解釋說,“灤州那邊的人三教九流都有,估計明教白蓮教在那邊都還有傳人,麻煩得很,我沒敢露麵,我還你還捎過豆豉的啊。你當時在睡覺,我怕黃三嫂發現,都沒敢進門。”
江容模糊記得有一次是有這麽一回事,不過江容一口咬定沒有。
江平賠著笑臉鞠躬說,“好啦,那我們現在是特意給你送及笄禮過來的,你原諒我們吧。”
江容看著江平嘻皮笑臉的樣子冷哼了一聲,“好吧,我原諒你們了。”
江平一一展示給江容看。
一把倭刀,刀鞘裝飾耀眼無比,鑲滿了紅色珊瑚與綠鬆石,紅色與藍色強烈的對比,刀柄是銀的,鑲著九粒珍珠。
江平解釋說江容性格適合用刀,一般的刀刀身厚,刀就很重,江容的力量用刀不是很合適,倭刀則比較細長,還有個弧度,重量輕了許多,較合適江容使用。
江容拔出倭刀揮舞了下,感覺手感不錯,又揮砍了幾下,說還是覺得有些重,揮起來有些累。
李老四安慰江容,“等你再長大一點,力氣也會大一點,就合手了。刀是越用越順的,這刀很利的,砍人一刀一個,防身剛剛好。”
江平又打開一個小首飾箱給江容看。
江容用手隨意拔弄了下,很多鐲子發簪耳夾墜子珍珠手串項鏈等,有一串珍珠手串非常漂亮,中間綴一塊長方形翡翠,手串的穗上垂下兩塊小的翡翠玉石,江容的眼神多停留了一會。
江容挑出套在手腕上的是一對銀鐲子,寬寬的鐲麵上麵鑲著綠鬆石與紅珊瑚,剛好配著刀鞘的裝飾。
李老四示意江平不要再賣關子了。
江平打開一個包袱,抖出一套衣服出來,一下子就看花了江容的眼。
輕飄飄的薄薄的提花錦緞外袍,是用珊瑚紅絲線與綠鬆石色絲色套織,在紅色係與藍色係中這兩個顏色都是極鮮豔奪目的,織的花紋凹凸感強烈,層次感明顯,這件外袍顯得無比奪目。鎖邊用同袍色玫紅素緞。
還有一個斜挎的同質地的包包,上麵綴滿小粒的珍珠。
還有月白色本色錦緞裏衣和褲子。這樣的一身,配著華麗的刀鞘,剛好是一套。江容倒是很佩服這麽強烈的配色,又用月白色來壓住這種鮮豔感。整體顯得又莊重,又飄逸。
江容拿著衣服在自己身上比試。
李老四很滿意,“你喜歡就好啦。怎麽你穿得灰蒙蒙的呢,明天我們帶你進城去多挑些料子做衣服。你喜歡什麽就買給你。”
江容隨口答道,“我要選秀落選了才會穿漂亮衣服。”
李老四吃驚,“選什麽,不是選上才好麽?”
江平也一樣問。
江容苦著臉說,“選上有什麽好?所謂選秀,就是皇帝選妃子,或是選給皇子,或是選給宗室。按我們家的門第,選上了就是給他們做小老婆的份。就得天天侍候那些臭男人,侍候那些臭男人父親的大小老婆,侍候這個臭男人的大老婆,還被其他家世比我好的小老婆欺負。我們家的門第算是最差的了,如果選上,就是到時是個人都敢在我麵前囂張炫耀。我現在有的是錢,幹嗎要去給人做小。”
江平皺眉,“既然選上不好,那不能不參加選秀麽?”
江容神氣的說,“哼,不參加,除該旗女父母家人外,該旗女所在的佐領,參領全要受罰,連都統副都統都討不了好去。”
江平聽得毛骨聳然,忙說,“你不會選上的,就算選上了,也不怕的,我扮土匪把你劫走。”
李老四臉色平靜的問江容,“如果選上了,是立刻就地拜堂成親麽?”
江容咬牙切齒的說,“我記得不太清楚了,好象是六七月去選秀,當時就會撂牌子刷下來一大堆回家。然後如果被選上留牌子的話,先回家。複選期時再送到宮裏複選,複選合適的話,要麽就賜於宗室家,回家準備大把嫁妝出門;要麽就留在宮裏教導一段時間,要是被皇帝看上了就是去侍候那個老頭子。”
江平聽得哈哈大笑,“韃子皇帝和宗室這一點還不錯,不騷擾民間漢人女子。”
是的,皇帝拿旗人當豬一樣養著,肥了再殺那種。生怕旗人不聽自己管教,於是想出種種法子來束縛著旗人。不準象漢人一樣讀書,隻準習武,不準經商,不準隨便離開所住的佐領。
江容翻白眼說,“蠢貨,皇帝若是看中哪個漢人女子了,哪個敢不從,不過不是選秀進的宮,就算生了兒子,不管生多少個兒子地位照樣低得很。宗室看中漢人女子了,也可以給這女子抬入漢軍旗,或者直接搶回家。不入旗的女人是不可能做正妻的,隻能做妾。”
此時,康熙已經寵愛漢人女子十來年了,康熙晚年很愛做的一件事就是在宮裏追趕跌跌撞撞走路的小腳漢人妃子們。
李老四平靜的說,“你不要怕,明年六月我就過來住在京城,萬一你不幸被選上了,出宮後到在家裏的這段時間,隻要你出門,就會被我們劫走。這樣萬事與你的家人無關了。”
江平接著問江容,“選秀同你穿漂亮衣服有什麽關係?”
江容無奈,“你真是蠢哪。選秀主要是選門第,如果我穿著漂亮,就有人覺得我漂亮了,說不定會提前去求著要娶了做小老婆。可是也難免那皇帝一時發病要指兩個漂亮的女孩子給宗室做小老婆拉攏人心啊。”
江平想了想,又堅定的說,“按你這樣講,你不落選你都不敢穿漂亮衣服了。明天是你及笄的日子,我們絕不讓你委屈,你就穿這身衣服,進城快快活活的玩一天。誰若是敢亂來我就挖掉他的眼珠子。”江平覺得江容真可憐,哪家小姑娘不是穿得花枝招展的。
不過換了江平自己,也會藏拙,然後安安全全的落選,拿著自己的錢舒舒服服的過日子。
被指婚的女方家拿著自己的大把嫁妝去給宗室或是皇子做小老婆,拿婚姻來控製所有的王公貴族與旗人,王公們想利用婚姻結黨都難了,這皇帝的小算盤打得太精了。
江平又問起冬梅的事,問冬梅現在怎麽樣了。
江容很憤怒的說,“冬梅不是好人。她居然想嫁給濟蘭。”
江平問,“濟蘭是你叔叔啊,冬梅嫁給你叔叔,怎麽會可能呢?她瘋了。不是讓她叔叔把她接回荊州麽,她又怎麽會被衙門抓走呢?”
肯定是江平一眾人對此有疑問,於是才要聽江容的解釋,江容斷不會因為別人的錯誤而讓自己背黑鍋,江容細細講述過程,“她真是喪心病狂,她叔叔接她,她根本不肯回去,就住在附近,天天打聽耗子藥的事。可能是做賊心虛吧,走路都是急匆匆的。也是無巧不成書,那天哈坦同格圖肯去看麗敏,冬梅在拐彎處還急匆匆的走,就被哈坦騎馬撞上了。一撞就摔出一丈多遠,冬梅就摔得暈過去了。格圖肯以前在宣武門外南大街的米鋪那裏見過冬梅,就把她送過去。還留了銀子。結果她醒了後就不說話,堅決不走。後來格圖肯就覺得走失人口應該送到衙門去,就送過去了。結果那巡城禦史也是好心,總覺得一個女人單獨住著總是有問題。於是去那街坊處一查問,這個女人居然還問人耗子藥,她想下藥在米鋪,然後米鋪就倒了,濟蘭就隻好同她一起遠走高飛。看,這麽惡毒的人,若是老天爺幫她的話,豈不是我們全得連座進到牢房裏了?幸好幸好,我們隻是賠了不少糧食給那些買家,又塞了些銀子給衙役大哥們。”
江平震驚,“原來真是這樣啊。劉冬梅怎麽這樣呢?怎麽會想到用藥這麽惡毒的法子。”
江容很樂意為江平解釋,“哦,因為有另一個更黑心的人,那人恐嚇米鋪說,你們有什麽大不了的,一把耗子藥就讓你們家破人亡,讓冬梅聽到了這話嘍。”
江平追問,“那個人這麽囂張,這樣講話。”
江容憤憤然的回答,“麗敏以前的男人,已經義絕了。麗敏是我姐姐,她懷孩子了,那男人還打她,她就回來娘家了。結果那個男人居然說我同麗敏有染,我就算穿男裝,也同麗敏有點象吧,就算說我是男孩子,也是姐弟啊,那個男人居然說我同麗敏有染。”
江平無語,“這個男人你想他怎麽樣,我幫你處理掉。”
江容笑了,“放心吧,我們自己會處理他的。不用髒了你的手。”
江容又嘰嘰喳喳的講了自己在灤洲的生活,自己種了多少果樹,開米鋪賺了多少銀子,自己的作坊有多少工人,還要在京城開小飯館之類。
天色已不早,李老四約好次日在莊子外等江容,怕莊子裏有人找江容,讓江容快點回去。
江容就急急忙忙的回去了。
果然濟蘭在等江容,濟蘭見到江容後就問江容去哪裏了。江容但笑不語。
濟蘭得意的顯擺自己送的禮物,一對翡翠鐲子和兩支翡翠金鳳釵,一塊紅寶石,一塊藍寶石,一張赤狐皮。
都是很好的東西,也一定是很費了心思去收集的,雖然比不上江平拿出的一大堆華麗麗的禮物,也比不上張氏送的溫暖,但是心情大好之下江容很是感動的說著不錯。
濟蘭興致勃勃之下,又把其他人的禮物展示了一遍。
麗敏做了好幾個不同顏色斜挎的袋子給江容,長長的不同顏色的布編成彩色的帶子。
二老太太婆媳幾人捎過來四雙靴子,兩套女裝,兩套男裝,解釋說不知江容要不要出去玩,一堆老人家過來,難免拘束了江容,還是由著江容自由自在的舒服過生日的好。如果江容要大家來的話,就捎個信回去。
本來大家都要來莊子上為江容賀生,二老太太這樣講,就阻止了大家,再熱鬧的話,也要當事人喜歡哪。
江容覺得二老太太真是個妙人。
拖達也請濟蘭捎了禮物過來,說是是從前祖上留下來的字畫。
江容打開一看,造型誇張,水墨淋漓,雖然那畫者不太有名,江容一見就很喜歡。
江容讓濟蘭轉告大家,禮物都很好,都喜歡,都實用。明天江容約了人一起進城去逛。(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